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柳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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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思想變成表達程序和話語元素

(2010-04-10 05:26:19) 下一個
當思想變成表達程序和話語元素
時代周報:日本思想家丸山真男在《日本的思想》一書中有一句話:“在知識階層中,瀟灑的倒逆語的運用者與普通民眾的生活實感,或輕易地與苟同於民眾生活實感的大眾傳媒結成奇妙的聯盟,以致使得進步知識分子陷入兩者夾攻的孤立狀態。”這是不是可以描述韓寒在我們時代話語中的狀況?
李公明:對,我覺得目前關於這種話語的創作的方式,也的確是有一種迷惑。因為韓寒的話語不僅僅是調侃、諷刺、輕鬆,它還包含有一種心態,即對於新的詞匯的發明欲望,發明一個新的表述方式,使它變得流行。
其實,這最早是從春晚現象延伸開來的。每一年的春晚都會有那麽幾句話或幾個概念被人們廣泛地流傳,成為生活的用語。現在網絡語言、韓寒語言體係裏麵也是這樣,這種語言現象不能簡單地說它好還是不好。它們被流傳,是因為其概括性、生動性,但是這種現象如果過度地泛濫則可能會導致我們所使用的語言在消費的意義上去耗費它的真實含義。比方說,人們會競相發明一些這樣的話語概念。當然這種發明的背後是某些公共事件、公共行為,其真正的創作者來自於某些公共機構,特別是權力機構的一些不得當的行為。但是這樣的一種語言的熱衷發明和消費,畢竟會與嚴肅的、樸素的思想漸行漸遠,會產生一種過於花巧的作用,也就是陷入一種語言的狂歡。在宣泄過後我們會發現我們的思考仍然可能是非常膚淺的,對現實的改變仍然是軟弱無力的;但是在語言的狂歡這個層麵上,可能我們已經滿足了,已經用去了我們的很多精力。
時代周報:我也有這種感受,很多的寫手,包括微博上的一些表達和流行的段子,往往利用語詞本身的邏輯和張力,慣於巧妙地說巧話,但一些基本的價值關懷在這樣的巧智中卻丟失了。
李公明:而且這樣一種話語方式還有一個潛在的問題,就是對於培養寫作的人、思考的人可能會有不利的影響。因為它可能會啟發一些比較聰明的人感覺到進入任何一個問題領域,最需要的可能並不是對這個問題的真正研究,而是掌握一套可以萬能應對的語言表達方式。所以我們在文學評論、藝術評論、社會評論裏麵,看到很多的寫手掌握了某種語言的表達程序和元素之後,就變得什麽都可以去談論。如果真的有可能會產生這種作用,我覺得它的負麵影響是很大的。
時代周報: 丸山真男接著指出,“但這種‘反叛’的姿態,往往發揮著順應現實的功能”,你怎麽來理解這種說法?
李公明:這種說法可能會讓反叛者感到不太舒服和服氣,但是作為反叛者,我們不能回避這種質疑。所謂“順應現實的功能”是有多種層麵含義的,並不僅僅指在價值觀念上順應現實權力,同時也可以指語言本身對現實的適應。例如它所俘虜的受眾,人們會感覺和滿足於它的過癮,它的宣泄功能,但僅僅停留在這個地方。對於它所真正要反對的那種話語體係宰製下的那個群體來講,它一方麵有其鋒利的一麵,但同時由於它的不斷地生產、不斷地複製、不斷增添著娛樂的性質,反而會讓那部分群體覺得這種語言其實並不真正具有威脅性,就像麻藥一樣,可以不斷地麻痹雙方的感受。
時代周報:“思想浸泡在噪音當中”,現在各種話語的狂歡,會不會妨礙我們進入一個更為縝密的理性世界?
李公明:當然,因為話語的這種狂歡現象,與我們所欣賞的非常細密地、真實地、樸素地思考一些重大問題的語言狀況有很大的距離。但是一個時代的話語現象肯定不是孤立的,它與這個時代的生活、人們的欲望衝動、不斷受影響的價值觀念都有很內在的聯係。在這種情況下,作為一個讀書人、一個知識分子怎麽去看待這種現象,是需要作出很清醒的估計的問題。
其實,我反複表達的一種立場和態度就是,要看到它的合理性,同時又要看到它的荒謬性;對我們個人來講,我覺得關鍵是不要去追逐某一種潮流。你應該去了解、也可以去欣賞,但是如果不是經過寫作者本人的真正思考,而是純粹為了加入某一種有光彩的語言風景中去,那對於思考者、寫作者而言,可能會是一種非常大的損失,甚至是一種悲劇。
文藝複興以後,出現了許多的喜劇,嬉笑怒罵或者說語言的不正經等等,這實際上是對那樣一個統治時代的反抗。那麽,這樣的一個語言時代是不是很快就會過去呢?我想我們很難作出怎樣的一種預測。它取決於社會的發展:既取決與大眾的娛樂文化、商業文化的發展,同時也取決於思想性力量與嚴肅表述的力量在未來社會中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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