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發生於很遙遠地方的某件事情,如何能與今日的我們產生任何關聯?藉著相信某個理論的真實性,如何能改變你的人生?我們又如何能因著理智上認定某件事情,就能因此得著蘇醒、更新,並在神的眼中得赦免?簡言之:我們如何與十字架並它的意義產生關聯?
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必須重新探討「信心」一詞的意義。在一般基督徒的生活中,多半隻將信心看成是某種類型的相信,是理智上的認同,相信某件事為事實。他們以為相信神就是相信神的存在,相信十字架就是相信十字架所發生的事,相信它並非出於某人過度想像的虛構;他們以為像這種常識層麵的相信,就是所謂的信心。
而事實上,這種膚淺的看法完全忽略了基督徒信心概念的深刻內涵。由於受到啟蒙運動的影響至钜,日常英語中的「信心」(faith)意謂某種「較低形式的知識」,然而在基督教的信仰中,此字有更深入的意義,這包括三個主要的成分:
(1) 信心是相信某件事為真
因此,當我們說我們相信神,我們至少相信他是存在的;又如,當我們說我們相信神的應許時,我們的意思可能隻是承認或相信,的確有那些應許存在。如此說來,信心基本上隻是讚同而已,「我相信神」意味著「我相信有神」或「我相信神存在」。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起點,在我們對神的事情有任何了解之前,我們需要先假設有位神存在。然而很多不了解信心的人,卻以為信心就是同意神的存在,以為基督徒的信心隻不過是對一連串的主張——像是教條——打勾,這種對信心的了解是不正確的。
(2)信心就是信靠
當我說我相信神的應許,我就是在宣告我對這些應許的信賴。這並不隻是得知這些應許的存在,而是覺察到它們是可以被信賴和倚靠的,如果隻有單純頭腦理性的認知,而無法觸及心靈的東西都不是信心。信心是我們全人對神的位格所作的回應,是我們對神藉耶穌基督彰顯的大愛,所作出的喜樂反應;這個簡單的回應就是撇下一切、跟從耶穌。信心是認知到因著耶穌基督的生命、受死和複活,而發生了奇妙的事,並且我們對這些事產生回應。信心是體會到神愛我們,並且對這愛有所回應。信心是信靠賜應許的神,但並非僅止於此。
(3)信心是進入神應許的人口
當我們認定了應許的存在及其可被信賴,那麽就應該有所行動——去接受那些應許而得著益處。我可能相信神應許要赦免我的罪,我可能相信這應許的可靠性;然而除非我對此有所回應,否則我還是得不到饒恕。信心的前兩個步驟是為第三個步驟鋪路,若缺少了第三個步驟,就不是完全的信心。
用一個比喻可以作更清楚的說明。設想有一瓶盤尼西林,即弗萊明(Alexander Fleming)所發現的抗生素,首次在牛津問世供臨床使用,許多曾受到不同類型血液感染,而可能喪失生命的人,都因這種藥而被救活。我們以此為例,思想信心的三個步驟:我可能承認有這麽一個瓶子存在,我可能相信它對於受到病毒感染的人,的確具有療效;然而除非我接受了瓶子裏的藥,否則什麽也不會發生。我必須讓它進入我體內,將那一點一滴侵蝕我身體的細菌消滅掉,否則我的信心對我毫無益處。
當我們探討十字架的意義時,信心的第三個要素至為重要。正如信心能將一瓶盤尼西林連結到患者的痊愈,信心也在耶穌基督的十字架與複活和我們個人之間,作了一個連結。信心將我們和複活的基督聯合在一起,經由他的順服和複活而得著的一切——就如饒恕、恩典和永生——都加給我們。這些「在基督裏一切的豐盛」(用正統的話說)都藉著信心而成為我們的,它們並不是從基督身上分離出來、彷佛我們可以單獨擁有;它們乃是由信心所帶來、伴隨他的救贖與同在,一並賜給我們的。
因此,與其說信心是教義的一部分,倒不如說它是「一隻訂婚戒指」(馬丁路德語),象征著基督與信徒之間共同的承諾與聯合,它是信靠神的人全人的回應,能使信徒得著基督真實的同在。馬丁路德在威丁堡(Wittenberg)的同事墨蘭頓(Philip Melancthon)寫著:「認識基督就是認識他的豐富」;而加爾文對此作更深入的闡釋:「基督使我們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不但分享他的一切豐盛,也是分享他自己。」加爾文強調,基督「並非僅僅在我們的理解和想像中被接受;他所應許給我們的,並不隻是增加對他的認識和了解,而是享受與他真實的交通。」 49
這項基督教的中心思想——信心使信徒與基督的位格聯合,也使信徒與基督的諸般豐盛聯合——對我們有何意義?為了了解這一點,用人類的婚姻來作比喻是最恰當的,看見丈夫和妻子在婚約中一種類似的信心。馬丁路德在其一五二○年所著《基督徒的自由》(The Liberty Of a Christian)一書中,對此有相當清楚的解說:
信心將信徒與基督聯合,如同新婦與他的新郎聯合,正如保羅教導我們的,基督與教會聯合成為一體是極大的奧秘(弗五31—32);而如果他們成為一體,如果這婚姻是真實的……則他們應該在每一方麵都相同,無論是好的或壞的地方。因此信徒能誇耀基督所擁有的一切,彷佛那是他自己的一樣,而信徒所具有的一切也被當作是基督的;讓我們來看看這是怎麽一回事,以及這對我們有何益處。基督是滿有恩典、生命和拯救,而人類則是充滿罪惡、死亡和咒詛;現在,當信心來到這兩者之間,罪惡、死亡和咒詛成為基督的,而恩典、生命和拯救成為信徒的了。
人類的婚約並非法律上的虛構,它是兩造之間真實而重要的關係,包含了人格的結合、共同的承諾、共同的生活,以及有福同享。其實這正是經由信心建立於信徒和複活的基督之間的關係;信徒得以進入基督裏50,在相信的人和救贖的基督之間,形成了一種動態的連結,使我們有分於因著他的順服所為我們取得的一切。
那麽,我們如何能得著基督在十字架上所為我們成就的一切?此時我們以信心所作的回應,就是那個重要的關鍵了。信心是使我們與基督聯合的接著劑,使他能親自進入我們裏麵,並得著他為我們取得的一切特權與供應。信心就好像一個通道,將基督的義流到我們身上,成為我們的義,好叫我們在神跟前得以稱義。信心好比是一隻伸出去的手,緊緊的抓住基督所應許給我們的珍寶——饒恕、喜樂和盼望;又像張開的口,以基督所給我們的一切賞賜作為滋養的養分——如自由、得救和永恒的生命。
如果信心是緊緊抓住基督的手,則基督就是所賜給我們的禮物。福音素來就強調:我們所不可能成就或奢望得著的一切,都毫無條件地賞給了我們,這就是所謂的恩典——神的恩惠將我們所不配得、也不敢奢望的東西賞賜給我們。
現在就讓我們來思想,這和我們在第四章所論及的救恩的五個比喻有何關聯。我們在此隻就其中三則來看,另外的兩則就留給讀者自己去探討。
(l)戰場的比喻
藉著耶穌的受死與複活,神已成就了爭戰的勝利,並且將得勝的果實當作禮物賜給我們;雖然我們並未參與這場爭戰,我們仍被邀請一同分享戰利品。我們得到的戰利品包括從被壓製下得著釋放,我們無需再靠自己掙紮,因為我們已被邀請進入一個新的世界和新的紀元;這不是我們靠自己的努力去開創或嬴得的,而是被當作禮物送給我們的。
(2)關係的比喻
我們大多數人都能親身體驗到,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多麽容易因誤解而遭受破壞,像是愚昧無知或沒有考慮到別人的感受等。然而受到破壞或中斷的關係本身,具有更新關係的潛在可能,但其過程往往是痛苦的,要重新開始就得去處理傷口並麵對有關的種種。當被冒犯者願意饒恕冒犯他的人,透過兩造的和好,就將破裂、疏離的情況改變。然而這份饒恕必須被接受,關係才有可能改變。饒恕是雙向的動作,在關係破裂的苦毒中,蒙愛的人向饒恕他的那一方說出:「是的,請原諒我。」這就是信心。
(3)醫院的比喻
當耶穌來到畢士大池邊時,看到那個生來就跛著的人,他問了他一個簡單的問題:「你要痊愈麽?」51信心就是向這位提供治療的大醫生——曾為我們受傷的基督 ——說「是」;信心就是接受這活命的藥——否則我們就會死掉。接受與相信促成信心最後的成分——進入應許,得著所應許要給我們的。因著基督在十字架上所成就的,神賜給我們痊愈、使我們得著完整的生命,但我們必須接受它,事情才會有轉機。
上述的見解也適用於法庭的比喻和監獄囚犯的比喻,你的罪是否能得到赦免,在於你是否接受。你牢房的門已被撞開,你可以自由地離去——然而你必須自己走出牢籠,才能得到自由。
此處可能造成一項誤解:如果一切都如同禮物般賜給我們,那麽好像是說我們可以僅僅接受這些禮物,而無需做任何改變。神願意將禮物賜給我們這些罪人——而非停留在罪中的人,這就導致我們進一步去討論信心如何使人改變。
正如我們前麵所說的,信心使我們與基督連結,它在基督與他的信從者之間,建立起最深刻、最親密的連結,這種親密的關係正是我們基督徒成長的關鍵。因為藉著與基督的連結,我們才能像基督;透過聖靈的能力、基督的同在而來改變我們,使我們更有基督的樣式。
信心改變我們,使我們更像基督。「有信心」並不隻是相信某個新觀念,也不僅僅是相信神,它是兩者兼有;並且藉著與複活的基督連結,因著他的同在而得著改變和更新,被重新塑成像他的形像和樣式。然而我們並不會因此而失去個人的特質,反而因著與基督的關係,而使我們個人特質更加的充實。中世紀的偉大神學家阿奎那(Thomas Aqui-nas)曾寫著:「恩典並不廢去自然天性,乃成全自然天性。」惟有不成熟或不積極的信心才會僅僅相
信某些有關神的事情——僅此而已;然而活的信心是連結於、並交托於他所信的對象——長存又慈愛的神。
十字架與個人的需要
在第四章我曾經使用五個比喻,以幫助讀者明白十字架的意義,而這些不同的比喻彼此並無抵觸。比如說,十字架意味著自由和治療,以及饒恕,因此關於這三方麵的比喻是互相補充的,它們一起相輔相成地建構出完整的意義。所以,被十字架和耶穌基督的複活所改變,意思就是被釋放、被治愈和被饒恕……等等。
記得有一年冬天的黃昏,我在南加州遇見某個人,姑且稱之為彼特吧。當時我剛結束在聖地牙哥州立大學的一場大型演講會,對我來說那真是漫長的一天,我已經十分疲累,因此並沒有專心聽他說話,然而他所說的話卻驚醒了我!他非常詳盡的描述他曾經發現自己多麽糟。我無法完全引述他所說的話,亦不能表達其沉痛,但其內容大致如下:
他曾經染上古柯鹼的毒癮,也知道自己是身陷泥沼、掙脫不得,看來似乎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改變現狀,彷佛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箝製住他的生命,使他的意誌不得不屈就於那個勢力之下。他的希望已被腐蝕,求生的意誌也被榨幹,為了獲取金錢滿足毒癮,他已經犯下無數竊盜的勾當;有好幾次他覺得,隻要能確保白粉——那已經成為他命脈的白粉——的供應不斷,他連殺人都做得出來。他對毒品的渴求和恐懼煎熬著他,一點一滴的將他摧毀,緩慢而篤定。他自己心裏明白得很,然而他就是無法除掉毒癮;他是被毒鉤勾住的人,再怎麽掙紮也是於事無補,而正由於明白這個問題是解決不了的,他的意誌也就崩潰了。他開始習慣以一種厭惡且悲傷的心情回顧自己沾染惡習——在他發現白粉之後的歲月,沒有毒癮纏身的日子似乎是好久以前的事,彷佛再也回不來了,他已走上吸毒成癮的不歸路,擺在他麵前的是淒涼而孤寂的未來。因著沮喪和絕望,每一天的黎明對他而言都是黑暗的。
我之所以會記得那次的談話,是由於兩個原因。其—,這位年輕人絕妙的口才,將古柯鹼毒癮者難以形容的悲慘情況,描繪得栩栩如生。雖然我個人未曾有此經驗,但他淋漓盡致的描述使我感同身受,彷佛自己正與他一起承受那殘酷而絕望的事實;那種完全被自己無法抗拒的力量所掌控的沉重壓迫感,深深觸動我的心弦,使我好一陣子如同進入絕望者與被棄者的內心世界,確實是令人震撼的體驗。
其二,是由於這個故事最後的結局。在他生動地述說了自己當時的光景之後,停下來問我:「聽起來夠淒慘吧!」我不得不表示同意,「不過,」他繼續說:「現在我得著釋放了,我已經戒除毒癮,想知道如何辦到的嗎?」接著他告訴我,他是如何悔改歸向基督,因著悔改信主,他得著釋放,那曾迫使他吸毒的力量再也不能捆綁他。他已得著痊愈,成為一個完整的人,他的人生撥雲見日。「我想我現在是上了耶穌的癮,我希望你能知道那有多麽棒!」他十分喜樂的要與朋友們分享這一切。
並非每個人都沉溺毒品中,但我們許多人都能覺察到自己生命中有某些類似的東西,我們都可能在某種情況下跌倒、陷溺其中。彼特沉溺於白粉,其他人則可能沉溺於較輕微卻堅韌的習性,像是愛慕虛榮、追逐社會地位,以及追求他人肯定。彼特是人類普遍存在的問題中,一個比較極端的例子。
然而這個故事的重點,是在於它同時提示了兩個複原的概念:得釋放與得醫治。他已經從毒癮的捆綁下得著釋放,並且得著醫治。這兩個概念有互相重疊的部分,它們是彼此連貫、密不可分的。本章的其他概念,亦可依此方式加以探討。它們都是因耶穌基督的被釘十字架與複活而有的,並非我們擅自牽強加上去的。
十八世紀時,在劍橋三一學院的牛頓有一項重大的發現,他注意到一束白光穿透過三棱鏡後可以分解成不同顏色的色光,這些不同顏色的色光是形成白光的成分。也就是說,彩虹的現象可以在實驗室中藉著三棱鏡而重演;然而,這片玻璃的三棱鏡到底做了什麽?它隻不過將白光分解成其組成元素的各色光——紅、橙、黃、綠、藍、靛、紫——而已,而這些顏色原本就存在白色光束裏,三棱鏡隻不過使它們分離出來,可以個別的被察驗到。可見我們所熟悉的白色陽光是由各種不同顏色的光組合成的,三棱鏡將它們彼此分離。這些色光在自然的狀態下是結合在一起的,而在實驗室中可以被分離出來。
神學也有相同的作用,它將十字架與複活的信息分解成各項組成的成分,好叫我們能逐一的弄明白。十字架的信息是合一的,卻有相當複雜的內涵,必須逐項來探討其個別的成分,才能較完整地了解信息的全貌。然而這些組成的成分並非我們自己發明出來的,它們隻是被我們發現而已。它們並非某些過分熱心的神學家想像出來的產物,而是已經存在,等待著我們去解析的十字架信息;神學家所做的就是將它們個別分離,使我們能個別地加以探討。
前述的白光與三棱鏡的故事還有未完的部分。沒多久我們發現:能將白光分解成各成分色光的三棱鏡,也能將這些色光再次合成白色的光束,用一個很簡單的實驗就可以證實這個說法:讓一束白色光穿透過一個三棱鏡,使它被分解成各種顏色的耀眼光譜,接著讓這道彩虹般的色光再穿透過另一個完全一模一樣的三棱鏡,它們隨即再度被合成一道白色的光束。
神學也有相同的作用,它將十字架的信息加以分解,陳明各樣的恩典,使它們更容易被了解,接著神學家又將它們統合成十字架的信息。其實這還是原來的信息—— 隻不過它現在更容易被了解、更容易被接受。但是,為何要不厭其煩地分析、探討它?其用意何在?
這個答案是既重要且簡明:因為我們要使信息與聽者之間產生關聯。我們需要確定,十字架的信息能盡其所能並有效地被傳揚出去。因此我們要問:福音的接觸點在哪裏?我們如何確定是「搔著人們的酸處」?套句比較專門的用語:福音的宣揚應該以感官為導向,即盡可能把握住聽者能接受的機會。
十字架信息的每一部分皆切合人類的光景,而每個人亦有不同的個別需要,例如:某人內心對死亡深感恐懼,福音就必須來處理他的這個情況。這是否意味著福音的範圍縮小了?不!這表示它能在個別的生命中觸及需要,並帶來不同的後果;由於福音所帶來的治療,開啟了信心的新生活。十字架信息中對懼怕死亡的人有幫助的部分,就像是一個楔子較細小的一端——一個切入點;是信息中被強調的一個重點,卻是惟一的重點。它隻是個起點——肯定是關鍵性的起點;就像是特洛伊的木馬,在不信者完全向福音敞開其心門之前,先行潛入敵方的陣營,其他的結果便隨之而來。
因此,如果我們希望更有效地宣揚福音,那麽,將「十字架的信息」分解成幾個方麵來探討,應該更能厘清觀念。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如何使福音切合每個人不同的需要?我們不能用籠統的方式談論福音——例如:用含混不清的字眼談論「得釋放」;我們應該要問:我到底是在向什麽人傳福音?他需要從哪裏得著釋放?這表示我們應該去了解對方和他的需要,我們所使用的比喻或言詞要能符合他的情況。保羅卓越的言論取材於他的讀者們的都市生活;耶穌智慧的比喻取材自加利利一帶鄉野百姓的日常生活52,他們都知道自己所要傳講的內容,也知道如何去表達,我們也應當如此。
因此,如何遣詞用字是困難的所在,必須嚴謹而持續的努力,以確定聽的人能完全領會十字架與複活所帶來的震撼。首先,要對福音的各方麵有完整的認識,才能集中於某個特別的情況;其次,是了解個人的狀況,才能確保十字架的信息融入了聽者個人的需要中。總之,要了解福音,並了解你的朋友。
與十字架的接觸點
幾乎所有基督教神學的書籍,都有陷入理論泥沼中的危險,使得對十字架與複活的看法經常退縮到內省與抽象的層麵,而不再對世界產生具體的行動。十字架有多麽豐富的內涵,它不應該被省略成抽象的理論、一種「隻在頭腦裏麵嘎嘎作響的知識」(加爾文語),它必須雕琢我們的思想與生命,改造我們,使我們以新的眼光和新的態度服事我們周圍的人。
在本章結束之前,我們要來思想一個問題:因犯罪而墮落的人性中所可能麵對的恐懼與焦慮。這些恐懼與焦慮都是真實的,而十字架卻能帶來亮光。就像是翻閱到一本書內的插圖、憂傷者的速寫,或人生苦惱的一麵,當你得知基督也曾經曆這些,就會重新感受到人性的尊嚴。恐懼與焦慮是我們對這個苦難世界的接觸點,使人們有機會得知信心的喜樂。且舉一例說明之,此例可說是深深切合西方的現代文明——即對死亡的恐懼。十字架與基督的複活如何能和某個懼怕死亡的人扯上關係?
擅長處理人類病態恐懼的當代美國製片家伍迪艾倫(Woody Alien),在《漢娜姊妹》(Hannahand her Sisters)影片中,為我們呈現難忘的一幕,一個男人在孤寂的深夜醒過來,當他想到——或許是隨即想到——一個難過的事實:他就要死了,他放聲喊叫:「我的上帝啊,我就要『死』了!」大概每個人終其一生,都曾在腦中閃過「死亡」這個可怕的念頭,並且通常是在夜深人靜之時,然而他們卻無法處理這個問題。
許多事實證明,摯友或親人的死亡是一個人生命中的轉折點,朋友的過世使人體會到死亡是至終逃避不了的難題,因而引導出信心。死亡是我們必須麵對的,然而有許多人會發現他就是無法處理這個可怕的事實,於是人類設計了各種機器,好延續自己的生命,希望不必麵對「終有一天會死去」的事實。貝克(Ernst Becker)在其著名的作品《拒絕死亡》(The Denial of Death)中極清晰、深入地描述,許多人在私底下是懼怕死亡的俘虜。
十字架將我們從這種懼怕中釋放出來。我們都有一個自然的傾向,那就是對於自己活在世上的處境感到焦慮與不安,而十字架正是針對這種焦慮與不安的強力解毒劑;它使我們能以平靜安穩的信心麵對死亡,因為知道死亡的毒刺已經被十字架所拔除了,而複活也帶來了勝利。在希伯來書十分有力地說明,它宣稱耶穌的死為了「要釋放那些一生因怕死而為奴仆的人」。(來二14 一15)
現在請留意這裏所說的確實內涵,它並不是說:「讓我們假裝死亡已經被打敗了,讓我們假裝它的勢力已被瓦解,讓我們就當作死亡不能煩擾我們似的過我們的生活。」這種想法等於是閉起雙眼,不去正視苦惱的現實生活,而讓自己活在幻想的虛假世界中,你彷佛走入神話故事或遊戲中,那裏麵有拱門、城堡和遊龍。不!這裏所說的確實內涵可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它是說:「因著耶穌基督的十字架與複活,死亡的權勢已被粉碎了。我們藉著基督而得勝死亡,我們無需再懼怕死亡,因為基督在十字架上曾與死亡搏鬥,並且擊敗了死亡!」這並不是人類用其豐富的想像力所杜撰出來的虛假世界,而是真實的福音,由神自己所賜予並保證;對這事實的認識必能改變我們,並改變我們的思想方式和信念。
死亡已被馴服了,本仁約翰(John Bunyan)在《天路曆程》(Pilgrim’s Progress)一書中,對此有深刻的描述。當基督徒正往前行,半路上出現一隻凶猛的獅子攔住他的去路,他感到十分害怕,並且沒有別的路可以讓他逃避這隻野獸的攻擊,他在驚駭中後退;忽然他驚喜的發現,這隻獅子是被栓住的,有一個人曾在他之前走過這條路,並且馴服了這隻可怕的野獸。即使現在他也必須從這條路走過,然而先前的旅人已將這條路變得安全了,因為在他之前的那一位已和這頭野獸交手過,並且將它製服。所以這獅子雖然還在,但先前的威脅卻已除去了。
十字架將我們從死亡的蹂躪下解放出來,那將我們壓迫得透不過氣的邪惡力量,已被十字架粉碎了。新約福音書不斷回響著這令人歡欣的事實:基督活著,我們也因此而活;基督打敗死亡的權勢,也就是我們的得勝。信心將我們與基督,並他所成就的一切連結——包括藉著死而擊敗掌死權的。在人生途中,我們是死的,這是真實的;然而更確實的是:在死亡途中,我們得著生命,我們開始經曆福音所傳達的永恒生命,並且沒有任何事物——即使是死亡——可將之奪去,正如哥林多前書十五章54節所說:「死被得勝吞滅」。
因此,十字架的信息包含了攸關個人生死的成分,使人克服了對死亡的恐懼,因為基督的十字架與複活擊敗了壓製我們的力量,並且向我們宣告耶穌基督的受死與複活所成就的一切。
我們也可以從現代社會中普遍存在的疏離感去加以探討。有許多人已經深刻地警覺到這個社會出了問題,這種警覺在西方的文明中有很深的根源,探討這方麵主題的作品可說是汗牛充楝,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引起人們特別的重視53,如:沙特(Jean-Paul Sartr)的《自由之路》(The Roads to Freedom)、格林(Graham Greene)的《布賴頓之石》(Brightom Rock)、卡謬(Albert Camu)的《異鄉人》(The Outsider)等作品,都成功地刻畫出這份疏離感。對沙特和卡謬而言,這種疏離感是人性中無可避免的特質,是無法克服的,我們隻要活著,就注定一輩子都要活在疏離中。馬克斯強烈主張改革可以克服疏離,然而經曆了馬克斯主義所主導的社會改革,人們所體驗到的疏離不但沒有被克服,反而更嚴重。
十字架肯定並指出這種疏離感,它更指出疏離是人類犯罪的徵兆,它不是經由人自己的努力所能夠克服的,它必須由更基本之處著手——解決人類罪的問題。十字架與複活顯示罪的真實與罪的權勢,更顯明神叫耶穌基督從死裏複活的偉大事實與大能。
這就是基督的十字架與複活如何和人類的經驗產生關聯——因著信心認識神的救贖而改變。然而基本的策略是顯而易見的:如果你要掌握傳福音的機會,就必須同時了解你的神學和你的聽者,並且肯定耶穌基督的十字架與複活,確有改變人的潛在能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