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初次聽見夏甲和以實瑪利被逐的故事,即使不知道亞伯拉罕接著將麵臨何等重大的試煉,我們似乎已能預感類似的事遲早會發生。在本章中,我們的重點要放在亞伯拉罕成為信心之父前,所經曆到的嚴厲管教。信心是內在道德生命的表現;隻要心思略有偏差,或隱有任何不聖潔的情感,信心就無法臻至最崇高的境地。惟當這些雜質被鏟除,或透過苦難的熬煉被煉淨,這般獲得釋放的心靈才能操練出對神無上的信心,作為生命最華美的冠冕。 熱愛靈魂的全能者知道他的孩子不久將麵臨試煉,便預先裝備他,幫助他擺脫某些信心行為不一致的積習,以免它們在試煉臨到的當兒,使他的信心陷於癱瘓。在前章中,我們已看見他和撒拉間的密約如何被曝光、受審判,這裏要看的是神如何處理他和夏甲母子間的關係;神潔淨我們,有加漂布工人的肥皂,若肥皂的效力不夠,便用煉金的火。 夏甲和以實瑪利的存在如何阻礙亞伯拉罕信心的發展,我們無法完全了解。是否他的心仍耽戀這位為他產下首生兒子的女仆?是否他暗自滿足於這項雖不蒙神祝福,卻至少成全一樁寶貴心願的安排?是否他預感神會命令他獻上以撒,若儲備以實瑪利作為後補嗣子,事情會妥當些?亞伯拉罕心中所想的,我們實難識透。不過,我們卻可以從聖經的記載中窺知一二。「亞伯拉罕因他兒子的緣故很憂愁」(創二十一11)。由此,我們看見一顆碎裂、孤寂的心,在心愛的偶像一個接一個被剝奪後,所感到的悲傷,他似乎預見自己將赤稞又無助地麵對全能的永生神。 也許讀者中有不少人正渴望擁有與亞伯拉罕同樣的信心——一不受懷疑動搖的信心,神拒絕不了的信心,可令天門隨意開關的信心,使一切成為可能的信心——一但是,你願否付出同樣的代價?——一受苦的代價,一切足以妨害信心運作的事物須從心中割離的代價,眼見所愛的偶像接二連三被驅除的代價,所有肉體享受被剝奪淨盡的代價。「我將要喝的杯,你們能喝麽?我所受的洗,你們能受麽?他們說,我們能」(太二十22;可十38—39)。當你說能時,幾乎不知道這到底意味著什麽,不過,一切自會慢慢向你顯明;凡事沒有難成的,神認識我們的軀體,記念我們原是塵埃造成的,他已按著你所能承擔的,為你量定一切。那修理駢枝的剪刀,我們不必怕,因操刀的是以無限的愛愛我們的神,修剪的目的原是為了讓我們的心充滿永不止息的感謝,讓天堂充滿讚美。 使亞伯拉罕得以離棄那不利於信心操練的,是應許之子的誕生。 「耶和華按著先前的話,眷顧撒拉,便照他所說的,給撒拉成就」(創二十一1)。人對神再怎麽信靠都不為過。神一旦許下諾言,便像一根永不朽壞的梁柱嵌入永世的盤石中,從不動搖,可以經久承荷你全人的重量。「耶和華的籌算永遠立定,他心中的思念萬代常存」(詩三十三11) 我們卻需預備等候神的時間到來——「當亞伯拉罕年老的時候,撒拉懷了孕,到神所說的日期,就給亞伯拉罕生了一個兒子。」神有它已定好的時間,是我們無法知道的,我們必須等候它臨到。如果神在哈蘭時就告訴亞伯拉罕必須再等二十五年才有應許之子在抱,他早就氣餒了。所以,出於慈愛,神隱藏了漫長的年數,直到年數將盡,隻需再等幾個月,才告訴他:「到了日期……撒拉必生一個兒子」(創十八14)。已定的日子終於到了,那充滿在始祖家中的歡笑,使這對年老的夫妻忘卻了長久守望的疲憊。「亞伯拉罕給撒拉所生的兒子起名叫以撒」(「以撒」意為喜笑)。等候神的人啊!不要沮喪,你所等候的,是不會讓你失望的一位;他不會比所預定的時間遲五分鍾應約:不久,「你的憂愁將要變成歡樂。」 「婦人生產的時候就憂愁,因為他的時候到了,既生了孩子,就不再記念那苦楚,因為歡喜世上生了一個人」(約十六21)。這歡喜恰足以形容湧溢在撒拉這位年老的母親心中那異於常人的樂歌。當初他聽見自己將作母親時所發出的不以為然的笑(創十八12),如今化作希望實現的喜笑。他以高昂的曲調讚美著: 神使我喜笑, 凡聽見的必與我一同喜笑。 日後,馬利亞宣告主的降生時所吟詠的,正是以此為範本: 我心尊主為大, 我靈以神我的救主為樂, 那有權能的為我成就了大事, 他的名為聖(路一46一49)。 哦,快樂的靈魂啊!當神使你喜笑時,憂愁和哭泣將永遠遁逝,正如黑暗被黎明驅盡。 亞伯拉罕家中的安寧起初尚能維持,雖然輕微的爭端時而發生。撒拉對夏甲向來不悅,隻是積壓在心中,待機爆發而已。熱情的夏甲也未嚐忘記自己曾因不堪撒拉苦待,一度離家出走,流落曠野。要使他們之間相安無事,亞伯拉罕必定費盡心力。終於,醞釀在婦人間的糾紛再也壓伏不住了,丟人現眼的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造成公開決裂的近因是以撒的斷奶。「孩子漸長,就斷了奶。以撒斷奶的日子,亞伯拉罕設擺豐盛的筵席。」忽有一道陰影侵入這喜慶中,籠罩著作母親的心。撒拉善妒的眼睛瞥見以實瑪利的戲笑。不難想象的,近來這男孩必為強烈的落寞所苦。一向他都是父業理所當然的繼承人,慣於承受仆從們全心的擁戴;現在目睹家人大費周章禮敬這位將要取代自己地位的孩子,心中怎能平靜如恒?於是,表麵雖然戲笑,揶揄的神色卻透露出內心的苦毒;他實在也不想費勁去按捺什麽,這就把蟄伏在撒拉心中的嫉妒挑活過來。這幾年,以實瑪利的倨傲和自以為是已讓他受夠了,他再也忍耐不住了。身為主母,又已生下嗣子,憑什麽他應捱忍一個婢女之子的無禮?於是他又嫉又恨地對亞伯拉罕說:「你把這使女,和他的兒子趕出去,因為這使女的兒子,不可與我的兒子以撒一同承受產業。」 且讓我們回想使徒保羅如何詮釋這樁事件。與保羅同時的猶太人以身為亞伯拉罕的嫡係後裔為傲,認為隻有他們才是神的兒女、應許中的繼承人;因此,他們把持後裔的特權和地位,不準他人分享。當有眾多外邦人因著初期福音的傳揚,重生進入基督教會,宣稱他們是亞伯拉罕屬靈的後裔,得享後裔一切的權利時,像以實瑪利一樣按著血氣生的猶太人,竟然迫害這些像以撒一樣憑信心而生的基督徒。他們到處抵製福音,排斥不願按照猶太教儀式歸入教會的人,免得他們的特權被人瓜分。不久,猶太民族便為神撇棄,流散在異邦。以後的世代目睹神的教會從這些曾受迫害的人中興起,而亞伯拉罕肉身的兒女卻流浪在曠野,筋疲力竭地尋求活命的泉水(加四29)。 這樁事件尚有一層更深刻的意義。誕生於西乃沙漠而對該地域似乎頗為熟悉的使女夏甲,可視為律法主義及其轄製的代表;律法主義著重靠著遵守律法獲得生命,猶太人所奉守的律法是在附近的山區頒下的。夏甲所代表的,正是出於西乃山的約—一「生子為奴」,而「他的兒女都是為奴的」(加四24一25)。撒拉,這位具有自主權的婦女,卻代表白白恩典的約。他的兒女是信、望和愛,不受製於硬性要求,行事出於自發的感激;它們的根源地並非峻峭的西乃山壁,而是那在上的耶路撒路,它是「自主的,且是我們的母」。根據使徒保羅的講論,因著他們各自所生的兒子,夏甲和撒拉不能同時兼容於亞伯拉罕的帳棚;以實瑪利之所以能住在那裏,是因以撒尚未出生,一旦以撒出生,他必須離去。同理,兩種原則一—一為律法主義,強調割禮的外在儀式;一為信心——接受救主已完成的工——不能並存於一個人心中。就道德上說,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正如黑暗不能與光明、奴隸不能與自由並存一樣;因此,麵對受猶太教師唆使而將律法主義與信心互相混淆的加拉太信徒時,使徒保羅特別指示他們要效法亞伯拉罕,把那將人心拘囿於永無止息掙紮中的為奴之靈驅除出去。 親愛的讀者,你是信靠主的人,但你或許正受個人長期的偏執所捆綁,正掙紮著想在各樣舉止上順服到底,好使得救顯得完全、確實。這是多麽大的錯誤,請別再為這些律法瑣事擔憂。要謹防不健康的良心嘀咕,這是戕害人心最可怕的疾病之一。不要老以為神對你的愛取決於你在許多瑣事上的表現,其實,聖經對這些事並未明確指示。當信靠基督,深入體會他奇妙又完全的救恩。兒子的名分不是你作工的工價,乃是你工作的能源。「把這使女和他的兒子趕出去。」且過著以撒式自由、快樂的生活;切勿拘泥於以實瑪利式的生活。以撒的地位鞏固,以實瑪利的地位則需靠良好的行為方能維持。「奴仆不能永遠住在家裏,兒子是永遠住在家裏」(約八35)。 餘下的故事簡而述之——一彷佛葡萄枝經過修、剪滲出大量液汁,亞伯拉罕非常傷心地把夏甲和他的孩子遣出家們,骨肉從此離散。微曦中,帳棚裏一片闐寂,隻見他們往前蹣跚而去。把餅塞在夏甲手中,將水袋子搭上他肩頭,與以實瑪利頻頻吻別時,剛強的亞伯拉罕心如刀割,卻不能讓撒拉窺知自己的激動。我們一生中有多少經曆隻有神知道! 事情這樣發生卻是好的。神並未撇棄他們母子。當作母親的瀕臨絕望邊緣,而少年人躺在沙漠稀疏的樹影下,酷日當空,渴水欲死,神的使者勸止了他的悲泣,將近旁的水井指給他看,並應許必使他孩子的後裔成為大國。以實瑪利若一生住在亞伯拉罕的帳棚中,就不可能充分發展出他應有的身量。那裏缺乏讓他成長的空間。像我們每人一樣,他需要沙漠所提供的自由空氣,好讓他能麵對挑戰,在苦難和窘困的熬煉下,成為剛強。的確,眼前讓我們心碎的遭遇,幾年之後,往往成為從神來的賜福。「神對亞伯拉罕說,你不必為這童子和你的使女憂愁,凡撒拉對你說的話,你都該聽從」(創二十一12)。 又一項重擔被挪除了,「神的朋友」又在信心得勝的操練上往前邁進了一步;他的一生都在為這項榮耀的得勝作準備,關鍵的時刻已迫在眉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