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在夢中看見,他們朝著一個高坡走去,那個高坡離路邊不遠,是專門為天路行客瞻望前方而修築的。正是在那個地方,基督徒和他的兄弟守信第一次見麵。女基督徒一行在那裏坐下,休息片刻,大家談笑風生,因為他們剛剛擺脫了陷階和羅網,戰勝了危險的肆虐巨人。當他們坐在那裏吃東西的時,女基督徒問神勇在剛才的搏鬥中有沒有受傷。
“除了皮肉劃破了一些口子之外,”神勇回答說,“別的沒受什麽傷害。其實,迄今為止我受的這些皮肉之苦不但沒有為我留下痛苦,反而成為我對上主和你們摯愛的見證。此外,在上帝的恩典之中,我可以因此而在最後得到更高的獎賞。”
“慈善的先生,”女基督徒又問,“當你看見肆虐巨人揮動棍棒朝你打來的時候,你沒害怕嗎?”
“沒有。”神勇說,“因為我不是靠自己的能力,而是完全信靠上主,他有不可戰勝的無窮力量。”
“當肆虐巨人第一次把你打倒在地的時候,你都想了些什麽?”她又問。
“哦,”神勇回答,“我想到我們的主他自己所受的屈辱,但是最後他還是征服了一切。”
當你們都想到自己的喜樂的時候,“馬大說,”我想到上帝對我們的恩典,他的聖靈不但帶領我們走出死蔭的幽穀,而且把我們從肆虐巨人的手中解救出來。在我看來,我們沒有任何理由不更加相信我們的上帝,因為我們在這樣一個地方經曆了他如此的厚愛。“
然後,他們站起來繼續走。在前麵不遠處有一顆橡樹。走近之後,他們發現一位年老的天路行客正在樹下沉睡。他們是從他的衣著、手杖和腰帶看出他的身份來的。
於是,向導神勇先生上前把他喚醒。那位老紳士邊睜眼邊叫道:“怎麽了?你們是誰?到這兒來有何貴幹?”
“夥計!”神勇說,“火氣別那麽大,這裏沒有外人,咱們都是朋友。” 這個老人滿腹猜疑地站了起來,想要弄清楚來者究竟是什麽人。
向導說:“我是神勇,是這些天路行客的向導,他們要去天國之城。”
那位名叫誠信的老人說道:“請你們原諒,我剛才擔心你們就是不久前搶劫小
信的那些強盜的同夥,但是現在我明白了,我知道你們是一些誠實之人。”
“嗯,如果我們真的是那夥強盜的同夥,你能怎麽樣,又能如何保護你自己呢?”神勇問。
“我能怎麽樣?!”老人說道,“哼,我將豁出這條老命和你們決一死戰。而且,如果我那樣做了,敢說你們誰也打不過我;因為一個基督徒永遠不會被征服,除非他自己屈從放棄。”
“老先生,說得好!”神勇答道,“衝你這句話我就知道你是個真正的勇士,因為你說出了真理。”
“同樣,我憑著你這句話可以知道你明白走天路的真諦,”誠信老先生說,“因為其他人都認為我們輕易就會被征服。”
神勇說:“好!今兒個我們幸運地相逢,懇請告知尊姓大名,府上是哪裏,以便請教。”
“恕我先不告訴你我的名字。我來自愚昧城,就在毀滅城的北邊兒。”
“哦,這麽說,我們是同鄉了。我相信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了,你是不是老誠信先生?”
那位老先生臉色微紅,說道:“不好意思,不是我自誇誠信,那是我的名字;我希望我的為人處事能夠名副其實。”
“不過,先生,”老誠信接著說道,“既然我來自那麽一個鬼地方,你怎麽就能猜到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久仰你的大名,”神勇說,“我是從我的主人那裏聽說的,因為世界上發生的任何事情,他都知道得一清楚。不過,我經常感到奇怪,你們的城中竟然也會有人願意出來奔走天路,要知道那是一個連毀滅城都不如的地方。”
“是啊!”誠信先生說,“我們住的那個地方離太陽更遠,因此天氣更冷,人心更加麻木不仁。不過,即使一個人呆在冰山雪窟,一旦公義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那顆冷酷的心也會溶化。我就是被那公義之光所溶化而逃離愚昧城的。”
“誠信老人,”神勇說道:“你所說得都是金玉良言,我由衷地信服。”
接著,老先生用聖潔仁愛的吻向每一個人表達親切的問候致意,並—一詢問了他們的姓名,以及他們奔走天路以來衣食起居等方麵的情況。
女基督徒感激地說道:“我想你也許聽說過我的名字了。那位虔誠的基督徒是我的丈夫,這四個都是他的孩子。”
你難以想象誠信老人在聽了她的介紹之後欣喜若狂的情景。他手舞足蹈,眉開眼笑,用千百個美好的願望為他們祝福,說道:“我久仰你丈夫的大名,也聽說過許多關於他當年在天路上身經百戰、出生人死的故事。他的信念、勇氣、百折不撓和誠懇正直,使他的大名在這一帶有口皆碑,我講這些是為了給你一些鼓勵和安慰。”
然後他轉身打量著孩子們,問他們叫什麽名字,孩子們—一回答。於是,誠信老人一個一個的挨著對他們說:“馬大,你應該像邢穌的那位門徒馬大,不要學他以前當稅吏時的惡習,而要學他蒙召以後的美德。塞繆爾,你應當向先知塞繆爾學習,那可是一個憑信心和禱告生活的人啊!約瑟,你要像約瑟一樣,當他在侍衛長波提乏家裏的時候,不受誘惑,保持高尚的情操。雅各布,你要學習我們的救主耶穌
的弟弟,那位公義正直的雅各布。”
眾人又向老誠信先生介紹慈悲小姐,說她如何背井離鄉,跟隨女基督徒和她的孩子們踏上了大路。老先生聽了以後對她說:“你的芳名叫做慈悲,就應該永遠以慈悲為懷,這樣你就會克服沿途所遇到的一切困難,直到你如願以償,到達天國,在那裏你會懷著欣慰的心拜見上帝,他就是慈悲的源泉!”
在誠信老先生和他們交談的過程中,向導神勇一直興高采烈,笑容滿麵,親切地望著他的夥伴們。
當他們一起繼續行走的時候,神勇問誠信老光生:“你是否認識一個叫做怯疑的人,他也是從你的老家一帶走上天路的。”
“認識,”誠信說道,“還很熟呢!他對於大國的道理還有些根基,但是生性膽怯多疑,是我有生以來所遇到過的最叫人頭疼的天路行客之一。”
“聽起來,你對他了如指掌,”神勇說道,“你對他性格的描寫真是一針見血!”
“當然了解,”誠信說道,“我和他曾經是情同手足的密友,經常形影不離。當初,他開始思考我們未來的出路何在,想走天路,那會兒我就和他在一塊兒。”
神勇說:“我曾經是他的向導,把他從我主人的家一直領到大國的門前。”
“那你就該知道他是一個多麽麻煩的人了。”誠信老人歎道。
“確實如此,”神勇說,“但是我善了忍耐,能夠寬容。因為這是我蒙召所承擔的使命,所以經常為他這種人擔任向導。”
“那麽,”誠信老人說,“請你為我講講他的事情,給我說說你在為他擔任向導期間所遇到的麻煩。”
“咳,”神勇說,“他總是懮心衝忡,害怕自己沒有資格到天城去。因此,一聽到有人說風涼話,他就擔驚受怕。我聽說他在絕望潭那邊一躺就是一個多月。盡管他也看見有不少人從他前麵越過泥潭,而且還有一些人願意助他一臂之力,但他就是裹足不前。他又不願半途而廢。照他的說法,到不了天國,寧願去死。然而每逢遇到困難,他又灰心沮喪,甚至草木皆兵,連路人扔掉的麥秸稻草,都會使他絆倒掉跟頭。哼,就像我剛才對你說的,他在絕望潭呆了很長一段時間。此後,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說來也奇怪,我也不知道他從哪裏來的膽量,竟然冒險越過絕望潭。可是出了泥潭之後,他又不敢相信自己已經脫險,還是瞻前顧後。我認為在他的心目中,總是有一個抹不掉的絕望潭,他不論走到哪裏,總是隨身帶著這樣一個泥潭,否則的話,他就不會老是那麽懮心衝忡。”
“後來,”神勇接著說,“他來到那扇小門前麵——你知道我說的小門是什麽——就是天路開端的那扇窄門,他在那裏一站又是很久,然後才鼓起勇氣上前敲門。有人為他開門以後,他又畏縮不前,步步退讓,叫別人先進去,說自己根本不配。雖然,他比有些人到得還要早,但是坐失良機,卻落在那些晚到的人們後麵。那個可憐的人情願站在那裏哆哆嗦嗦,畏首畏尾。我敢說,誰見了他那副模樣,都會動惻隱之心的。最後,他才拿起懸掛在門上的一把錘子,輕輕地敲了一兩下。有個人為他打開門,他又像以前那樣退縮回去。那位給他開門的人走出來對他說:你縮手縮腳,到底要幹什麽?聽了這話,他癱倒在地上。跟他說話的人看到他昏倒,十分驚訝,於是上前說道,願你平安。起來吧!我已經為你敞開大門,隻管進來,因為你是一個蒙福之人。他聽了這番話爬起來,戰戰兢兢地往裏走。進門以後,他又滿臉羞愧,低頭不語。哦,後來他在那裏受到款待,你也知道那裏麵的人們是多麽熱情周到;不久,他們囑咐他繼續上路,並告訴他應該走的正道。”
“後來,他來到我們家中。他在我們主人曉諭先生門前的舉動,仍然和他在小窄門那裏的時候如出一轍。他不顧寒冷,先是在門前猶豫徘徊了好一陣子,就是不敢上前叫門。那時的夜晚漫長而又寒冷,所以他又不願意回去。不僅如此,他的懷中還揣著一封密信,介紹他到那裏去住宿休養,還可以要求主人為他派遣一位驍勇之士作為向導,因為他本人是一個膽小鬼。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敢敲門。於是,他繼續在門外輾轉訪惶,那個可憐的人嗅,直到後來,幾乎凍餓而死!他就是那麽一個沮喪氣餒的人,眼睜睜地看到一些人敲門入內,可他就是沒有勇氣走向前去。我記得到了後來,還是我向窗外張望,才看到有個人在門外徘徊。我走到門外,問他是誰。可是,那個可憐的人喲!兩眼淚汪汪的無言以對。等到我明白了他的願望,便進去告訴了屋子裏的人,大家又把這件事稟報了我們的主人。他派我再次出去,懇
請那人進來。”
“但是我敢說,”神勇繼續講著,“做這件事可難著呢!最後,他還是進來了。我必須提到,我的主人對他來說真是充滿愛心,關懷備至。當時,餐桌上沒有多少佳肴,但是大家都讓他先吃。後來,他呈上密信,我的主人看過以後,說可以答應他的請求。就這樣,他在那裏住了很長一段時間,看起來精神振奮了一些,心情也好多了。你也知道我的主人,他的心腸特別溫柔善良,對畏懼害怕的人尤為熱心周到,因此,他對怯疑先生體貼人微,為的是能夠使他真正振作起來。嗯,當他參觀了那裏的各種景象和展覽之後,便準備繼續奔走天路。這時,我的主人就像以前對待基督徒一樣,給了他一瓶提神祛病的飲料和一些營養豐富的食物。就這樣我們一起出發了,我在前麵開路,他跟在後麵,一路上沉默寡言,隻是不斷地長籲短歎,似乎有無窮的心事。”
“當我們來到那三個家夥被懸掛著的地方時,”神勇接著說,“他又傷感起來,說擔心自己將來也會落到那樣的下場。隻是在看到十字架和耶穌當年被埋葬的墳墓的時候,他才喜形於色,露出高興的神情。我得承認,他很願意在那裏多呆一陣子,多看一會兒。在此後的一段時間裏,他看起來偷快多了。當我們來到艱難山的時候,他沒有畏縮不前,從獅子身邊走過時也沒有恐懼。你要知道,他所煩惱的並不是這麽一些艱難困苦,他真正掛慮的,是在最後關頭能不能如願以償,進人天國之城。”
“後來,我們來到富麗宮,”神勇說,“就在他猶豫不決的當口幾,我一把將他推到門內。進去以後,我介紹他認識了宮中那些年輕的姑娘們。但是他羞於見人,不願意交往,而是喜歡獨往獨來,深居簡出。然而,對於有益的談話,他又總是充滿興趣,還經常躲到屏風後麵聽人們交談。他也很喜歡觀賞那些古董,看了以後還會反複揣摩,懷古思今,感慨一番。後來他對我說,他對不久前去過的兩個地方情有獨鍾,一是窄門那裏,還有曉諭之家;但是他羞於啟齒,不敢要求在那裏多住些日子。”
“我們離開富麗宮之後,向屈辱穀挺進,”神勇說,“我平生從未見過有誰像他那樣在下山時如此順利。他不在乎自己多麽平庸卑賤,隻求最終能夠得享福社。我覺得他對於那座峽穀有著特別的感情,因為在整個天路的行程中,我從未見過他像在屈辱穀中那樣情緒飽滿。”
“在峽穀中,”神勇說,“他有時躺下,緊抱大地,深情地親吻那些生長在穀中的鮮花。每天早晨,天一亮他就起床,在峽穀中往返穿梭,來回漫步。”
“但是,”神勇接著說道,當他來到死蔭幽穀的入口處時,我一度想到可能會失去我的夥伴。我倒不是擔心他會走回頭路——他一向反對中途退卻,而是看到他嚇得魂不附體。哎呀!“他不斷地喊叫著,妖魔鬼怪要害我的命啦!妖魔鬼怪要害我的命啦!”我拿他真是沒有辦法。他在幽穀中不斷的喊叫,那些妖魔鬼怪要是聽到他的詐唬,肯定會垂涎三尺,前來襲擊我們。但是我記得清清楚楚,當他從那裏穿過的時候,穀中卻是從未有過的寧靜。我想那可能是因為我們的主對那些頑敵采取了特別的措施,命令他們在怯疑先生走出幽穀之前,不許出來為非作歹。”
“如果把他的故事都講給你聽,可能會使你覺得冗長乏味。”誌勇說,“因此,我再給你講一兩件事就會打住。當我們來到浮華市場的時候,他看到那些愚蠢的行為便怒火中燒,忍無可忍。我以為他會跟市場上所有的人們幹起來呢!那時我真擔心他會鬧事兒,惹得那些家夥把我們兩個劈頭蓋臉痛打一頓。在迷魂地他也是非常清醒。但是,當他到達那條無橋之河的時候,他又開始膽怯疑慮起來。完了,完了!他嚷著,我將會葬身水底,永遠也見不到夢寐以求的救主了。我不遠千裏,遠道而來,不就是為了以坦誠之心去見主麵嗎?”
在那裏,我還注意到一個極不尋常的現象:河水剛剛沒過腳麵,我一生中還從來沒有見到無橋之河中的水那麽淺過。所以,他涉水過河,輕而易舉地就到了對岸。當他走近天國之門的時候,我和他告別,準備返回,並祝願他在上天受到熱情的接待。你放心吧,他說,我一定會的!“然後,我們就分手了,從此再也沒有見過他。”
“聽起來,”誠信說道,“他最後算是如願以償了。”
“是啊!”神勇說,“我對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他是個靈魂純潔的好人,就是容易膽怯疑慮,情緒低落,這樣就使他自己背上沉重的包袱,又使別人受到連累。和許多人相比,他對於罪的問題尤為敏感。他非常害怕做出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甚至壓抑自己,連合情合理又合法的事情都不敢問津,生怕得罪了別人。”
“問題在於,”誠信問道,“為什麽這麽好的一個人卻終日抑鬱寡歡,跳不出膽怯疑慮的陰影呢?”
“我想有兩個方麵的原因,”神勇回答說,“其一,充滿智慧的上帝允許這樣的人存在,經上說得好,有的人要吹笛,有的則要哭泣。”怯疑先生就是那種演奏低音樂器的人。他和他的夥伴們吹奏的是低音喇叭,發出的聲調要比別的樂器低沉悲涼,盡管確實有人認為低音是音樂的基調。對於我本人來說,還是比較喜歡以凝重低沉的表達而開始的樂曲。一位樂師在校準音調準備演奏時,通常先撥動低音琴弦。上帝為了把人們的靈魂納入自己美妙的樂章,也總是從那些心事沉重的人身上開始。不過,怯疑先生的弱點也正在這裏,除了沉溺於低緩的音域,他妻不出歡快的調子,直到接近尾聲的時候才有所好轉。“
“我這樣大膽地用比喻來談論怯疑這種人,是為了幫助年輕的讀者增強智慧,更加成熟,因為在《啟示錄》中,約翰就用一個樂隊比喻那些被拯救的靈魂,他們吹響號角,彈奏堅琴,在上帝的寶座前麵載歌載舞。”
誠信說道:“從你對性疑的講述中,我們知道他是一個非常熱心的人。不論對於艱險、獅子還是浮華市場,他都毫不畏懼。但是對於罪孽、死亡和地獄,他卻怕得要命,因為他對將來在天國能夠得到的好處心存疑慮。”
“講得好,”神勇說,“這些就是他深感煩惱的事情。就像你慧眼所識,作為一個天路行客的必要條件,他的精神還不錯;他的煩惱都是由於自己內心的膽怯、疑慮和軟弱所引起的。我堅信一句格言如果有放火者在前麵檔路,就應該衝上去把他抓住。但是,他為之煩惱壓抑的這些事情,不是人們輕而易舉就可以擺脫的。”
女基督徒聽了以後說道:“怯疑先生的故事發人深省,給我很大啟發。我本來以為沒有人會和我一樣多愁善感,但是,現在我看出來了,在我和這位善良的怯疑先生之間有不少相似之處。我們隻不過是在兩個方麵有所不同。其一,他的煩惱不論多大,都會溢於言表;而我總是把煩惱埋在心裏。其二,他的煩惱使他不能自拔,連去敲門的勇氣都沒有,而那些館舍正是款待天路行客的地方;而我有了煩惱,就去使勁地敲門。”
“如果我可以講幾句心裏話,”慈悲說道,“我想坦白地承認,我有不少弱點和怯疑先生如出一轍,因為我在所有的事情中最害怕的,就是將來會在燃燒著硫磺的火湖裏遭受懲罰,或者不能在天堂的樂園中占有一席之地。哦!對我來說,隻要能夠居住在那裏,就是最大的福份了,盡管要放下世上的一切才能進入那樂園,我也心滿意足了。”
“為了真正得到救恩,我還有許多弱點需要改進;”馬大也說,“畏懼感促使我進一步考慮這些問題。既然像他那樣有缺點的好人都會達到目的,我為什麽不可以充滿得救的希望呢?”
“沒有畏懼,就得不到恩典,”雅各布接著說,“雖然對地獄的恐懼不一定總是帶來恩典,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沒有對於上帝的敬畏,就沒有恩典可談。”
“雅各布,你講得好啊!”神勇說道,“你說到點子上了,因為敬畏上帝是智慧的開端。毫無疑問,沒有好的開端,便不會有好的發展,也不會有好的結局。好了吧,關於怯疑先生的事兒我們就此打住。最後,咱們送給他一首詩歌作為臨別的紀念吧。”
說罷,神勇先生唱起來:怯疑先生啊,你對上帝充滿敬畏,就擔心對自己的良心有什麽違背;你也曾經害怕地獄的火湖和深淵,但願聰明的人們都能夠悔改認罪這時我在夢中看見,他們繼續邊走邊談;當神勇結束了對怯疑的評論之後,誠信先生接著給他們講述了另一個人的故事。
“有個人名叫任意,自稱天路行客,”誠信先生說道,“但是我敢肯定,他不是從天路開端的那扇小窄門進來的。”
“那你有沒有為他挑明這件事兒?”
“怎麽沒有?”誠信說道,“還不止一兩次呢!但是他執迷不悟,總是一意孤行。他既不關心別人,又不聽從別人的意見,對以往的鑒戒更是不放在心上。他剛愎自用,任憑自己的主觀意誌行事,誰也無法改變他的主意。”
“請給我們說說,”神勇問道,“他遵行的原則是什麽?我想你應該很清楚。”
“他奉行的原則,”誠信回答說,“就是一個人既可以學習天路客的美德,又可以仿效他的惡習,如果二者兼而有之,他肯定也能夠得到救贖。”
“豈有此理!”神勇說道,“如果他說一個好人也可能有罪惡的言行,又具備天路客的美德,這倒情有可原,因為我們並沒有完全從罪惡中解脫出來,而是要時刻警醒,避免邪惡。但是據我所知,他說的並不是這個意思。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你是說他主張不分善惡,都可以為所欲為。”
“說得對,”誠信說道,“我正是這個意思,他是那麽說的,也是那麽做的。”
“他憑什麽那麽說呢?”神勇問道。
“哼,”誠信老人回答,“他說有《聖經》作為根據呢!”
“誠信老先生,”神勇說,“請為我們再講得具體一些。”
“我當然願意,”誠信老人回答,“他說,既然上帝所喜悅的戴維王和有夫之婦有不正當的關係,那麽他也可以那麽做;他說,既然所羅門有很多妻子,他也主張應該實行一夫多妻製;他說,撒拉和那些聖潔的埃及接生婆都撒過謊,喇合因為撒謊而拯救了別人!”因此,他也可以那樣做;他說,那些門徒聽從耶穌的話,偷走了別人家的毛驢,因此,他也可以那樣做;他還說,雅各布用撒謊的手段騙取了他父親的遺產,因此,他也可以那樣做。”
“他真是斷章取義,強詞奪理!”神勇歎道,“你敢肯定他就是那麽想的嗎?”
“我曾經聽過他引經據典,為自己的觀點狡辯。”誠信老先生說。
“這是一種為世人所不能容忍的觀點。”神勇說道。
你必須正確理解我的話,“誠信老人說道,他並沒有說任何人都可以那麽做,但是他認為,如果誰有做那種事情的德行,就不妨也那樣試試。”
“但是,”神勇說道,“還有什麽比這種結論更為荒謬虛假呢?因為這無非就是說,一個虔誠的人由於偶爾作惡,他就可以因此而自暴自棄,甚至專橫武斷,肆無忌憚。打個比喻說,一個小孩子由於以前被陣風吹倒,或者曾經因為被石頭絆倒而跌入汙泥濁水,他就可以像一頭野豬一樣願意整天泡在泥漿中打滾兒。有誰能夠想到一個人會由於肉欲的衝動而弄瞎自己的雙眼?但是,經上寫的一定準確無誤:他們既不順從,就在道理上絆跌;他們這樣絆跌也是預定的。”按照他的假設,那些沉溺於自甘墮落中的人們也會有敬虔聖潔之士的美德,這簡直就是一種和上述觀點一樣荒謬的妄想。這就如同一條狗也會找出理由說:我有,或者可能有兒童的特征,因為我為他們舔陡。這種人正如經上上所說,他們吃我民的贖罪祭,並不表明他們有意效法虔誠的德行。“我也不能相信,持有這種觀點的人會有信念和愛心。我知道,你曾經據理力爭,嚴詞駁斥他的謬論。請告訴我,他是如何為自己辯解的?”
“嗯,”誠信老人回答,“他說什麽,做這些事情有一定之規,遠比口是心非、言行不一要誠實得多。”
“這種回答真是用心險惡。”神勇說道,“如果我們口頭上公開反對腐化墮落,但是實際上又放縱私欲,作奸犯科,固然十分可惡;但是,一邊犯罪,一邊為自己開脫,尋找理由繼續寬容放縱,性質就更為嚴重。前者會使旁觀者偶爾絆倒,而後者則會把他們誘人陷階。”
“有許多人,”誠信老人說,“和這個家夥一樣心術不正,但是心照不宣,不像他一樣直言不諱,有啥說啥;這樣就使人們常常貶低了奔走大路的意義和價值。”
“你說的一針見血,”神勇道,“這種情景真是令人悲哀;但是真正敬畏大堂樂園之王的人,最終將會和他們分道揚鑣,擺脫私欲和罪惡。”
“世上有種種奇談怪論和異端邪說,蠱惑人心,”女基督徒說,“我就聽人講過,時間長得很,到死再懺悔也不遲。”
“這可不是聰明的做法,”神勇道,“如果這個人在一生中有一個星期要跑三十二公裏的路程,而推遲到一周內的最後一個小時才讓他上路,他肯定不會甘心情願的。”
“言之有理,”誠信老人說道,“可惜的是,在那些自稱為天路行客的人當中,大多數人都是這麽做的。你也看到了,我是個L 了歲數的人,已經在這條路上跋涉了很久,我見過得事情可算多著呢!我曾經見過這樣一種人,他們開始上路的時候,雄心勃勃,好像要超過前麵所有的人似的;可是還沒有走出幾天,就暴屍荒野,永遠也無法看到那應許之地的美景。”
“我也見過一些人,”誠信老人接著說,“他們在出發走上天路的當初,並沒有立下什麽堅定的誓言,有人因此就認為他們沒有幾天的活頭兒,但是曆史卻證明他們後來成為優秀的天路行客。”
“還有一些人,”老人說,“他們匆忙上路,大步向前飛奔;可是沒過多久,就半途而廢,用同樣快的速度跑回原地。”
“我還見過一些人,”老人又說,“他們開始時高度讚賞一個天路客的生活;但是沒過多久,就出爾反爾,竭盡全力誹謗低毀。”
“我也聽說過一些人,”老人接著說道,“他們一開始朝著天國的樂園挺進的時候,曾經肯定地說確實有那麽一個地方;可是當他們即將到達那裏的時候,又原路返回,聲稱根本就沒有天堂的存在。”
“我還聽說過一些人,”老人說道,“他們自吹自擂,說不論遇到什麽艱難險阻,都會百折不撓;可是一旦遇到虛驚和風吹草動,就會把信仰、天路行客的正道和所有的一切都拋到腦後,逃之天夭。”
就在他們邊走邊說的時候,路邊突然衝出一個人來,跑上前去攔住他們,喊道:“先生們,還有你們這些弱女子和孩子們,如果你們珍惜自己的性命,就趕緊躲開,前麵有一夥強盜!”
“就是不久以前對小信攔路搶劫的那三個家夥!”種勇說道,“哼,我們才不怕他們呢!大家隨時做好準備!”
於是,他們繼續往前走,在每逢拐彎抹角的地方都步步留神,加倍警惕,防止那些惡人躥出來尋舋鬧事兒。但是,不知道那些家夥早已聽到了神勇的大名而聞風喪膽,他們一直沒有出來騷擾這些天路行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