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曆程第二部》一 遇睿智細說從頭

親愛的讀者，不久以前，我為你們講述了我在夢中耳聞目睹的基督徒的天路曆程，特別是他在挺進大國的途中所經曆的種種危險和艱難。我為此而感到欣慰，你們也開卷有。我曾經給你們講過，他的妻子和兒女不願意跟他一起走，而他又不願意留在那座毀滅城遭受滅頂之災，所以，就像我後來為你們講述的那樣，他隻好一人離家出走，踏上了奔走天路的征途。     以往我經常到基督徒離開的那個地方去旅行；但是，由於事務繁多，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到那裏去了。直到現在，我才找到一個機會，去看看那些留下來的人們的情況，以便給你們一個交代。最近，由於一些與那邊有關的事情，我又一次踏上了那條路。我帶著行李來到離毀滅城大約三裏路遠的一個樹林子裏，在那裏躺下，當我睡熟了以後，又做了一個夢。     我在夢中看見，一位上了年紀的紳士來到我躺臥的地方。因為他有一段路要和我一起走，我便起身和他同行。就像同行的旅客通常所做的那樣，我們一邊走，一邊開始交。我們共同關心的問題正好與基督徒和他的旅程有關。於是，我就和那個老人開始了這樣一番談話。     “先生，”我問，“我們左邊那個低窪處的城鎮是什麽地方？”     那位名字叫做“睿智”的老先生說：“那裏就是毀滅城，一個人口稠密的地方。但是，居住在那裏的都是一些道德敗壞、遊手好閑的人。”     “我剛才就猜想是那座城，”我說，“我到那裏去過一次。我知道您說的一點兒也不假。”     “完全是真的！”睿智說，“但願我對居住在那裏的人們能說一些好聽的話，可惜找不出來。”     “嗯，先生，”我說，“我看得出您是一位好心腸的人Z 您喜歡聽好的，也喜歡說好的。請問，您有沒有聽說過那個城裏有一個人，不久前離開那裏，奔走天路，後來他怎麽樣了？他的名字叫做基督徒。”     “他呀，聽說過！”睿智說，“嗯，我還聽說過他一路上經曆了不少艱難險阻，有騷擾、麻煩和爭戰，有囚禁、哭泣和呻吟，還有驚駭和畏懼等等。此外，我必須告訴你，我們這裏的人都在議論他。隻有少數幾家，在聽說他和他的經曆之後，便不再過問，因此不知道他大路曆程的詳細情況。是呀，我認為有理由這樣說，他那冒險的旅程已經博得了許多人的讚許和祝福。盡管在他還沒有離開的時候，大家都說他是一個傻瓜，但是現在他走了，大家都高度稱讚他。因為大家都聽說，不論他走到哪裏，都是一個鐵骨硬漢。哼，很多橫下心決不像他那樣冒風險的人，現在也對他的豐厚收獲垂涎欲滴了。”     “如果他們認為那一切都是真的，”我說，“就會相信基督徒在那裏生活得很好，因為他如今住在生命的源頭，生活在生命的源泉裏。在那裏，他應有盡有，而沒有辛勞，沒有悲痛，也沒有任何憂傷的事情。你知道人們都怎麽說他嗎？”     “還能說什麽！”睿智說，“提起他來，人們眾說紛紀，不一而足。有人說他穿著白衣行走，他的脖子上戴著金色的項鏈，他的頭上戴著黃金的冠冕，上麵鑲嵌著珍珠。有的說，在他的天路曆程中不時出現的閃光天使，現在是他的親密同伴，他們在天堂裏住在一起，就和我們鄰裏之間相處一樣。此外，大家都斷然肯定，天國之王已經在天庭中賜給他一所豪華舒適的住宅，他在那裏每天都和上帝一起吃喝，一起行動，一起交談。天國之王，萬有的主宰，用微笑表示對他的滿意，用寵愛表示對他的悅納。”     “此外，”睿智說，“還有人認為基督徒的主，也就是那個國度的君王，不久要來到這些地方，而且要問清楚，為什麽他的鄰居們——如果他們肯說的話——看到基督徒決定要走天路的時候對他不屑一顧，百般嘲諷。那些人說，因為如令基督徒深得他的救主的厚愛，他那至高無上的君王非常關切他當初踏上天路之時所受的侮辱，所以天主會認為這些事情當初就是做在他自己身上的。這也毫不奇怪，因為基督徒當初就是出於對天主的愛才走上那條冒險的路的。”     “聽到這些事情真叫人高興。”我說，“那個可憐的人時來運轉，我為他慶賀，因為現在他已經從辛勞中解脫出來，得到了安息；因為他過去流淚撒種，而現在可以歡呼收割；因為他已經遠離了敵人的射程，仇恨他的人們也是鞭長莫及，無能為力。我也為這些事情到處傳揚而高興。誰能說這些事情不會對那些留下來的人產生積極的影響呢？先生，趁著我還記得很清楚，我想問您一件事兒，你聽說過他的妻子和兒女有什麽消息？可憐的人啊！我心中納悶，不知道他們後來怎麽樣了。”     “你說的是女基督徒”和她的兒女嗎？“睿智問道，”他們和基督徒一樣，後來也奔走了天路。盡管他們一開始鬼迷心竅，不論基督徒流淚勸說還是苦苦懇求都無動於衷，是後來他們還是回心轉意，棄惡從善，終於也打點行裝，跟隨基督徒走上了天路。     “太好了。太好了。”我說，“他的妻子和孩子們一起走了嗎？這就更好了。”     “是真的，”睿智肯定地說，“我可以和你—一細說，因為當時我就在現場，而且對整個過程都一清二楚。”     “那麽，”我問道，“看起來這件事就該是真的了。”     “這你不用擔心有假。”睿智說道，“我是說，他們全都走上了天路——那位賢慧的妻子和她的四個孩子。看起來，我們要一起走一大段路，既然如此，我就把整個過程詳細地講給你聽。”     於是，他為我講述了以下的故事：那位婦人自從帶領她的孩子們走上天路，就開始叫女基督徒這個名字了。在她的丈夫越過那條通天河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她開始回首往事，思緒萬千。首先，她想到的是，已經失去了自己的丈夫，想到他們之間愛情的紐帶已經完全破裂。你知道，人們在回憶失去的愛情關係的時候，往往會陷於沉思而不能自拔。她想著想著，就會涕淚交流。還不止如此，女基督徒也開始反思，自己對丈夫那種不得體的舉動是否就是再也見不到他的原因之一，他是否就是由於這類事情的發生而離家出走。     想到這裏，以往她對自己心愛的丈夫那些刻薄無情的、虛假生硬的邪惡做法一股腦兒湧上心頭，使她的良心備受譴責，感到自己罪孽深重。此外，每當她想起自己的丈夫那接連不斷的長籲短歎，想起他那苦澀的淚水，想起他那內心的悲傷，想起自己如何喪心病狂地拒絕他的懇求，對他要求自己和孩子們一起走的竭力勸說置之不理，她的心就像碎了一般。是呀，不論基督徒對她說什麽，還是在她跟前做什麽，他自己的肩上都背負著沉重的包袱啊！一想起這些，她就感到仿佛有一道閃電要把她的心切成兩半。特別是基督徒那痛苦的呼喊總是在她的耳畔悲哀地回響： “我到底應該怎麽辦才能得救？”     於是，女基督徒對她的孩子們說，“孩子們，我們全都大禍臨頭了。我的罪過使你的父親離家出走；他本想帶我們一起走，但是我執意不肯，我也毀了你們的前程。”     聽了母親的話以後，孩子們全都泣不成聲，嚷著要去找他們的父親。     “唉，”女基督徒說，當時我們跟他一起走本是義不容辭的事兒！如果那樣，我們的日子就比現在好過得多了。盡管當初我愚笨地認為，你們父親的煩惱是由於他迷戀於一些虛妄的東西，或者被一些憂鬱的思緒所纏繞，但是我現在終於明白了，那是出自另外的動機，也就是說，他那樣做是因為看見了生命之光。在我看來，由於生命之光的照耀，他才能逃出死亡的陷階。“     孩子們聽了以後又一次痛哭流涕，哭喊著：“哇，今天我們算是倒黴透了！”     第二天夜裏，女基督徒做了一個夢。她夢見好像有一張羊皮紙在她麵前展開，上麵記載著她的所作所為。她感到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饒恕。接著，她在夢中痛哭起來，喊著：“主啊，開恩可憐我這個罪人吧！”她的孩子們都聽見了她的哭喊聲。     哭喊之後，她看到兩個醜陋不堪的家夥站在她的床邊，互相說道：“我們怎麽處置這個娘兒們？她不論睡著了還是睡醒了都呼求憐憫。長此以往，我們就會像失去她的丈夫一樣失去她。因此，我們必須采取果斷措施，打消她的念頭，不然的話，全世界都無法製止她成為一個天路行客。”     就在這時，她從夢中驚醒，嚇得大汗淋漓，渾身顫抖不止。稍微過了一會兒，她又進入夢鄉。她依稀看見自己的丈夫基督徒在一個極樂世界，和許多永生的聖徒在一起，他站在一位頭頂彩虹、坐在寶座上的君王麵前，彈奏手中的堅琴。她還看見，好像她的丈夫彎下腰去，麵對著君王腳下的地麵，說道：“我衷心感謝我主我王把我帶到這個聖地來。”話音剛落，站在四周的聖者一齊歡呼，琴聲大作。但是，除了基督徒和他的同伴們，任何凡夫俗子都不知道他們唱的是什麽。     第二大早晨起來，她向卜帝禱告後，便和她的孩子們談話。這時，有人使勁敲門。她問了一聲，說道：“如果你是奉上帝的名而來的，就請進來吧！”     “阿們！”來客回答說。接著，他推開門進來，向她問候：“祝你們全家平安！” 說完又問道：“女基督徒，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到這裏來嗎？”     女基督徒聽了以後滿臉通紅，直打哆嗦。但是她的心由於充滿渴望而開始感到溫暖，她想知道他從哪裏來，到這裏來找她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我的名字叫做奧秘。”來人說道，“我和天上的那些人住在一起。我住的那地方談論說，你好像有一種要到那裏去的願望。我們也聽到一個傳聞，說你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先前的罪過，不該硬著心腸反對你的丈夫走天路，不該愚弄你的孩子們。”     “女基督徒，”奧秘繼續說，“仁慈的救主派我到這裏來告訴你，他是一位願意饒恕眾人的神，他樂意廣行赦免。他也想讓我告訴你，他邀請你去見他的麵，去赴他的宴席，他將用天堂裏最好的東西款待你，把你祖先雅各的世襲財富賜給你。”     他繼續說道：“基督徒，就是你那離家出走的丈夫，這會兒就在上帝的麵前，和成千上萬的聖者在一起，可以永遠看到那掌管生命的L 帝的麵容。當他們聽到你邁進天父的國度裏麵那腳步聲的時候，都會歡欣鼓舞。”     聽了這些話，女基督徒感到非常窘迫不安，便低頭不語。奧秘繼續說：“女基督徒，這裏有你一封信，是你丈夫的君王托我帶給你的。”她接過信來，打開信封，馬上聞到一股無比芬芳的香味，再看那信，原來是用金字寫的。信中寫到，君王希望她踏著丈夫基督徒的足跡奔走天路，因為那是通往天城的道路，隻有走這條路才能永遠充滿喜悅地生活在上帝的麵前。看到這番話，那位虔誠的婦人心悅誠服，情不自禁地對奧秘哭喊：“先生，你能帶領我和孩子們跟你一起走嗎？我們也想去天城敬拜我們的君王！”     來訪的奧秘說，“女基督徒啊，你要知道苦盡甘來的道理。你也要像他那樣，必須經曆一番艱險才能進人天城。因此，我奉勸你要追隨你的丈夫基督徒的足跡。跨過荒原，到遠方的窄門那裏去。因為那是你必須走的大路的起點，我祝你們一路平安。還有，我奉勸你把這封信放在懷中，經常拿出來看看，也讀給你的孩子們聽，直到你能全部記在心裏。因為那是你在奔走大路的途中必須反複詠唱的詩歌之一。當你結束你的旅程的時候，你必須遞交這封信作為你的證件。”     這時我在夢中看見，當睿智為我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這位老先生自己也很激動。他接著講下去——於是，女基督徒把她的孩子們召集在身邊，對他們說道： “孩子們，也許你們都察覺到了，最近我內心裏為你們父親離開塵世而掙紮得很厲害，倒不是因為對他的幸福有什麽懷疑，他現在一切都好，我沒有什麽放心不下的，而是為自己和你們的現狀而焦慮不安，我深信這是我作孽的結果。當時你們的父親處在憂傷悲痛之中，而我對他的態度使我的良心備受譴責，因為我不但自己心腸堅硬，而且帶領你們一起反對他，還拒絕和他一起奔走大路。”     “要不是因為昨天夜裏我做的那個夢，”女基督徒繼續說，“要不是今天早晨這位陌生人給我的鼓勵，我對這些往事的思緒就會立刻把我置於死地。來吧，我的孩子們，咱們打點行裝，到那扇可以通到天國的窄門那裏去。這樣我們就可以見到你們的父親了。按照那裏的律法，我們就可以和他以及他的夥伴們安詳地生活在一起了。”     她的孩子們看見母親生意已定，都高興得流出眼淚來。於是，來訪的奧秘和他們道別。女基督徒和孩子們便準備行裝，預備啟程。     就在他們整裝待發的時候，女基督徒的兩個女鄰居來敲他們的門。她像以前一樣對她們說：“如果你們是奉上帝之名而來的，就請進。”     那兩個婦女聽了以後大吃一驚，因為她們通常都聽不到這種話，也沒有聽到過女基督徒用這種口氣說話。她們還是走進門來，但見那位良善的婦人正準備出門遠行。     於是她們問道：“鄰居呀，請問你們這是幹什麽？”     那個年長一些的婦女名叫“膽怯”太太。她的父親曾經在艱難山上和基督徒相遇，因懼怕攔路的獅子而勸說他走回頭路。女基督徒對她說：“我準備出門旅行。”     “請問要到哪裏去呀？”膽怯太太問道。     “去找我那虔誠的丈夫。”她說著便抹眼淚。     “千萬別冒失，我的好鄰居。”膽怯太太說，“看在你這些可憐的孩子們的份上，不要毀了你自己，這不是咱們女人應該幹的各兒。”     “不，”女基督徒回答說，“我的孩子們也跟我一起走。他們誰也不願意留下來。”     “我實在想不通，到底是什麽原因，或者是誰使你有這種打算的？”膽怯太太問道。     “嗯，鄰居，”女基督徒說，“如果你和我一樣悟出那麽多道理，我相信你也和我一起走。”     “我求求你了。”膽怯太大說，“你都悟出了些什麽，使你走火入魔，堅持要到一個誰也說不情怎麽回事的地方去？”     “自從我的丈夫走後，”女基督徒回答說，“特別是當他跨過通天河之後，我就一直非常痛苦。而使我最感到痛苦的，還是當他悲痛憂傷的時候，我對他那粗暴無禮的態度。此外，我目前也處在他當年的那種境地，而除了奔走天路，別無選擇。 昨天我夢見了他。哦！我們還是靈犀相通！他住在萬王之王的國度裏，他和上帝一起出席天國的聖宴，他是那些永生的聖者中間的一員，上帝公賜給他一座房子讓他居住。在我看來，和那座房子相比，世上最豪華的宮殿也不過是一個糞堆而已。大國之王還召喚我，保證我到了他那裏以後會受到熱情款待。他的使者剛才就在我的身邊，還帶給我一封邀請信，要我到那裏去。”說著，她拿出那封信來讀了一遍，並對她們說，“現在你們對這件事還有什麽要說的？”     膽怯太太說：“呢，你和你的丈夫都是鬼迷心竅，所以才遇上那麽多麻煩！你肯定聽說過，你的丈夫一路上都遇到了些什麽艱難。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他一上路就出師不利。我們的鄰居頑固光生就可以證明，因為他跟你的丈夫一起走了一段路。柔順先士也是如此，直到他們迷途知返，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我們聽說過的事情還多著呢！譬如說，他怎樣遇見雄獅，怎樣大戰亞玻倫，怎樣走過死蔭的幽穀，不一而足。他在浮華市場的曆險你也不會忘記。他作為一個男爺兒們，況且如此艱難，你作為一個女人家，豈不會難L 加難嗎？你再好好想一想這四個寶貝疙瘩，他們都是你的親生骨肉，你怎麽割舍得了？因此，即使你自己可以如此輕率地孤注一擲，但是看在你的這些心頭肉的份上，你也要留在家裏，不要輕舉妄動。”     女基督徒聽了以後對她說：“我的鄰居，不要用這些事誘惑我、我現在要做的一件一本萬利的事情，如果我不費心思去充分利用這個機會，我就是一個卜足的大傻瓜。至於你告訴我的所有那些麻煩，我可能也會在途中遇見，但是我還不至於被它們嚇倒，相反，還會證明我的選擇是正確的。有苦才有甜，那些經曆隻會使甜上加蜜。因此，由於你不是奉上帝的名到我家裏來的，就像我剛才說過的那樣，就請你走開吧，不要再來打擾我。”     膽怯大大聽了以後惱羞成怒，辱罵了她一番，又對和她一起來的同伴說道： “鄰居慈悲呀，由於她不識好歹，對於我們的忠告和陪伴不屑一顧，我們就讓她自苦吃去吧！     慈悲有點兒左右為難，她不是很情願服從她的鄰居，這是由於兩方麵的原因。一，她很同情女基督徒。因此她在心裏嘀咕著：“要是我的鄰居非走不可，我將送她一程，盡力幫幫她。”其二，她也為自己的靈魂著想，因為女基督徒剛才所說的話使她感到震撼。因此她又在心裏嘀咕道：“我願意和這個女基督徒再深入地談一談，如果我能夠從她的談話中得到關於真理和生命的啟示，我自己也會真心實意地跟她走。”     想到這裏，慈悲對她的鄰居膽怯太大說：“今天早晨我確實是跟著你來看望女督徒的。你也看見了，由於她將永遠離開她的家鄉，我想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送她一程，在路上幫她一把。”但是，她沒有說出第二個原因來，隻是把那個想法存在心裏。     膽怯太太說道，“算了。我看得出來，你也打算稀裏糊塗地跟著去當傻瓜。但是，我有話在先，你要當心，放聰明點兒。要知道，當我們脫離了危險的時候，我們就萬事大吉；但是，如果我們在危險之中，那可就不是鬧著玩的了。”     於是，膽怯太太回到她的家中，而女基督徒則踏上征途。可是，膽怯太大一回去，就把她的幾個女鄰居招呼到家裏，她們是“半瞎”大大、“輕率”太太、“輕浮”太太和“無知”太太。這些人來了以後，她就開始為她們講述女基督徒的故事，講述她那深思熟慮的旅行。膽。法就這樣喋喋不休地說起來了：“鄰居們，今天早晨我閑著沒事兒，就去看望女基督徒。當我走近她家門前的時候，我就敲門。你們知道，這是我們的習慣。她回答說，如果你是奉上帝的名來的，就請進來。於是，我走進她家，心想她一家一定都很好。沒想到，她自己和她的孩子們都準備離開這座城。於是我問她要到哪裏去。她告訴我，長話短說吧，她那會兒一心要去奔走天路，像她的丈夫那樣。她還告訴我說，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她丈夫現在所在的那個度的君王怎樣邀請她到那個地方去。”     無知大大聽了以後說道：什麽？你認為她會去嗎？     “是的，”膽怯太太回答說，“無論如何，她會去的。我這樣說是有根據的，為我為了那件事，曾經苦口婆心地勸說她要留在家裏——也就是說，她在那條路上會遇到千難萬險——我和她爭論得很激烈，結果使她更加堅定不移。她跟我解釋了許許多多，什麽苦盡甘來呀。哼，還有什麽，那些困難會使甜上加蜜。”     “哦，這個瞎了眼的傻娘兒們！”半瞎太太嚷道，“她就不知道從她丈夫所受困難中接受教訓嗎？叫我說，我認為要是他重新回到這裏，他就會死心塌地的呆在這個地方，再也不會去冒那麽多風險而一無所獲了。”     輕率太太也隨聲附和說：“這種捕風捉影的傻瓜滾出城去！要我說，她走了對們來說倒是一大解脫。你們想啊，要是她還持在家裏不走，又總是那麽想入非非的，誰還能過安穩日子？因為她個是整天愁眉夭臉的，就是不喜歡和我們交往，要不就是總談論這種事情，使有腦子的人無法接受。因此，在我看來，她走了我一點兒都不感到惋惜。讓她走吧，讓好一點兒的鄰居搬到她那裏去。既然有這麽多異想天開的傻瓜住在這個世界上，這裏就永遠不會是個好地方。”     接著，輕浮太太添枝加葉地說道：“嗨，別再講這些了。昨天我在水性楊花太太家裏，大家都像少女一樣歡天喜地。你們猜都是誰在那裏？除了我和貪色太太，還有三四個別的人，包括縱欲先生，猥褻先生，等等。我們在那裏縱情歌舞，還有種能使我們得到最大滿足的娛樂。還有，我敢說，水性楊花太太本身就是一個值得讚美的、富有教養的貴婦人，而縱欲先生則是一個英俊瀟灑的紳士。”     就在她們說話的功夫，女基督徒已經上了路，慈悲跟著她一起走。她的孩子們走在她們中間。她們一邊走，一邊開始談話。     “慈悲，”女基督徒說，“你能離開家門陪著我走一段路，使我得到意想不到的恩惠。”     年輕的慈悲（這樣說是因為她還是個年輕的姑娘）說：“如果我意識到有充分的理由跟你一起走，我就再也不返回那座城市了”     “好極了，慈悲。”女基督徒說，“下決心和我一起走吧。我們奔走大路的結局是什麽，我知道得一情二楚。我丈夫就在那裏，就是拿西班牙金礦所有的黃金和他換，他也不會離開那個地方的。盡管你隻是接受我的邀請前往，你也不會被拒絕。那位召喚我和孩子們去的君王樂善好施，充滿憐憫。此外，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雇你，你可以作為我的仆人一同去。實際上，隻要你跟我走，所有的東西咱們倆都對以分享。”     “但是，我怎麽能夠確定會被接納呢？”慈悲問道，“盡管那是一條再困難不的道路，但是，隻要有人能夠保證給我這樣的希望，叫我知道那位有求必應的救主會隨時接濟幫助，我就會毫不猶豫地一直走到底。”     “好啊，可愛的慈悲！”女基督徒說道，“讓我來告訴你到底怎麽辦。你跟我走，到窄門那裏去，我們進一步問清楚。如果你在那裏得不到鼓勵，我情願讓你回家去。我也會付給你報酬，以報答你在陪伴我們走的路上所給予我和孩子們的關心幫助。”     “這樣的話，我就到那裏去。”慈悲說，“不論後來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接，但願我的救主能夠給我好運，但願天國之王能夠憐憫我。”     女基督徒聽了以後心中歡喜，不僅僅是因為她有了一個同伴，而且因為她成功地說服了這個可憐的姑娘，使她鍾情於自己的救恩。於是她們往前走，慈悲情不自禁地開始抽泣。     女基督徒問道：“好姊妹，你哭什麽？”     “哎呀！”慈悲回答說，“隻要認真想一想那些仍然住在罪惡之城的可憐的親朋友們，想到他們的處境，誰能不悲傷呢？想到他們沒人指引，沒人告訴他們將會發生的事情，我就會更加悲傷。”     “天路客應該有同情心。”女基督徒說，“你為你的親朋著想，就像我的丈夫當初離開我的時候所做的一樣。由於我對他的勸導置之不理，他就悲痛不已。但是他的主，也就是我們的主，把他的眼淚收集起來，裝到他的瓶子裏。現在你我兩人，有我那些可愛的寶貝們，正在收割那些眼淚所澆灌出來的果實，從中得到好處。慈悲啊，我希望你的眼淚不會白流，因為真理告訴我們，流淚撒種的，必歡呼收割。那帶種流淚出去的，必要歡歡樂樂的帶禾捆回來！”慈悲聽了唱道：讓最神聖的救主做我的領路人，如果這就是他賜福給我的旨意；把我領進他的大門，他的羊圈，使我登上他那神聖的高山之巔。讓他保守我永遠不會離開，他豐富的救恩和聖潔之路；不論將來發生什麽事情，他都是我最可靠的保護。讓他把我那些迷失的親人，全聚集在他溫暖的懷抱裏；主啊！教他們虔誠地祈禱，使他們全心全意地歸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