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時期的小老弟
追 夢
這張照片,是我們大學畢業時候的畢業照的一角,翻拍時特意將照片分
為幾個部分放大了來拍,目的是想將照片裏的人物看得更清楚。右上角的那
位,就是今天我要講的主角,大學時期我們班的小老弟。
從這張照片上可以看出,當時已經是大學畢業的他,仍然是一張模糊的
孩子臉,而就是這張孩子臉,即將要從事的工作,卻是救死扶傷,為人治病
救命的,不簡單吧?
醫學生的學習生活是繁忙的,這是我們第一天開始上課就體會到的,因
為所上的課幾乎與我們高中所學的沒有什麽聯係,不僅是全新的,而且是枯
燥的,而我們又是文革後的第二批通過高考進入的大學專科生,要在有限的
三年裏學完本科醫學院校5年的課程。我們的老師又都是一些文革前畢業的
老知識分子,老醫生,對我們的要求也就理所當然的嚴格。可想那時候我們
在學習上的壓力。
麵對那些枯燥的人體解剖,醫用化學和醫用物理,年紀大一點的還可以
接受,勉強理解。而對於我們這些剛剛從高中走出來的學生來說,簡直是受
罪。那時候,我們常常羨慕師專的學生,因為他們總是在周末有時間到我們
學校的護士班找老鄉,看同學,談戀愛。而我們卻是連周末也得用上才勉強
可以對付那沉重的課業壓力。當時年僅15歲的小老弟就是與我們一同過著這
樣的生活,吃著學校的飯長大的。
據說,小老弟在高考的時候成績很好,應該是上大學本科的分數,之所
以落到了讀專科的地步,是因為當時還沒有發育的他的體重過低,沒有達到
體檢要求的重量而被視為“不健康”而被好的大學拋棄,現在想來真是好笑:
體檢和錄取的人們難道就不動動腦筋?一個剛剛15歲的沒有發育的小男孩還
有的長呢,怎可以“體重論前途”?
上學的時候,因為課程的壓力,並沒有過多的注意這位小老弟,隻知道
他成績優秀,為人單純。當時的他與班長同桌,坐在第一排,所以,三年來,
他幾乎都是班長的跟屁蟲,班長處處照顧他,而他也事事聽班長的安排。聽
班長說,似乎這位小老弟還曾經在班長的課本上寫有“一日同桌,一生相托
”的文字(也許我記得不準確),“緣分”兩個字就這樣把世界上的人奇妙
的聯係在了一起。
了解這位小老弟的故事,還是這次回國,在同學們聚會給我送行時。大
家談天說地,嬉笑熱鬧,因此,也就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想知道這位小老弟
為何該行做了公安局的看守所長。在我們的鼓動下,這位小老弟將自己畢業
後的經曆娓娓道來,讓我們解讀了這位當年的班級最小的學生的成長經曆。
小老弟大學畢業後很幸運的被分配到了他家鄉所屬縣的縣醫院工作,幹
過急診,也幹過內科,後來因為外科缺人,就又到外科工作。而從他分配到
醫院的那一刻起,就被當時的醫院院長看上,托人做媒,介紹給了自己的年
饉15歲的女兒。
小老弟在醫院工作紅紅火火,因為肯幹,又沒有家庭負擔,又是醫院最
年輕的大學生,很得領導的重用,畢業幾年就將其送到了北京學習腦外科。
進修歸來的小老弟事業上蒸蒸日上,因為開了眼界,他便開始對自己的
專科學曆不滿意,因此,發奮學習,參加了碩士研究生的招生考試,並順利
的通告了麵試,被省醫學院錄取。但是,就在學校開學前,當時他所在的縣
城出了一個案件,有人因為頭部受傷而意外死亡。當時家屬對於死亡原因有
爭議,要求當地公安部門解剖屍體,以確定真正的死亡原因。但是,當時縣
公安局的法醫並不是科班出身,沒有解剖經驗,更談不上解剖腦部神經。正
在大家都束手無策的時候,當時的公安局長,一個小老弟的曾經的病人,因
為被小老弟精湛的醫術所折服,而且知道小老弟是搞神經外科的,就建議找
小老弟談談,看他是否可以幫公安局這個忙,對這個案例作屍體解剖。猶如
初生牛犢一樣的小老弟同意了,並且邊解剖邊給公安局的法醫們頭頭是道的
講解,並找到了真正的死亡原因,對於破案和向家屬解釋都起到了重要的作
用。後來,公安局長就找他談話,想把他調到公安局當法醫,並希望成立一
個法醫醫院,由小老弟來當院長。
能夠穿上神氣的警察服,對當時僅有20多歲的小老弟來說真是難找的美
事!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但是,縣醫院也不是好商量的,他們也愛小老弟
這個人才,就與公安局商量,讓小老弟仍然留在縣醫院主持腦外科的工作,
可以兼任公安局的法醫和法醫院的院長。兩個單位達成了協議,小老弟就開
始了一身四任的非凡的忙碌年頭:腦外科醫生,腦外科主任,法醫,法醫院
院長。好在那個時候年輕,妻子又考到了醫學院讀書,他也就樂得為革命事
業獻身了。調到公安局之前,拿到了研究生通知書的小老弟也猶豫過,並將
自己想繼續深造的想法告訴了重用他的公安局長,但是,公安局長對他說:
“到公安局工作,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你不要放棄這樣的好機會。況
且,上那麽多學幹什麽?這裏你已經是最好的了。”年輕的他因為對那身警
服的渴望,就放棄了讀研究生的機會,在公安局做起了專業的法醫。
時光荏苒,轉眼上大學的妻子畢業了,被分配到了市中心醫院做醫生。
過去的五年,雖然一樣是過著夫妻分居的日子,但那時畢竟是因為妻子是學
生,是臨時的分居,總會有一個盡頭。但是,這次的夫妻分居可就不同了,
假如不主動的努力,是不會有盡頭的。而對作為有著本科學曆而又是臨床醫
生的他的太太來說,在中心醫院工作是她最好的選擇,更何況“人往高處走
”,能夠到市裏生活總比留在縣城要更有吸引力,所以,小老弟決定動一動
,將自己的工作挪到市裏去。
市公安處的法醫科是早就很健全的了,而且當時已經有了正副隊長,副
隊長就是我們的一個老同學。所以,當處長問起他的意向時,他講:“就不
要到法醫處了。”當時處長好奇:“為什麽?你在下麵幹的那麽好,又是縣
法醫院的創始人和院長。”“俗話說,一個槽裏拴不下倆叫驢。現在的隊長,
副隊長,加上我,我們開始三個‘叫驢’啊!”他是絕對不願意為了爭地位
和自己的大學同學鬧矛盾,所以急流勇退,就選擇了到市看守所當所長。
“噢,這就是為什麽您完全徹底的改行的原因了。高尚!”但是,我們大
家都為他感到惋惜的仍然是在他年輕時候為了穿警服而放棄的讀研的機會。“
假如那個時候您無論給在座的老大姐們無論是誰提起這事情,我們都會堅決支
持你去讀研的。”“您們忘了?我們畢業後都是個忙各自的事情,大家幾乎二
十年都沒有聯係過,我怎麽可能問您們中間的任何一個?”
是啊,那個時候真是這樣。我們大家都在忙,忙生活,忙事業,忙找對象,
忙結婚,甚至忙著調動工作,忙生孩子,教育孩子。那還有心思相互聯係?不
過,遺憾歸遺憾,看到今天的小老弟良好的心態,開心的生活,我們也就什麽
遺憾也沒有了。
上學時小老弟還有一個很驚險的經曆,那是在畢業實習就要結束的時候,
小老弟突然高燒,住進了學校的附屬醫院。當時的內科值班大夫搞不清診斷,
而這時高熱的小老弟又開始煩躁,抽搐,為了預防意識不清的小老弟傷著了自
己,值班醫生指示我們班裏在場的幾位男生強行製止小老弟的狂躁。最後,是
班長當機立斷,到教師宿舍找到了我們的內科周老師,當時的附院內科主任,
果斷,幹練的內科主任立即指示使用冬眠療法才救了他一命。這次見到班長,
班長在提到此事的時候說:“人的一生誰跟誰交往是很微妙的。與小老弟同桌
三年,他還在我的課本上留有‘一日同桌,一生相托’。我還真是間接的救了
他一命。”
做了看守所長的小老弟的責任是重大的。他那裏的犯人,有暫時拘留的,
有判了刑的,也有長期居住的。幾十個形形色色的人,讓他每天都擔心。“怕
他們自殺,怕他們生病,怕他們打架。”
談到小老弟今天的工作,他給我們講了一個有趣的故事,也是與我們班長
有關的。
我曾經在《我大學時期的老班長》一文中提到過,我們的班長在仕途上因
為種種原因被判了一年,而這一年,他就被關在小老弟管轄的看守所裏。小老
弟講:“我自從上大學,在班級裏,班長管我,在學校裏,班長是學生會的主
席,仍然管我。我怎麽也想不到,幾十年以後,我這個當時班裏最小的小人物
竟然管起了我們的大班長。”但是,雖身陷囹圄,班長的心態卻很好,也很樂
觀,他從來不因為是老同學而向小老弟提出任何的要求。他甚至連水也沒有要
求多喝過一口。當然,作為所長的小老弟還是會常常在允許的範圍內給他一定
的照顧,叫他出來聊聊天,喝喝水什麽的。聯想到前麵提到的小老弟生病的事
,我們能不感歎人生的微妙嗎?這一切,也許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的。
看著現在已經長大了的小老弟,不知道為什麽 感覺他仍然是一個孩子,不
免為他擔心,因為他的工作的責任重大,他在我們心中,仍然是那個隻有15歲
的大學新生。
完成於 美國俄勒岡州尤金市 家中
2006年9月9日8:10 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