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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回頭》4、倫勃郎與大兒子

(2009-09-17 17:33:24) 下一個



 

那時,他的長子正在田地裏,當他回來快到家的時候,聽見有奏樂及歌舞的歡聲,遂叫一個仆人過來,問他這是什麽事。仆人向他說:你弟弟回來了,你父親因為見他無恙歸來,便為他宰了那隻肥牛犢。長子就生氣不肯進去,他父親遂出來勸解他。他回答父親說:你看,這些年來我服事你,從未違背過你的命令,而你從未給過我一隻小山羊,讓我同我的朋友們歡宴;但你這個兒子同娼妓們耗盡了你的財產,他一回來,你倒為他宰了那隻肥牛犢。父親給他說:孩子!你常同我在一起,凡我所有的,都是你的;隻因為你這個弟弟死而複生,失而複得,應當歡宴喜樂!」

(路加福音十五25-32

  

4、倫勃郎與大兒子

 

我在隱士園藝術館靜賞“浪子回頭”,父親擁抱兒子的平台右邊站著一個人,我從未質疑過他是不是大兒子。此人站在那裏,觀望那浩然迎迓手勢,不消問即知道倫勃郎畫的是誰。

我寫了不少筆記,記述這目光冷峻、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從他身上,我看到耶穌論及大兒子的林林總總。

不過,比喻很清楚地說,父親擁抱迷失的兒子,表現他的慈憐之際,大兒子並不在家。而且等大兒子回來,歡迎喜宴已經開鑼了。

我驚訝地發現,自己很容易錯失倫勃郎的作品與比喻不符之處。而且,很自然地認為倫勃郎想把兩兄弟畫進作品。

待我回到寓所,看所有對這張畫的曆史研究,很快發現多數藝評家並不像我,對站在右邊的人是誰這麽肯定。有人說他是個老者,有人甚至存疑,是否為倫勃郎親手所繪。

然後有一天,距我訪隱士園已經一年有餘,常與我討論“浪子回頭”的朋友戴依凡寄給我y一本海雅潔(Barbara Joan Haeger)的著作《倫勃郎浪子回頭的宗教含義》。書中研究非常精彩,把作品置於倫勃郎當時畫壇的圖物、表像傳承的背景,一現大兒子的真貌。

海雅潔表示,根據聖經注釋與倫勃郎哪個時代的畫作,法利塞人、稅吏的比喻和浪子的比喻是緊密相關,倫勃郎也按此傳統作畫。坐著捶胸、觀望回頭浪子的是仆人,代表罪人與稅吏;而站著,略為古怪地望著父親的,就是大兒子,代表法利塞人。

倫勃郎把大兒子擺在畫中最顯著的觀望位置,不僅超越了比喻的字麵意思,也超越了當時畫壇的傳統。

正如海雅潔所說:“倫勃郎忠於的不是聖經經文的字句,而是其精意。” 海雅潔的新解不隻印證了我最初的直覺,更幫助我看《浪子回頭》是如何精簡地表達出屬靈爭戰之浩蕩,以及爭戰時存亡絕續的抉擇。

倫勃郎不僅畫出了小兒子倚在父親懷裏,同時,他也畫出了大兒子,在心靈深處掙紮著接受或抵拒父親施與他的愛。

於此,揭開了“心靈的內心戲”——倫勃郎的,也是我的。正如浪子的比喻包含了福音的核心信息,並且呼籲聽者當下作一取舍。

其實,倫勃郎的作品總括了自己的屬靈掙紮,邀請觀畫的人為自己的生命作一抉擇。而畫中的旁觀者,更使得這幅作品吸引了觀者置身畫境。

1983年春,我第一次看到那張隻有原畫中央部分的複製掛畫,即覺得那幅畫似乎對我發出召喚。如今我對整張畫更熟悉,特別是更了解右邊那個顯著的目擊人。我深信不疑,這幅作品象征的是何等艱巨的屬靈奮爭。

看小兒子,同時思想倫勃郎的一生,即明顯地看出,畫家對小兒子的經驗有切身的體會。倫勃郎畫《浪子回頭》時,已經曆經躊躇滿誌、事業、聲名相得意的生涯,接著是諸般傷痛的損失、破敗、幻滅。

經曆了這一切,倫勃郎從外界的光芒進入內在的光芒,從外在事件的描繪進入內在意義的描繪,從物質、親友豐多的生活進入孤寂、靜默的生活。年歲越長,他越內斂、沉穩,這是靈裏麵的重返家園。

然而,倫勃郎的生活也有大兒子的經曆。很多近代傳記作者,對倫氏生平溢美的看法頗多微詞,他們特意強調,倫勃郎常受製於讚助戶以及金錢上的需要,遠超乎一般的看法。

許多評論家認為,倫勃郎的作品主題,多受限於當時的流行風氣,少受心靈視野的啟發。他的敗落固然歸諸他自滿、蠻橫的性格,但是不懂珍惜自己環境的這種心態亦難辭其咎。

新近出版的各種倫勃郎傳記,都寫他是個自私、計較、玩人於股掌,而非尋求心靈真理的人。這些作家亦主張,倫勃郎的很多作品雖然傑出,其實並非如畫那般有靈氣。

當我閱讀這些破除倫勃郎固有印象的研究時,第一個反應是震驚。尤其是在史華滋(Gary Schwartz)寫的傳記《倫勃郎傳》一書中,絲毫不放過任何美化倫勃郎的觀感。不不禁思忖著,倫勃郎是否真的“回心轉意”。

由最近的研究,根據倫勃郎與他的客戶,也就是訂購畫作的那些人,或是與家人、朋友的關係來看,倫勃郎顯然是個不好相處的人。史華滋說他“怨毒、記仇、為了打擊礙他事的人,不惜動用任何手段。”

當時,大家的確知道他是個自私、蠻橫、記仇的人,從他對狄兒絲的手段看得更明顯。

狄兒絲與他共度六年,倫勃郎利用狄兒絲的胞弟,也就是她自己囑托的法定代理人,“從鄰人收集不利於狄兒絲的證言,以便把她送進瘋人院。”結果狄兒絲被關進精神病院。後來,她有機會出院,“倫勃郎又雇人搜集不利於狄兒絲的證據,確保她關在裏麵”。

1649年當中,這些慘劇一一發生,倫勃郎全付心神花在裏麵,沒有任何作品。

至此,另一個倫勃郎現身,怨氣衝昏了頭,急欲報複。這個倫勃郎是個不惜出賣親友的倫勃郎,這個倫勃郎不人卒睹。

一個人好色、醉迷於世界的感官享受,然後悔改,迷途知返,成了一個很屬靈的人,認同這種人不難。可是,一個人滿了忿恨,寶貴的光陰多花費於無聊的訴訟,而且行徑蠻橫,令眾人遠爾避之,要欣賞這種人就難多了。然而,據我自己對倫勃郎最深的認識,那也是他的性情之一部分,不能視作不見。

倫勃郎有十足的小兒子的表現,也有十足大兒子的品行。在倫勃郎日薄西山之際,他把兩個兒子都畫進了《浪子回頭》。

畢竟,小兒子與大兒子的迷失,他都不陌生。兩人都需要得醫治,得寬恕。兩人都需要重返家園,兩人都需要寬恕的父親擁抱。

從故事,或從倫勃郎的作品來看,最不容易回心轉意的是留在家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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