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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學瑣談--聽真華長老講故事(1-12)

(2009-05-15 22:46:35) 下一個

二十二印祖芳規
  印祖,即是淨土宗第十三代祖師印光大師。提起印光大師,不但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淨宗泰鬥,而且也是一位佛儒兼通的大師。然而,他從不以高深自炫,他生平自利利他的秘訣,不外“竭誠盡敬,持戒念佛”八個大字,但因為他能夠始終如一,言行一致,這個八字秘訣,即被千千萬萬的道俗視為修身進德的圭臬了!因此,有許多從未與他見過麵的人,一聽說他已往生,都哭得如喪考妣一般!記得有一位叫做廣覺的出家人,因為仰慕他老人家的德學,常常想到靈岩山親近他,不料親近的因緣尚未成熟,他老人家就在一九四○年往生了!廣覺悲痛之餘,即作了一首長頌,以明他對大師的欽敬和哀思。頌曰:
  師是西方大勢至(事見楊信芳居士《紀夢》一文),卓錫靈岩歲方四,垂手而興古道場,山靈嗬護法王寺。
  法雲普覆閻浮提,遍潤焦枯各暢遂,老農村媼與販夫,莫不曉師之名字。
  師唯一語教念佛,如母憶子無以異,都攝六根妄念空,安養往生非難事。
  蓮風所扇滿寰區,日麗中天得廣被,說法不務妙與玄,實語開示有真旨。
  三百年來唯一人,弘老此語有見地,十餘萬人弟子中,愧我未得列名字。
  遇緣猶冀執巾瓶,稍聆淨土甚深義,孰知相見竟無緣,一旦寂光遽歸去。
  本來無來今無去,法界一真相無二,群兒失母哭聲嘶,寒江昨長感恩淚。
  感恩之淚不易揮,非師盛德殊難致,三十餘年弘淨土,乘願再來此叔季。
  數十萬言傳文鈔,緇素依歸鹹所賜,我今展卷淚潸然,替人如斯真不易。
  陸沉天醉世如斯,又喪導師悲忍置,回心虔念阿彌陀,無眼耳鼻舌身意。
  我們從這首長頌裏,印光大師道德文章感人之深,就可見一斑了!至於他老人家的出生地點,在俗狀況,剃度經過,嘉言懿行等,在《印光法師文鈔》裏,和真達和尚等等為他寫的行業記中,已說得很清楚了,無需我再來饒舌,不過,他老人家為靈岩山寺立的幾條規約,頗有一談的必要。現在
  寫在下麵:
  一、住持不論是何宗派,但以深信淨土,戒行精嚴為準;隻傳賢,不傳法,以杜法眷私屬之弊。
  二、住持論次數不論代數,以免高德居庸德之後之嫌。
  三、不傳戒,不講經,以免招搖擾亂正念之嫌;堂中雖日日常講,但不招外方來聽耳。
  四、專一念佛,除打佛七外,概不應酬一切佛事。
  五、無論何人,不得在寺收剃徒弟。五條有一違者,立即出院。
  這五條規約,看來似乎是平淡無奇。但用心仔細研究一下,沒有一條不是對著當時一般叢林的弊病而發的。我們打開窗子說句亮話,凡是出家住過叢林的人,哪個不知道絕大多數的名山道場,都是毀在“法眷私屬”手裏?印光大師這種“隻傳賢,不傳法”的民主作風,不僅是靈岩山在十餘年內蔚然成為一大道場的主要原因之一,同時也是佛教起死回生的最好良方!
  “住持論次數,不論代數”的一條,尤為大師獨具慧眼的創見,其意義是與“隻傳賢,不傳法”有著密切關係的。因為崇尚傳法的叢林,不管接法的人賢與否,時候一到,就得乖乖地把方丈的寶座讓給法子;如其不然的話,一定會平地起風波,把一個大好道場,弄得烏煙瘴氣,佛僧不安。因此,“住持論次數,不論代數”,不獨可“以免高德居庸德之後之嫌”,而也正是消弭法師與法子之間爭名奪利的上策。
  “不傳戒”的一條規約,係大師生平所主張的“三不準”口號之一,他的三不準口號是:
  一、不準濫收徒眾
  二、不準濫傳戒法
  三、不準濫掛海單
  什麽叫做濫收徒眾呢?
  濫收徒眾,就是隨便給人剃度。有些人為了加強“法眷私屬”的陣容,既不考核他人的身世,也不詳察他人的動機,三言相投,不管三七二十幾就給他人剃度了!這種情形其後果是非常可怕的。要知道出家人是佛教裏的主幹,人天的導師,不加考核和詳察就給人披剃,一旦被披剃的人做了壞事,還不是整個佛教跟著倒黴?
  什麽叫做濫傳戒法呢?
  濫傳戒法,就是隨便開壇傳戒。這種濫傳戒法的玩藝,對於佛教的危害更大。有些人在出家之後未受戒之前,尚能老老實實、循規蹈矩地做個出家人,一旦受了戒,頭上的香疤還膿都都的,就以為:我是比丘了!或我是比丘尼了!甚至我是法師了!隨之而生貢高我慢,空腹高心,目無師長,這種人也足使教運衰退,佛法早亡。
  什麽叫做濫掛海單呢?
  濫掛海單,就是隨便開單接眾。過去有一些濫講“方便”和濫講“慈悲”的寺院,對於外來掛單的出家人是抱著“往者不追,來者不拒”的態度;因此,有些出家人,受了戒,既不參禪念佛,也不聽經學教,就悠悠泛泛地一年到頭在外遊蕩。因為到處有單好掛,食住無虞,也就樂此不倦,以終其生了!社會上譏出家人為“蛀米蟲”,或“寄生蟲”,實多起因於此。總之,印光大師是過來人,他的規約也罷,口號也好,如果我們能夠隨分隨力地去“實踐”,縱然“濫”的作風不能絕跡,而“泛”的形勢,或尚可收拾吧?

二十三妙真和尚
  我在靈岩山參學期間,曾聽一位跟印光大師當過多年侍者的老參對我說:
  “靈岩山在印祖圓寂之後,法運能夠一天比一天興盛,印祖的餘蔭固然是主要原因之一,而妙真和尚為常住,為大眾,廢寢忘食,夙夜匪懈的功勞,實也不可埋沒!”
  很對,靈岩山如果不是妙真和尚那樣子發心維持,恐怕在印光大師屍骨未寒之際,說不定就搞得一塌糊塗了!無怪印光大師在圓寂數日前即召集在山全體執事及居士等,至關房會議,並告眾曰“靈岩住持,未可久懸”,即命妙真任之了。原來他老人家生前已看清楚妙真是他唯一的遺誌繼承人了!
  妙真和尚籍貫湖北,是一位開山祖師型的人物。個子矮矮胖胖的,兩眼炯炯有光,走起路來老是像在趕已經開動了的火車,使人看到似乎覺得他的時間常常不夠分配。平時與客人會談,或是進念佛堂去講開示,總是慢吞吞的,每句話都拖著很長的尾聲;可是,一旦常住裏有了重要事故發生,或是在他發脾氣的時候,說起話來,則又像長江之水,滔滔不絕了。但他的心地非常地慈悲,尤其是對年老多病的比丘,有空他常常會一個人跑到如意寮(老病休養的所在)噓寒問暖地去安慰他們。
  又,靈岩山是一個新興的道場,常年建築費用,和數百僧眾的道糧,合起來開支的數目是相當大的,維持頗不容易。所以,妙真和尚為了常住和大眾,一年之中幾乎有一半的時間住在上海;其餘的時間,不是兢兢業業擘劃寺務,即是誠誠懇懇領眾焚修,常住裏有坡事的時候,他隻要在山上,搬柴運米等勞作無不隨眾進退,從不以方丈之尊,坐享現成。
  記得我從蘇州到木瀆,從木瀆到靈岩山的一天,因為路不熟悉,在木瀆雇了一個本地人,帶我到靈岩山下。這時候我的行李比住在南京毗盧寺已多一倍。除了一隻包袱,還有一小木箱的書和一小藤籃的零碎東西,山路的坡度雖然不大,但背上背著一個大包袱,一手拎著木箱,一手提著藤籃,爬到“三百六十丈”高的山頂,實感困難。然自己又沒有多餘的錢雇人送到山上,也隻好一步一步地向上挨了!不想往上剛走了幾步,就看到從山上下來一個矮而胖的出家人,身上穿一件老灰色布大襖,頭上戴一頂黑洋布做的風帽,脖子裏掛一串念珠,手裏拄一根竹杖,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向我看看,我隨即放下行李合掌為禮,他便站著了。遂問我道。
  “老菩薩從哪兒來?”
  “從常州來。
  “老常住(即出家小廟)哪兒?”
  “小廟在河南。”
  “在哪兒受戒?受戒幾年啦?”
  “在寶華山受戒,受戒兩年多啦。”
  “一向在哪兒參學?”
  “沒有參學,在南京打一年混,常州打一年混。”
  “在南京那一家叢林?常州那一家叢林?”
  他問到這兒,我心裏有點不耐煩。心想:“你又不是知客師,盤問這樣子清楚幹麽?”但為了禮貌,我還是照實答覆了他。然而,他好像開一輩子雜貨店,不知道礬(煩)幾個錢一斤似的,接著又問:
  “你到這兒有什麽貴事?”
  “想親近親近這兒的大德,進堂念佛。”我怕他再嚕蘇下去沒有個了,一邊回答,一邊便把行李拿起來向上走。他則仍向我笑笑說:
  “很好!希望你在這兒發長遠心。”說過他即走下山去。
  我背著行李,穿過“繼廬亭”到了“迎笑亭”的時候,已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身汗淋淋的了!於是,把行李放在亭子裏麵的石凳子上,剛坐下想閉目養養神,想不到那位向我羅嗦了半天的老僧也從山下轉來了,他肩上扛一根一丈來長,碗口樣粗的木材,很吃力地向上走著,我看到這種景象既感動又慚愧,急忙站起來想讓他坐下休息休息,但他卻沒有接受我的好意,一步也不停留,身形即漸漸消失在鬆柏林中。我背起行李正準備追上去,突然茂密的鬆林中又鑽出一個出家人,他高高的個子,一臉絡腮胡子,穿一身灰色的短衣,手裏拿一根棍子,看到了我就念一聲:“阿彌陀佛!”很親切地跑到我跟前,即沒頭沒腦地與我攀談著。乍見他那付尊容我很有點兒害怕,及至談了一會,知道他是靈岩山的知山師(知山,是山林道場執事之一,專門管理山上的樹木),我的心才平靜下來。可是,等到知山師告訴我,剛才扛木材上山的老僧就是妙真和尚時,剛剛平靜下來的心不禁又震了一震。心想:“寺裏僧眾數百人,為什麽還叫大和尚出這樣子的苦力?”
  後來,我在客堂任職,日子久了,才知道妙真和尚所以能夠為常住,為大眾,一天到晚,一年到頭,風塵仆仆,兢兢業業,廢寢忘食,夙夜匪懈地發心,完全是受了印光大師的感召。因為印光大師在圓寂之前,曾把妙真和尚叫到榻前,剴切囑咐道:“汝要維持道場,弘揚淨土,不要學大派頭。”
  不過,人總是有缺點的,妙真和尚自難例外。他有什麽缺點呢?他的缺點就是“一把抓”。因此,靈岩山的職事無論大小,無形中都變成了有“職”無“權”的“齊天大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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