我的父親

 

       父親節到了，麵對視頻中插著胃管年邁臥床的父親，內心裏除了愛和歉疚，更多的是心疼和崇敬，也有遺憾。
      在父親近九十年的生涯裏，也曾有過自己豐富的人生，也曾有過自己的輝煌。
      聽父親講，自己在4歲的時候就失去了父親，靠年輕守寡的母親帶著他和哥哥一起艱難的度日。小時候，為了到親戚家求助，父親還被狗咬傷了小腿，留下了很大的疤痕。以致因此導致父親終生懼狗，十幾年前到美國探親，看到家裏友好的Arlington和Happy，仍然是心有餘悸，每次出門，我都要將那兩位“狗友”關進車庫，父親才可以出門。
      父親幼時雖然生活艱辛，但是有哥哥和母親的寵愛，還是過的沒有太過淒慘，還有機會念書識字。在十幾歲的時候更是有機會參加了人民解放軍，成為了子弟兵的一員。
      父親不怎麽愛講話，對於自己年輕時的生活更是罕見提起，我了解的點滴還是在當年為完成學校作業而逼著父親“憶苦思甜”所得到的。
      父親是建國前入伍的。那個時候，父親身材瘦小，戰友們講：行軍的時候，如果刮來一陣風，就可以把父親離隊伍。就是如此瘦小的父親，卻可以在日夜不停的行軍和訓練中在行走中睡覺，在站立中休息，這是父親告訴我們的。因為瘦小，也因為有些文化（靠自學幾乎達到了初中水平），父親被編為通訊兵，並成為了當時電話班的班長，記得曾經聽他過去的同事到家來訪時叫他“老班長”，家裏也珍藏有他做電話兵時的照片。父親是朝鮮戰爭時的電話班長。
      從軍幾十年，其實，父親一直是文職幹部：通訊班長，作戰參謀，一直到轉業，成為地方幹部，父親一生的工作從不需要上戰場殺敵，文字工作是父親的主業，年輕時的父親，除了為武裝部，軍分區寫材料，還業餘喜歡文學創作，為部隊的文娛活動做撰稿人。父親曾經告訴我，他的筆名叫“野草”，遺憾的是，當追問細節的時候，父親便不再多言。記憶中的父親書法精煉，文字風流，一直是我們姊妹的楷模。尤其是在我上初中的時候，因為一些原因休學數月，回到學校的時候好多功課都趕不上，是父親，在暑假的時候犧牲了不少的午休時間，邊學邊教，使我在秋季開學的時候一躍而成為班級的優等生。現在想來，父親的文化程度並沒有到中學，當時他能夠教我，給我補課，完全是自己先看教科書，學習，然後再給我上課。真是難為父親了。
       父親不僅文章好，字寫的流利，還會識譜，會吹笛子，拉二胡，不愧為才子。我們姐妹對音樂的愛好還是從父親那裏繼承和學習來的。記得我們從父親的筆記本上偸抄了歌曲《紅莓花兒》和《牧羊姑娘》，當時我們以為父親不知道我們偷看了他的筆記本，其實後來父親告訴我們，他知道我們拿了他的筆記本，但是看到我們熱愛學習，就裝作不知道，不給我們計較。
       父親在母親的眼裏是專家，家裏無論什麽有事情，隻要有父親在，都沒有解決不了的，他總會做細致的研究，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父親經常告訴我們，做人要“閑談莫論人非，靜坐當思己過”，要“嚴於律己，寬於待人”，這就是父親做人的準則，他從不斤斤計較，一生無欲無求，卻總在不斷的完善自我，並教育我們寬於待人。極有佛家的風範。至今記得父親轉業後的辦公室裏的筆硯紙張，至今記得父親認真練習毛筆字的樣子。
      離休後的父親，曾經用三輪摩托帶著母親到處旅遊（母親暈車，隻坐父親的三輪摩托不暈），並遊覽了加拿大和美國，也算圓了他自己周遊世界的夢想（算是吧？！）
      近年，父親慢慢的變老了，失智了，失語了，失去行動能力了，甚至失去了吃飯喝水的能力，但是父親仍然頑強的活著，仍然以母親為伴，仍然給我們帶來安慰。當地政府工作人員前不久在父親和母親房間貼上了這樣的裝飾：“離崗不離黨，退休不褪色”，“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也算是對父母一生的鼓勵和總結吧？！
      爸爸，今天，女兒在遙遠的美國祝您父親節快樂！
                                                                       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