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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在不知不覺中數數目──巴哈「馬太受難曲」

(2009-08-18 10:07:14) 下一個



曾慶豹

  
  一、音樂語言是最純粹的語言
  關於上帝之言,我們並不缺乏,隻是缺乏傾聽,甚至是缺乏一種預備好傾聽的狀態。上帝之言是一種獨特的語言,是神性家園的本體之說,上帝之言把我們從物化的世界移居於意義的世界。不要忘記大地是上帝用「說」的方式創造的,因此在人與上帝之間,存在著某種非文字、非說話的語言,一種隻有人可以進入神聖家園的語言。神學的語言應該是這麽一種語言,它不是提供我們對上帝的認知,而是對上帝的信仰。大概沒有一種語言能像音樂語言那樣可以增進我們對上帝信仰,我猜想,上帝在創世時的「說」很可能是一種美麗的旋律,我們被造的存在分享著這種語言的神秘,人與上帝之間有著某種本體的「說」與「聽」之間的親緣。
  
  基督言成肉身的「道」不能與老莊的「道」混為一談,基督言成肉身成了上帝向世人直接的「說」,神性與人性的二一性向我們昭示永恒神秘之語言,我們當靜寍於傾聽的狀態中,在基督成了肉身中,從馬槽的嬰孩哭泣聲到十字架的沉默受難,上帝的聲音以純粹的語言向我們直撲而來。
  
  音樂語言是一種純粹的語言,一種經過提純後的語言。音樂藝術使氣質和心靈都獲得了提升,比一般比說話要來得深刻,比文字要來得動人,有種向人直撲而來,令人無法抗拒的感覺。在音樂那裏,不是任何的「說」可以表達的情緒語言,如歎息、呻吟、咆哮,都一一獲得了淨化。日常語言是具體的,內容是有條件、有限度的;音樂語言則是抽象的、象徵的、感性的,表現無限且難以捉摸的深情感動。音樂語言的媒介和一般的語言是很不一樣,它已超越一般語言可以表達的範圍和界域,婉如數學般的抽象,接近於「純粹」的神秘。神性的語言是作為最終的救贖之物惠賜予了我們,基督之言成肉身----返回神性家園的途徑。
  
  
  二、非語言的神學家
  有人如此問道:這世界上還有比被釘十字架上的耶穌更感人的場麵嗎?可有比《馬太受難曲》這闋音樂更能代表耶穌的悲情、更能闡述耶穌的受難嗎?音樂史的確存在著許多以耶穌的受難為題材的作品,巴哈自己也寫了另一闋《約翰受難曲》,但是比較之下,《馬太受難曲》對耶穌受難的深刻描繪,關於人性掙紮的苦楚和神性救贖的恩寵,簡直就是登峰造極之作。這闋音樂向人說了關於基督的神人二一性之言。
  
  無疑的,巴哈是徹徹底底的宗教音樂家,他把一生的創作力都獻給了上主。他留下的燴炙人口的《B小調彌撤》和二百首以上的「清唱劇」,在質和量兩方麵都再也找不到哪一位音樂家可以與他相提並論的,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提到基督教音樂,最為大家熟知的就是韓德爾(Handel,1685--1759)的《彌賽亞》,無外乎就是那句反複誦唱的「哈利路亞」(Alleluia)。韓德爾是典型的宮廷作曲家,所以他寫的神劇特別強調華麗和世俗,在他的其他的作品中都可以意外的發現像Alleluia喊叫聲的特殊節奏,比如他在管風琴協奏曲第三首裏麵一開始就是形同 Alleluia的喊叫聲,所以在他的神劇裏像泛濫式的使用,Alleluia己變成了他的代名詞。在我聽來,韓德爾的作品顯得既粗糙又輕浮,過於俗氣而缺乏了宗教音樂獨有的那份莊嚴。作為路德教派的信徒,巴哈以音樂企求信仰,以接近天國的邊緣,韓德爾則以音樂表達藝術,風格優於內涵,與信仰的深淺無關。
  
  作為一名音樂家,巴哈的偉大無人會懷疑,但如果說巴哈是一位神學家,就有待商榷了。可是,問題不在於巴哈是不是一位神學家,而應該是我們究竟如何給「神學」下判斷,如果他不是一位神學家,就不會在〈這就是神聖的十戒〉的聖詠曲中,把對位聲部的動機,反複十次(同時像往例,以主調、下屬調與屬調的調性結構,表示三位一體),藉此清楚地表現出音樂和十戒的完全一致。換言之,歌頌摩西十誡的合唱旋律,在曲中出現十次;頌讚三位一體的上帝的音樂,就經常以三拍子的三聲部方式寫成。〈為聖誕節第一天演奏的清唱劇〉裏,巴哈特別應用像〈舊約〉猶太人象徵著完全數字的「七」----七天的創造、七個豐腴之年、七個餓荒之年,〈新約〉的原諒人七十個七次、十字架上的七言,等等。巴哈沒有給我們留下神學論著,但他的音樂裏卻給我們看到非語言神學的可能性,他用數字向我們談論神學,一種可以經由與它的親緣而進入信仰的語言,相比較一般神學概念的抽象語言,他的音樂語言雖然同樣的抽象,但卻不難懂。
  
  《馬太受難曲》中描述耶穌死後發生地震的部份,其描繪嗚動的低音部音型,在歌詞的對應下,則被區分為十八、六十八、一○四等三組音符群,這在《舊約聖經》的〈詩篇〉中的第十八、六十八及一○四篇中都言及地震一事。又,耶穌在最後晚餐中預言十二門徒中將有一位會出賣他,就在合唱的部份中,門徒一個接續一個問道「主啊,是我嗎?」共重覆了十一次,獨獨缺了一次,熟悉聖經故事的人一定知道那是作賊心虛的猶大。事實上,巴哈並不是媚俗地重覆玩弄數字遊戲,我認為他己經把音樂中的數字提升為某種作為對上帝認信的語言、對基督的祈禱,例如他慣常的使用四十三個音符來表示「我相信」,或用一一二小節來象徵「基督」的概念時,他所指出的是一種身為祈禱的絕對者,而是並非為外人欣賞而作的。
  
  
  三、音樂中的數字
  巴洛克風格顯見的特性是,華麗、複雜、藻飾、著重於超現實和雄偉宏奇,而且這些特性也都能彼此融會貫通。巴哈屬於巴洛克風格的作曲家,他的和聲技巧無與倫比,其力量表達和創發性令人愕然。四聲部的和聲,以及加上文字指示和弦的「數字低音」(figured bass)都產生於巴洛克時代,巴哈對「數字低音」(或稱作「持續低音」)的拿捏,簡直就像是天上才有的美妙樂章,巴哈把數字低音說成「是音樂最完美的基礎,若以雙手演奏時,左手彈奏著樂譜上的音符,右手即添加上諧和音與不諧和音,用如此美妙的和聲來彰顯上帝的榮耀。數字低音也像所有音樂一樣,其目的除彰顯上帝的榮耀和調適精神外,別無他圖」。巴哈對於數字低音的戲用,可以用「神機妙算」來形容。
  
  巴哈在器樂曲中所表現的高度創作力及紮實的曲式結構,精湛的對位技巧和深沈宏巨的樂思,令人歎為觀止。揆諸樂史,巴哈的準確性、必然性、智識及音符的邏輯結構順序,簡直無人能望其項背。巴哈相信音樂是神性的表達,他的確證明了這點。他的聖樂始於JJ (Jesu Juva,「耶穌,幫助我!」),而終於SDG(Soli Deo Gloria,「僅是為了榮耀上主」)。無論是經文詩、清唱劇、彌撤曲或受難曲,都給人強烈的宗教感受,除非是對基督教信仰的淵源和信理背景與巴哈相似,不然是很難一窺巴哈音樂的堂奧的。不論任何一種藝術,都需要欣賞者和作者的心靈曆程相互契合,認同感越強越能品嚐其中三昧,像欣賞米開朗基羅或林布蘭(Rembrandt)的畫也是如此,他們的作品與基督教的信仰淵源是分不開的。誠如荀伯格(Harold C. Schonberg)所言:「人人可得《基督永眠黃泉》或者《B小調彌撤曲》所欲傳達的訊息,但是唯有那些能夠認同於巴哈當時的信仰和精神生活的人,才能真正欣賞其所代表的精神訊息,以及真正的宗教禮拜之精巧細致處。」
  
  什麽是音樂的內容呢?是情感。巴哈的音樂,所展現的就宛如沒有肉體的天使一般,使人受寵似的捕捉到靈魂的實體。巴哈的音樂洋溢充濃烈的宗教情感,皈依音樂的國度,也就是奔向信仰的國度。聽巴哈的音樂就不是聽到巴哈了,而應該說是從巴哈那裏聽到了宗教帶來的喜悅和滿足。《馬太受難曲》中當合唱唱出「何用這樣的枉費呢?這香膏可以賣許多錢救濟窮人」這段音樂,巴哈的對位(episode)以密集的進入,特殊的是巴哈在此用三聲部與單聲部的對比,以及單聲部的個別進入對位,是為一種多聲部卡農(group canon)。這種音符對音符的出神入化,和聲與主題的關係,不禁令人感覺到一股接著一股的無限靜謐的波浪,像把人的靈魂牽引到永恒的撫慰和安息的境界,層層轉進的曆程正是靈魂得以洗滌和超拔的過程,在神與人之間,發出「求主垂憐」(Kyrie eleison)的祈禱。

  巴哈以「信仰求生」,音樂是他通往永恒天國的門檻。生是苦惱之源,十字架上的基督表明了死對生的威脅,透過體會基督的死,是為克服死的恐懼,迎向永恒複活救贖的喜悅。「今天,你已和我同在樂園」的寬慰,使生靈得以藉十字架上的耶穌之死來克服死的心境。「同在」的允諾是愛之光,愛是靈魂的實體,靈魂除非托付給不可見的愛不然則注定飄泊流浪在死的思緒不安中。如果說莫劄特的音樂,清楚的使我們在日常的生活中,了解到所謂透明、非物質的、以及對靈魂實體的憧憬等等;至於巴哈的音樂,既有「現在」的時候,也有「這裏」的場所,它把「現在」和「這裏」的日常給淨化,進而再告訴我們甚麽才是這世界(「現在」和「這裏」)的本質或實體,而甚麽不是。巴哈的偉大就在於他的音樂企圖表現出轉化的能力,一種超凡入聖的宗教性能力,把我們的靈魂帶離消失的瞬間,進住天國永恒家園的安息。
  
  巴哈執意於神奇的數字,以數字來傳遞神學的信仰,更恰當的講,是與路德教派的音樂理論繼承自中世紀的思想有關,雖然路德教派看重的是福音的布教勝於彌撤聖禮作用,但是,仍然認為音樂本質上是一種數學的秩序、聲音,音樂語言無非就是嗚響的數字。唯有在音的相互關係中,存在著所謂永恒不變的數字真理,這樣的音樂才會被視為是有價值的藝術。哲學家萊布尼茲(Leibiniz)把音樂定義為「靈魂在不知不覺中數數目」,說明了神秘數學語言與神學信仰之間的微妙。
  
  
  四、不是小河是大海
  一般學鋼琴的人對「巴哈」這個名字並不會陌生,但是他不僅僅是為學生編寫教材、作品中充滿陳舊的複音音樂、非旋律的、難於理解的作曲家,誠如貝多芬所言,巴哈不應名為BACH(德語意指「小河」的意思),而應該稱之為 MEER(即「大海」之意),意思是說巴哈的音樂如大海一般的深不可測,具有無限的可能,其豐富和旺盛的生命可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泰雷曼(G.P.Telemann)在巴哈逝世的第二年寫下一首悼詩:去吧!巴哈!你的風琴音樂已永垂,讚頌大師的榮耀屬於你,你筆下每一頁的音樂,充滿了何等歡喜,引起時代的嫉妒與敬仰。
  
  還有一句:你的名聲與沒落無關。
  沒有巴哈,這世界必然是索然無味,亳無感性可言。初次造訪西歐,在倫敦期間觀賞了一場古典音樂會,全場演奏的都是巴洛克音樂,自然少不了巴哈的作品。我置身在古色的十七世紀教堂建築內,聖壇上的燭光閃耀著,小提琴和風琴的聲音響徹耳邊,使我想到當年那些在德國萊比錫聖多馬斯教堂朝拜上主的信徒是何其有幸,在禮拜的儀式中有緣直接第一手的聽到巴哈所譜寫的清唱劇,巴哈就是在1723年至1750年間任此間教堂的樂長一職。受難節前夕,我的音響反複播放著《馬太受難曲》,一是追思耶穌基督蒙難的十架苦路,一是對巴哈這位偉大的音樂巨人致意想,反覆的聆聽那些神秘數字究竟向我昭示什麽信仰的神秘。
  
  聽巴哈的音樂一定得在古老教堂中進行。從一般唱機放出的聲音,既便是再好的音響仍然像缺少種象徵著信仰之域的神秘----聖壇、燭光、十字架、玫瑰花窗,更重要的還是隻有在教堂氛圍中油然而升的專注,那種來自心靈的專注----認信的專注----靈魂在不知不覺中數數目。
  
  
  五、偶然加上必然就是奇跡
  希臘哲學家、也是數學家的畢達哥拉斯言:「弦音之中有幾何,天體之間有音樂」。神秘數學與神學信仰之間存在著微妙關係難以說得清楚。在數學方麵卓然有成的人,大半都是是具有神秘氣質的,如畢達哥拉斯、巴斯卡、維根斯坦、微依都有過神秘經驗,我認為數學與神秘之間的確存在著比我們所知道的還來得多的關聯性,不但如此,那些想輕易的以邏輯或數學來否定神學的,很可能是數學還未念得很通。信仰被堪稱作奇跡,就是「偶然」加上「必然」的結果,數學可能是介乎「偶然」與「必然」之間的。
  
  在音樂史上,巴哈足足沉靜了將近一個世紀,他重新獲得重視,歸功於當時才二十歲的孟德爾頌(Mendelssohn,1809--1847 )。一八二九年,孟德爾頌在柏林指揮四百位演奏家成功的演出了《馬太受難曲》,獲得如雷的掌聲。在浪漫派的狂熱中的德國,巴哈的音樂蘇醒複活,不是因為它是巴洛克曲風之故,也不是巴哈本人之故,而是《馬太受難曲》感人的神學美學。第一次演奏選在三月二十一日,這天正好是巴哈的生日,該場音樂會的出席人中有大哲學家黑格爾、神學家施萊馬赫(Schleiermacher)、詩人海涅等,我好奇的是:何以這些接近於浪漫派的思想家會對巴洛克的音樂有興趣,莫非吸引他們的又是神奇的數字。巴哈於一七二九年完成此曲,正好時隔一百年,一八二九年該曲重現,也開啟了「巴哈複興」(Bach Revival)之潮。我們不得不驚奇神奇「數字」的作用,正是如此,巴哈音樂與數字的關係有某種神秘,他的神學美學就隱藏在數字的語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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