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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名報人卜少夫記實

(2006-04-13 10:21:03) 下一個

香港 

 

卜少夫,名寶源,筆名邵芙、龐舞陽等。江蘇江都縣人,清宣統元年五月初四日(一九○九年六月廿一日)生於鎮江。父善夫,業中醫,初懸壺於鎮江,後遷南京下關,父親去世後靠兩百多畝祖田收租過日子。寶源兄弟六人,兄寶珊(毓瑚),三弟寶鼎(力夫)、四弟寶南(乃夫,筆名無名氏)、五弟寶戊(早殤)、六弟寶椿(幼夫)。幼時入讀南京下關基督小學、聖公會道勝學校,同學有胡漢君、應家秉等人。民國十二年,畢業於天津北洋大學機械係的長兄寶珊患肺癆去世,翌年五月父親去世,因而對中醫失去信心,不願繼承衣缽,且自感寶源似一家錢莊店名,姓簡名繁,失去平衡,故自動易名少夫,弟弟們也跟著改名為力夫、乃夫、幼夫。小學畢業後,先後肄業於南京益智中學、華中公學、青年會中學、上海無線電專科學校。中學時代曾獲南京中學生演講比賽冠軍,主編校刊《雪花》報、《活躍》周報等。民十六年加入中國國民黨為預備黨員。民十八年,考入座落上海吳淞炮台灣之中國公學(校長胡適),一學期後由同學陳時章誘導,轉入中共創辦、設於虹口竇樂安路之中華藝術大學(校長陳望道,民十九年八月被查封,民七十八年十二月複校)中文係,教授有夏衍、沉西苓、陽翰笙、錢杏村等人,魯迅經常蒞校演講,同學有張愛萍(中共建政後官至國務委員兼國防部長)等,結識不少左傾文學青年,向報紙副刊投稿,寫新詩、散文、小說,曾在新月派詩人邵洵美刊行之《現代文學》月刊發表〈藍色的病〉〈春天坐馬車〉等日本“白樺派”新感覺小說,又投身話劇運動。於就讀一學期後,先後兩次東渡,短期留學日本。民十九年,任嘉興《民國日報》編輯主任,投身新聞事業。因出身紈褲,從小腹有鱗甲,恃強淩弱,民廿二年九月與友人陳堯聖去南京夫子廟吃茶,嫌人力車夫跑得不夠快,用手揮扇骨毆打車夫脊背,用力過猛身體前衝,把車夫壓倒在地,他撲在車夫身上,幸自己眼鏡未打破,然白夏布長衫已撕破。

 

剿匪總部情報科員

 

同年前往南昌,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南昌行營機關報《真實報》編輯主任,參加由蔣中正委員長發起之新生活運動,兼任南昌行營轄下之怒潮劇社、革命青年同誌會機關刊物《青年與戰爭》周刊編輯,與萬子霖、陶滌亞“都是同一運動中獻身奮鬥的青年”,又加入國民黨複興社,兼任豫鄂皖三省剿匪總部及南昌行營調查情報科(軍統的前身)科長鄧文儀之秘書,自言:“直到南昌軍機燒毀,發生徐培根案,鄧文儀下台,戴笠接收調查科,我才離開南昌到南京,為拔提書店翻譯《墨索裏尼傳》”。

 

民二十三年,任南京《新民報》編輯兼副刊主編(社長陳銘德),又主編《新聞學》周刊。二十四年夏,任南京《扶輪日報》采訪主任;七月七日,與徐天白(品玉,筆名白雲、二無、少夫人,是年夏畢業於南京中央大學中國文學係,由政府分配到上海警察局任機要秘書,長年佩槍)訂婚。十一月一日,南京國民黨中央黨部內發生“刺汪案”(行政院院長汪精衛遇刺受傷,凶手為南京晨光通訊社記者孫鳳鳴,幕後主使者為李濟深、陳銘樞、胡漢民),是日在現場采訪四屆六中全會新聞,與各報記者被軟禁五小時。二十五年春,任南京新京日報(前身為京報,創辦人陳立夫)采訪主任(社長石信嘉),兼為該報撰寫〈人物特寫〉;同年與包天笑、謝六逸等聯名發表《上海新聞記者為爭取言論自由宣言》,旋第三次負笈日本,入讀明治大學新聞專攻科,同學有宋越倫。在學期間擔任江蘇同鄉會(中國國民黨在東京之分支組織)會長。

 

二十六年春,留日同學會在東京公演話劇《日出》(左翼作家曹禺編劇),卜少夫任舞台監督。自八月份於明治大學畢業回滬,八.一三淞滬戰爭爆發後撤至香港。二十七年初任荷印吧城(今雅加達)僑報《新報》香港特派員,四月任立報(社長成舍我)副刊〈花果山〉主編,秋,以戰地記者身份,北上采訪武漢保衛戰、昆侖關大戰與滇緬戰役。民二十八年元旦,與徐天白在香港銅鑼灣利園山袖海堂結婚,男女方證婚人為許地山、成舍我,賀客有張光宇、丁聰、馮亦代、葉靈鳳、戴望舒、路易士(文化漢奸)等。在港期間,與日本浪人打得火熱,卜氏本人亦常與友人談及“差一點落水當了漢奸”,僅因條件談不攏而幸未加入汪精衛的“和運”。

 

婚後,徐天白與少夫約法三章:一、不得再與任何人戀愛。二、不得與正式有夫之婦尤其是黃花閨女發生曖昧關係,人知之,敗汝行;人不知,喪汝德。三、不得帶花柳病入門。然其征歌選色、偎紅倚翠一如既往,天白有言“丈夫丈夫,一丈之外即非我夫!”,友人張九公當麵調侃卜氏“是流氓,是酒徒,是色鬼!”

 

民三十年,任貴陽中央日報資料室主任,兼編副刊〈前路〉,期間奉召至陪都重慶入中央訓練團新聞事業專修班受訓,妻徐天白任貴陽花溪女中國文教員;同年出版《戰地記者講話》。三十一年十二月十日,繼趙效沂為重慶中央日報總社采訪主任,妻徐天白以黃苗之介紹入財政部任職。

 

十二月廿七日晚去中央社串門,由編輯傅劍秋處偷看到中央宣傳部之“宣傳指示”,知悉中美、中英新約業已草成,定於翌年元旦正式,旋於是日淩晨親自寫下獨家短訊一則。此獨家新聞見報後,美國駐華大使高思(Clarence E. Causs)立即向我外交部提出嚴重抗議,指責中國政府疏於保密違反外交協議。外交部部長宋子文聞訊大發雷霆。廿八日晚,陶社長召開編輯會議,卜少夫自請處分,“惟以記者立場,我無錯誤,亦無責任”。稍後,最高統帥將“新約泄密”案交由中國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部長張道藩偵訊,卜應訊時拒絕供出消息來源,陳博生認為:“這家夥太莽撞,連帶害了許多人”。

 

貪圖名利 泄露機密

 

民卅二年一月十一日,中英、中美分別在重慶和華盛頓簽訂“關於取消英國在華治外法權及其有關特權條約”、“關於取消美國在華治外法權及處理有關問題之條約”,正式宣布英美廢除在華特權。下旬,中國國民黨中央黨部作出裁決,認為采訪主任有聞必錄,登載與否責在編輯,將總編輯袁業裕交付軍法審判,卜少夫則罰俸三月。稍後,陶百川懇請葉楚傖出麵保釋袁氏,不了了之,陶百川則引咎辭職,由胡健中繼任社長。同年,任中央周刊社編輯。民卅三年,繼胡春冰為重慶中央日報總社編輯主任,繼升副總編輯。

 

民卅四年一月廿日,與在重慶誌同道合之年輕記者十人,共同發起創辦中國第一本新聞雜誌,每人湊出法幣五千元作為資本,相約主動以筆名供稿,不支稿費,而由經理部門記錄每期稿酬,積累作為增資。卜氏被推為總編輯,黃綿齡為總經理。依路透社中國分社經理趙敏恒的建議,刊物宗旨以內幕新聞為主,在刊頭宣示“天地間皆是新聞,新聞中另有天地”。八月,抗戰勝利,由於各創辦人工作有變動,不能群聚於陪都,而是分散於世界各地,所以原有總編輯、總經理輪替之議無法實行。九月五日,由重慶複員南京,此行任務為籌備南京中央日報複刊。九日,中國戰區日軍投降典禮在南京中國陸軍總司令部舉行,與徐鑄成等應邀觀禮。同月,南京中央日報複刊,任總編輯;十月十五日,《新聞天地》渝版結束,由渝遷滬,出版第八期;十一月,改任上海申報副總編輯兼副刊〈自由談〉主編,專管國內外之新聞采訪與報導;同年妻天白任職上海美國新聞處。卜少夫於副總編輯任內,曾率領上海記者團訪問台灣,指揮采訪南京製憲、行憲國民大會及在上海舉行之第七屆全國運動會,更就近利用申報職務上之便利,網羅部份年輕記者為《新聞天地》撰稿,使雜誌內容豐富多采。

 

民卅五年,兼任上海中國新聞專科學校教授、複旦大學新聞係副教授,講授〈采訪學〉、〈副刊編輯學〉等課程,學生有何錦玲、劉昌平、馬克任等人,嚐替吳嘉棠至聖約翰大學新聞係短期代課,學生有沈彬、華嚴等人。卅六年秋,應廣東省政府之邀,與京滬新聞界周培敬、羅寄梅等七人暢遊海南島、香港,曆時月餘。同年第一次去北平、沈陽采訪,辭去兩校教席,《新聞天地》月刊除上海直接印行十三萬份外,尚有沈陽、濟南、重慶、廣州四個航空版。卅七年一月,《新聞天地》自第卅一期起,由月刊改為半月刊。卅八年三月,由第五十九期起,再由半月刊改為周刊。同年四、五月間,與馮有真、吳紹澍、費開民等在四馬路大西洋西萊社吃晚飯,交換對時局的意見,卜少夫堅決主張到最後關頭隨政府撤退,曰:“如果誰相信共產黨的話,誰便死無葬身之地。共產黨的目的,隻是為了奪取政權,共產黨那一套,永不適合中華民族!”

 

五月上旬野火逼近上海時,夏衍勸他留在上海迎接“解放”,他仍辭去申報副總編輯職務,十五日挈眷搭乘中航班機飛往香港。十九日,黃綿齡於結束《新聞天地》滬社業務後,乘坐最後離滬之“中興號”客輪前往基隆。廿七日,上海陷共,申報易名為“解放日報”。上海版《新聞天地》自卅五年三月至卅八年五月出版至六十九期,由報導國共內戰消息迅速準確而一紙風行,銷量由七千份增至十二萬八千份,外加台北、北平、沈陽、重慶、蘭州、濟南、廣州等地印行的航空版,號稱發行二十萬份。六月三日,中國人民解放軍上海市軍事管製委員會發布第一號令接管新聞天地社。

 

免費乘機 免費印刊

 

卜少夫從上海攜卅萬港幣赴港,氣勢如虹,那時這筆錢可以買下一整條橫街的房產。六月十八日,《新聞天地》在香港複刊,其後在台北、北美、西歐、東京設立辦事處或發行點;八月,六弟幼夫由香港前往台灣,入中華日報從事采訪,四弟乃夫滯留杭州侍奉老母。卅九年夏,正當海南島棄守之時,由港赴台,表示《新聞天地》堅定反共立場,願與國家同患難共存亡,《新聞天地》遂由最高當局批準交國民黨的《香港時報》印刷機構東南印務出版社承印,此後數十年從排字、拚版,到紙張、印刷、裝訂,卜少夫分文未付。

 

由於《新聞天地》的通訊員廣泛分布於大陸各省大中城市,故五十年代初期,該刊的大陸政經軍事報導遠勝於中外的官方通訊社。然而,隨著雷厲風行的鎮反、肅反運動的開展,為《新聞天地》撰寫航訊的筆杆子陸續被捕被殺被關,其報導與評論重點逐漸由大陸轉向台灣。到《七十年代》、《爭鳴》等政論刊物麵世後,《新聞天地》在香港報攤極為罕見。《新聞天地》在台灣非但未能暢銷,賣刊收入連辦事處的經費都無法維持,所謂內銷乃是每周空運幾百本到台北,由駐台辦事處分寄黨政機構、國營事業、傳播媒介以及達官貴人,從贈閱過渡到訂閱,且動員公司商行刊登廣告,動輒以揭露隱私迫使對方就範──自動掏錢贖稿或者為卜氏飲宴付鈔。卜少夫需索的層次比一般台灣報刊高出一籌,其需索對象多數是政府高層機構,迫使他們在每年預算中留出一筆可觀的“政令宣傳費”。卜少夫的理由是:他辦《新聞天地》在香港孤軍作戰,與共匪針鋒相對,功在黨國,黨國豈可不照顧他?在反共旗號下卜少夫混了四十年,公私兼取,黨政通吃,於是行政院僑委會、新聞局、國民黨中央海工會、文工會盡皆源源不絕地為他輸血。民五十九年因向港府疏通開辟港台航線有功而受聘為華航顧問後,享有長期免費機票服務優遇,故半個世紀往來港台數百次,自詡“我若意誌不堅中途變節,對於反共事業的震撼遠遠超過美國與我國斷交,遠遠超過徐蚌會戰的失敗,我有此自負,也有此肯定”。

 

一九四九年十月十三日國軍棄守羊城,中國國民黨南方工作組組長沈之嶽奉令主持爆破廣州海珠大橋,成功後潛返香港。當時香港政府與澳門政府都以钜額獎金通緝沈之嶽,而沉卻在公共電話亭中打電話給卜少夫,約卜到一家飯店喝茶,“我接到電話大吃一驚,乃約好時間地點,且以彼此左手拿報紙為見麵信號……他竟然信任從未謀麵的我,我沒有出賣沈之嶽,亦從未對人談起這段事……我們在九龍漆鹹道飯店的咖啡座談了三十分鍾。他並無任何事交辦,告訴我還要逗留兩天。我勸他速離開,不要用正常交通管道。後來我才知道,他還是正式通過啟德機場移民局檢查,乘民航機回台北的。以後來往中,我從未問他為何那次要與我見麵?我想,唯一的原因是向我表示有膽、有勇氣,讓我認識他,要我替他宣傳。四十年來,我從未向任何人談及此事”。通常香港警方不會協助中共追捕國特,然此案非同小可──是役沉之嶽飛穗指揮國防部保密局技術總隊副總隊長胡淩影用四百箱黃色炸藥炸毀了廣州最壯觀的海珠大橋,死傷平民五百,沉毀中外船舶百餘艘,造成災民三千,那時英國已決定與中共建立外交關係,故對鄰近地區钜大傷亡案的主謀自然不能置若罔聞。

 

民國卅九年七月,《新聞天地》推出英文版半月刊,因營業收入不夠挹注印製成本,於半年後停刊。四十年三月七日,卜少夫與成舍我、左舜生等十四人發起創刊《自由人》三日刊,旨在同“第三勢力”對抗,出任該刊總經理,總編輯為成舍我。同年八月,卜少夫赴日本冶遊,自辯曰:“我不敢自況是蔡鬆坡先生,時代衝擊與拂逆,每每引起無限惆悵,寄豪情於聲色,蓋有其難以自遣之痛”。一日去苗劍秋家遊宴,驀地驚豔,必求一夕之歡,代價為三百美金。酗酒倒地不起,入赤坡山王醫院急救,療治兩個月勉強帶傷返回香港。東京之行,本欲對聯合國軍司令麥克阿瑟作一專訪,又想透過盟軍總部,在南韓的中共誌願軍戰俘營中開辟《新聞天地》的銷售市場,麥帥未見到,反留下一筆風流孽賬。

 

民四十一年,獨子凡生於香港。四十二年七月廿九日,蔣總統“召見中央黨部秘書長張其昀及第一組主任唐縱,聞有申斥之聲,據(秦)孝儀兄言,這與日來《自由人》《新聞天地》及英文《中國日報》所載孔祥熙、宋子文被開除黨籍一節有關。昨天把周宏濤叫去,也是為此,並怪他不先報告。後來陸軍侍從武官文立徽兄告我,據副官言,蔣公夫婦一天沒有講話,連吃飯時都悶不作聲”。九月,《新聞天地》受到當局處分,不準其結匯,一時對主力內銷台灣之《新聞天地》影響甚大。

 

為了立功贖罪,民四十二年十月三日(第二九四期)至十二月十九日(第三○五期),《新聞天地》連載八萬字演義體文章《第三百六十一行買賣》,作者為自始即參與“第三勢力”活動之焦大耶(本名朱淵明)。文章雖對有關人士姓名第二字代以×字,但一般關心時事的人都能確認當事人全名,諸如張發奎、張國燾、許崇智、劉震寰、上官雲相、張君勱、左舜生、翁照垣、陳濟棠、王正廷、易君左等一百多人,且牽涉到美國駐港總領事館顧問、名記者何義君與美國特使吉塞埔。作者對屈滕於美元的國府前軍政大員嬉笑怒罵、冷嘲熱諷,將他們見利忘義、賣主求榮的嘴臉描繪得神形畢肖,躍然紙上,自然得罪了不少政客。其中,身任“自由戰鬥中國”同盟副秘書長的立法委員、李宗仁秘書程思遠以誹謗罪入稟香港法院控告《新聞天地》,“盡管《新聞天地》所載確有其事,可惜無法找出有力的舉證。我政府當局甚表同情,行政院長陳辭公也接到報告,卻礙於法令規定,政府沒有這筆預算在財政上作實際的支持,《新聞天地》不敢打這場官司,隻好賠錢了事”。

 

“為了《新聞天地》刊載《三百六十一行》這篇揭發第三勢力當年在香港活動的長篇連載,其中牽涉到程思遠,他控告《新聞天地》毀謗,時陳誠任行政院院長,主張《新聞天地》與程法律周旋到底,因之纏訟近兩年,所有法院律師等等費用相當浩大,在一次老總統詢問《新聞天地》近況時,我隨便提出,老總統對《三百六十一行》這篇文章印象深刻,亦認為由於《新聞天地》揭發,第三勢力未能在港成立而瓦解,對國家有貢獻,於是當麵關照秦孝儀(老總統召見時,隻有秦一人在旁作記錄)。秦孝儀事後即通知陳建中,陳與我聯絡後,由黨部補助《新聞天地》……”。

 

民四十三年,任香港聯合書院新聞係教授。四十五年八月,與岑才生、唐君毅、陳孝威等廿二人隨香港文化新聞工商界訪問團赴台,一行獲蔣總統暨夫人在士林官邸設茶會招待,並由蔣經國親自陪同乘軍機飛往金門前線實地視察。四十六年一月,香港第一次舉辦以反共為主題之“圖書與作家手稿展覽會”,作為《新聞天地》代表之卜少夫被籌委會推選為理事兼義務秘書。七月,新聞天地社出版袁昶超著之《中國報業小史》,由成舍我撰序。秋,前往馬尼拉,在菲律賓發行《新聞天地》航空版。

 

同情漢奸 引薦入台

 

一九五七年,引薦汪偽中宣部次長胡蘭成去台北中國文化學院任教,“少夫自發的為我聯絡,我遂有台灣之行”,胡蘭成在台恣意招搖,文化界人士鳴鼓而攻,其漢奸曆史被揭露無遺,遂被迫辭職黯然返回僑居地東京。

 

民四十七年,陸鏗在中國大陸第二次入獄,罪名之一係昔年與卜少夫、丁中江等人創辦《新聞天地》。民四十八年五月,香港新華社掌管新聞宣傳戰線工作的金堯如到北京出席中共外事辦公室港澳工作會議,在匯報中總結經驗時以自己在一次社交酒會中請友人引介向卜少夫碰杯為例,認為“若不顧場合,不顧耳目,不顧他人處境,一味以單純的任務觀點執行上級指示,急躁冒進,唐突隹人,壞了好事,又害人匪淺……”。主持會議的廖承誌副主任也加以肯定,他說做國民黨人的統戰工作不能單從我們的需要出發,必須照顧對方的政治環境和不利條件,否則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僅是對卜少夫一人而已。在座的陳毅副總理兼中央外辦主任也加了幾句話,他說,統戰工作的目的是爭取對手又化敵為友,團結起來,共同工作,為和平解放台灣而努力。所以不能抱單純的利用觀點,要看大處遠處,作長期規劃,後會有期嘛!總有一天如魯迅所說的‘相逢一笑泯恩仇’嘛!陳、廖二位對卜少夫先生亦表示聞名已久,甚為重視。廖公說,卜少夫是個大記者、名報人,抗戰期間活躍於戰場上。他的《新聞天地》還在辦嗎?對他既要重視,也要保護”。事實證明,陳毅、廖承誌對香港新華社所作的指示,以長期規劃統戰利誘卜少夫,是收到了全功的,在共產黨眼中,貪財好色、嗜酒如命之徒,遲早都會落入他們的彀中。事實確是這樣,在港台新聞文化界中,縱情聲色恣意淫樂者,無出卜少夫之右。卜少夫的小學同學胡漢君對他的評價是“朝秦幕楚,水性楊花,(情婦)不是以十計,而應是以百計”。他的結發妻子揭露他六十年代“竟向一個賣笑之酒妓動起真情來……留台七八個月返港,容色黑瘦憔悴,一日夢囈曰‘darling,你在台北可想我?’……後更在其辦公室中發現彼姬來信一束,說明少夫去信並贈送金錢衣物手表種種,少夫無言可以自辯,惟頻呼痛苦不已……向一賣笑婦人輸其真愛,我欲哭無淚……一向拈花惹草我素不禁阻,惟獨欲重新青春一番去談情說愛,何況是人盡可沽之酒妓,此非風流,毋乃下流”。“對歡場撈女,他特多同情,不論她是因何墮混,或是她貪圖享樂自甘下賤者,皆視同姐妹”。同時又將台北皇後酒家的紅酒女貂蟬認作紅顏知己。“對歡場女兒往往表現得一派癡情,擺出一副認真神態,他所喜歡或有過特殊關係的,就不喜歡朋友去碰她。當年他在台北有一個酒家的紅顏知己海燕,頗有情深一往之慨,我作了一副嵌字格對聯贈他:‘海枯石爛從來少,燕叱鶯啼盡可夫’,把倆人名都嵌入,卜少夫見後不以為忤,反而擊節讚賞”。更有甚者,上門去找台北名妓、老鴇何秀子,“不僅與別人暢談何秀子,還藝高膽大的來寫何秀子,更令人拍案叫絕的是用何秀子做《新聞天地》的封麵”。說起他的喝酒打牌,更是末流的酒品牌品,嚴靈峰說說:“大家想要了解他,最好同他喝酒或是搓幾圈衛生麻將。他如果同你拚酒,一定先要你幹杯;打起麻將來,他的牌品和技術都不太高明”。徐渠成為文曰:“卜少夫打牌,贏了肚子痛,輸了要打到天亮。”

 

如此花天酒地,不務正業,自有報應:民四十八年九月十三日,《自由人》三日刊停刊。同年與張國興、李秋生、徐籲、馬義等人作印度之遊。五十年八月,代表香港文化新聞界出席陽明山第二次會談。五十二年一月,友人賈亦棣因丁中江案牽連,被港府羈押於港島摩星嶺道政治犯集中營,卜少夫在台北《聯合報》撰寫香港航訊〈軍火間諜案的牽連與控訴〉,賈亦棣獲釋返台後,應卜之約,在《新聞天地》第八○六期發表〈中共特務和我同囚在香港集中營裏〉一文。民五十三年訪問炮火下之越南西貢。五十四年六月,為了籌措《新聞天地》經費,創辦《旅行雜誌》,任社長兼主編,因而常獲多家航空公司贈與免費機票至世界各地觀光旅行,“甚至一年中有大半年在外麵過”。同年秋,任香港各界紀念孫中山先生百年誕辰籌備委員會委員(主任委員張發奎)。

 

冒名頂替 居然獲獎

 

五十五年秋,向《聯合報》總編輯劉昌平自薦出任《聯合報》香港特派員,“我請他推介一位香港特派員,他說我自己來替你們作吧,我可能是麵有猶豫表情,他又說:講私人關係,我們是師生;但講工作,你是總編輯,我是特派員,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你不必介意”。這同十四年後運動僑選立委席位一樣,都是出於經濟利益的考慮,藉以彌補吃喝玩樂的钜額支出,自己有家刊物不去全力搞好,反而為別人打整份工,這正如他的舊上司陶百川所說“舍己之田,耘人之田”。

 

民五十六年,香港左派掀起文革式暴動,高叫“收回港澳,解放台灣”,到處放置炸彈,宣稱要炸死白皮豬(英警),嚇死黃皮狗(華警),弄得香港人心惶惶,有辦法的人千方百計移民歐美,股市下跌,美元跳升,生產萎縮,市麵蕭條。“對台灣來說,香港萬一被中共攫去,立即威脅台灣。基於唇亡齒寒的道理,台北《聯合報》當然需要這類新聞,那時《聯合報》的采訪主任是采訪政治新聞的於衡,他與卜少夫、歐陽醇私交不錯,常為《新聞天地》寫台北政壇的內幕新聞,賺了《新聞天地》不少稿費。基於這點香火緣,於衡便把美聯社、合眾國際社、中央通訊社從香港發出的消息加以改寫,一律冠上“本報駐香港特派員卜少夫”之名。事實上,卜少夫與《聯合報》駐港記者王會功從來沒有撰寫過香港暴動的消息。那時候我負責與卜、王兩人聯絡,他們不但不知道新聞,連已經在報上刊出的舊聞也不清楚,最後無計可施,我隻好與香港《工商日報》的突發新聞記者梅元欽聯絡,從他那裏得到不少當日發生的重大事件新聞,這些新聞依例也一律冠上卜少夫之名。從版麵上看去,似乎卜少夫出生入死在香港采訪暴動新聞。其實,真正冒著生命危險采訪新聞的是《工商日報》梅元欽,他曾經在若幹采訪場合被左派暴徒襲擊,被左報記者圍剿。他與其他香港非左報記者一樣,每天早上出去,不知道晚上能否回來,因為左派暴徒都把他們視為“國民黨喉舌”與“港英走狗”。那時候卜少夫仍然經常出入舞榭歌台,照常打麻將與吃喝飲宴。有一天晚上,香港因暴徒放火砸搶,並爬上港督府貼‘造反有理’標語,使香港市麵入黑之後陷入死寂蕭條中。而那天晚上,卜少夫則與《快報》社長鄺蔭泉等人在酒樓豪飲後雇不到回家的計程車,差一點露宿街頭。但是,那天晚上的香港新聞在台北《聯合報》第三版出現時,仍然是‘本報駐香港特派員卜少夫’專電。

 

“於衡為了表示他處理新聞得當,同時也為了討好卜少夫,居然在香港暴動結束後,替卜少夫申報‘嘉新水泥公司’設立的嘉新新聞獎。於衡甚至特地打電話給主持新聞獎的人,請他們重視《聯合報》的表現。果然,那一屆新聞獎頒給了卜少夫,並請卜少夫到台北領獎狀及獎金。

 

“卜少夫得獎的消息在港台兩地傳出後,一片嘩然。知道內情的人向嘉新公司反映,認為《聯合報》於衡不但欺騙讀者,也欺騙了嘉新新聞獎的評審人員;香港方麵更是吵翻了天,幾家報社的記者公開發表聲明,指證卜少夫從來沒有到過任何一個暴動現場采訪。快報社長鄺蔭泉並指證,香港最危急之夜,卜少夫正在酒樓打麻將飲宴,差一點回不了家。

 

“卜少夫自知此獎不好領,因此在頒獎典禮上宣布捐出獎金給新聞係學生當作獎學金。也就因為此事,《聯合報》以後再沒有報領嘉新新聞獎,而卜少夫再也不提他此一‘光榮事績’。當然《聯合報》上層的人對卜少夫有了更深刻的認識。時隔多年我去香港,香港新聞界還對此事有十分激動的反應,尤其是在暴亂中多次冒生命危險采訪的《工商日報》記者梅元欽最為強烈,他甚至因此憎厭《聯合報》,並禍延我這個在《聯合報》工作的老朋友,與我從此斷絕往來”。

 

應世本錢 不知所雲

 

“一九六七年港共在香港暴動,港府頒布戒嚴令,一時風聲鶴唳,謠言四起,老總統關心留在香港的一些反共人士安全,特邀請了錢穆、左舜生、胡家健和我回台北,並在陽明山官邸以茶會款待我們,一方麵征詢我們的意見,一方麵也安慰我們。茶會前後,建中兄對我說,香港局勢不會擴大惡化,他認為中共不會讓香港成為一個死城死市的”。所以,卜少夫在《新聞天地》的“每周評論”欄連續發表〈左派造反的慘敗〉〈香港左派敗得慘!〉〈毛共坐視港共就死〉〈港共將與江青偕亡〉〈港共夢幻的破滅〉〈看港共的垂死掙紮〉等義正辭嚴社評,還以本名在《新聞天地》發表〈毛共暴亂中的呈現〉(第一○○七期)、〈奉勸費開民兄〉(第一○○八期),〈大公報〉社長費開民當時任港九同胞反對港英迫害鬥爭委員會委員,儼然暴亂的指揮官)、〈掃蕩匪巢擒匪首〉(第一○一四期)等文,又在第一○二四期發表〈香港暴亂前後〉,揭露毛共幕後支持港共之陰謀與猙獰麵目。卜少夫的善於做戲,表現於他在《新聞天地》第一○一○期撰寫的《我接到兩封恐嚇信──警告偷偷摸摸寄發無頭信的毛共鼠輩們》一文中:“我卜少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反共,我要打倒毛澤東,我要打倒共產黨!”在民國五十六年七月十五日出版的第一○一三期《新聞天地》上,他則轉過身來向總統蔣公表忠心曰:“公開在戰鬥、赤膊上陣的忠貞人士、本乎良知良能、愛國情操,克盡神聖天職,也不介意政府作什麽安排或什麽獎勵。愛國反共是自動自發的,是每個中華兒女的本份,如存有交換條件、存有期待保障,那不是真正的愛國、真正的反共”,進而呼籲“台灣的精神、物質以至軍力支援,共同保衛香港,此其時矣!”直至十三年後他回憶這段經曆時還說:“六七年在香港發動大暴亂,到處是炸彈,一時風聲鶴唳,謠言四布:民兵要來了,解放軍要來了……於右任老先生來信勸我先回台灣避避鋒頭,我回信隻有十個字:出門二十步,便是一大海。因為那時我住在銅鑼灣海濱高士打道,隔一條馬路對麵的現在海底隧道以及新填地那塊大土地,都是維多利亞海峽的一片海水”。

 

對於卜少夫的作秀,不畏權勢的剛直人士從未被蒙蔽過。曾跟隨美國空軍轟炸日本本土、親涉緬甸叢林十四個月,直至菠蘿遍地的香港左派大暴動一直出生入死實地報導的元老記者曾恩波,就對卜少夫從來不假以顏色──自民國五十五年至七十七年,在曾氏出任港九教育新聞文化影劇界慶祝雙十國慶籌委會主任的廿二年期間,都堅拒把卜少夫安插到在希爾頓酒店舉行的慶祝雙十國慶酒會以及新年春茗、九?一記者節宴會的主席台上。

 

民六十年前往美國舊金山出席世界中文報業協會年會,斯時聯合國已通過決議排斥中華民國,按納中共為會員國。卜少夫在友人所設晚餐上邊喝邊談,醉後情緒激動,大罵聯合國的姑息氣氛和尼克森的忘恩負義。在《新聞天地》上也作了類似表態。民六十四年三月十日,中國國民黨總裁蔣中正以榮譽獎狀頒贈予資深黨員、《新聞天地》社社長卜少夫。四月五日,蔣公病逝台北,卜與餘鑒明等十餘人回台北參加喪禮。同年六月廿三日,申報的老上司潘公展在美國逝世,卜少夫發表〈為潘公展先生憾〉一文,提及“民卅八年三月上海已人心惶惶,湯恩伯在布置大上海保衛戰了,潘為公子在九江路都城飯店舉行婚禮,飯店裏的花籃已無法容納,擺滿了附近兩條街人行道,車水馬龍冠蓋雲集,那個排場可說為淪陷八年勝利三年大上海一件盛事,足以笑傲王侯。這種踵事浮華不顧時局多艱的舉措,頗為不智。他遠在上海陷共前一個月──四月初就悄然離滬走避香港,他之早走,影響了一部份人心,也引起不少人的攻擊(我是五月十五日從龍華乘機飛廣州),他當時在上海的地位與所負的責任,應該留到最後,他也不愁不能撤退。對這兩件事,總統多少有些不悅,因此廿多年來,有各種各樣機會,也從未想到有這位同誌……直到他一瞑不視,卻從未有機會踏上我們反共複國的聖地──台灣的土地”。對此,幼夫的軍校同學陳賢文直指是“誹議”。此時《新聞天地》幾乎在港九報攤絕跡,其發行最主要是寄贈台北黨政機構、國營企業以及海內外的舊雨新知,經費來源端賴每年三次分別在香港、台北舉辦的壽宴和報慶的募捐。《新聞天地》的十一位創辦人之一、參加過兩次緬甸戰役的老記者樂恕人,一九七八年坦言“在經營上,新天本身是一個爛攤子,沒有成為企業形式,一切由卜少夫決定,一切也沒準;多少錢進來,多少錢出去,隻有他一個人知道,另外說到內容,讀者對近十幾年來的評價是很低的,一般批評是不充實、不精采,好象每一期拿過來,信手翻翻,無啥意思就扔開了”。另一位創辦人陸鏗,被中共特赦釋放後於一九七八年四月卅日出境到了九龍,在旅館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找一本《新聞天地》,“打開一看,隻皺眉頭,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很少象樣子的文章,有些‘文章’簡直不知所雲,甚至無法自圓其說,天哪!何至於如此?……少夫坦承這些年來確實沒有辦好,精力也沒有集中,有時連稿子都沒有過目”。連心慈麵軟的老立委、名作家陳紀瀅都拋出金玉良言:“盼望少夫於遊樂之餘,多把精神放在您那應世‘本錢’的刊物上……近若幹年來,不但內容無所改進,即文字上也不可讀,這完全是缺少經營之故”。民六十五年三月十日在新天撰文《海外兩重人格的人》,指責“五類心智畸型的人”是投機無恥的“文娼”,說“最無恥是這類人,過去反共,後來恐共,現在又媚共,而媚共又不敢挺身而出彰明昭著,卻躲躲藏藏,扭扭捏捏,醜態真令人作嘔。主張雙方和談,有意無意在為中共做統戰工作。(待續)

 

生前編誄  欺世盜名

 

民六十六年七月,中共空軍駕駛員範園焱駕米格十九機投奔台灣,八月七日卜少夫撰文《凜然佇待破滅黑潮》說:“我們毋寧歡迎中共盲目瘋狂冒險來發動這場戰爭……這樣做正給大陸人民,特別是所謂人民解放軍一個表示自由意願、掙脫枷鎖的機會”。民六十七年九月一日,向百多位朋友發出征稿函,要求撰文直率無顧忌地無保留地寫出他們印象中的卜少夫,不論捧或罵,好讓他在以後歲月中多一點自知之明,文章將結集出書定名為《卜少夫這個人》,藉作古稀紀念。對此,居正哲嗣居浩然評曰:“《卜少夫這個人》的征稿以至出版,我從頭就不讚成,強迫友人說好話,把卜少夫說成聖人,有什麽意思?(注四十五)。

 

民五十八年,卜少夫因多次失職被迫辭去聯合報香港特派員職務,社方調資深記者李勇(名作家李焰生之子)赴港接替,“原因是過去多年香港發生許多重大新聞,台北聯合報完全無法掌握,台北的采訪工作者打電話去香港,找不到卜少夫,即使找到他也不問三不知……社方派我去香港,因我是廣東人,有香港居留權,與香港新聞界的關係良好,過去多年來聯合報的香港新聞都是我以長途電話與港方新聞界朋友聯絡得來的……卜少夫對我突然在香港出現十分不快,一再向我表示,他在聯合報掌權的兩個學生——劉昌平、馬克任故意刁難他,切斷聯合報供給的財路。我告訴他,劉馬兩人一向尊重他。為了表示我對卜少夫有助無害,我自動請纓為卜少夫審閱新聞天地與旅行雜誌的文稿,不收任何報酬,寫稿也不收稿費。某次聯合報大老板王惕吾到香港,發現我在新聞天地辦公,他很不高興,便帶我去星島日報見胡仙小姐,讓我轉去星島日報掛單。王惕吾在一次餐宴上告訴我:卜少夫的新聞操守不好,台北的人對他甚為不滿,原因是他需索無度,私生活糜爛,並囑我不要與他走得太近,不要受他影響,因為胡仙小姐也對此人印象不好……有了星島日報及其附屬《快報》的關係,聯合報的香港新聞十分出色,然卜少夫對我的離去很不滿意,又質問我是不是他的學生劉昌平、馬克任搞鬼……卜少夫是新聞工作者墮落的典型,這就是王惕吾要我別與他來往的原因(注四十六)”。

 

民六十九年三月,高雄美麗島事件軍法審訊期間,卜少夫專程前往旁聽,並在新天上作出全力支持政府的姿態。同年五月發表〈大陸意外的三封來信〉一文(注四十七),聲言自己曾在與左派友人敘會時講過:“我是國民黨員,有五十年黨齡,國民黨並未對我特別優厚,公平說來,一生工作行事,我無負於國民黨,而國民黨有負於我……我堅守立場反共到底,燒成灰也反共,並不是為國民黨,而是為了自己的良知、人性、中華民族,也是求心之所安……漢奸變節者永遠心情上不寧靜,傅作義、錢昌照、杜聿明、鄭洞國以及商震、繆雲台,他們的日子過得心安理泰而不內疚神明嗎?我有四十七年反共鬥爭的曆史,我能違背我的良知與人性嗎?……立誓與中華民國同生死、共命運,凡有利於共產黨的事絕對不做。”還誓言“我將永遠使中共芒刺在背、利箭穿心的(注四十八)”。又經常把這句話掛在嘴上:“他媽的!老子一輩子都是國民黨,要命一條,老子不在乎!(注四十九)。

 

僑選立委  鑽營失格

 

六十九年六月,《卜少夫這個人》第一輯出版,內收卜乃夫、徐天白等文章一O六篇。同月,運動香港區增額僑選立法委員一職成功,老友陸鏗認為:“競選立法委員,自己出麵去求,就未免失格了(注五十)”。

 

民七十年二月一日,至立法院(院長倪文亞)辦理報到手續,任內參加外交委員會,唯對僑政委員會甚為關注。有人問他是否會訪問大陸,答曰:“你卜大哥是刀槍不入的(注五十一)”。七十一年十二月廿三日,滯留大陸卅三年的四弟乃夫由於“全國人大常委、大公報社長費開民從中斡旋得以持雙程證來港探親,卜少夫與妻天白至九龍紅磡火車站迎接。同月,《卜少夫這個人》續集由遠景出版事業公司推出,內收卜乃夫、卜幼夫等文章九十八篇。自新天第一八一一期開始連載日記〈我心皎如明月〉(止於停刊前一期,即第二四四一期(七十一年十月卅日),共十八年,五百一十三期),自言公布日記是為了保持用筆不疏與留個記錄作檢討之用(注五十二)”,然而名記者李勇卻認為“把他起居、飲宴事全刊登在專欄,是讓外界知道他與港台兩地各方的關係良好,甚至兩岸國共的權貴都爭相對他巴結,把他視為長者、尊者,對於一個這樣有影響力的人與雜誌,國府朝野豈可切斷他的財源,豈可漠視他的存在?故有人認為此欄應改名為‘我心狡如狐狸’(注五十三)”。

 

但從他人的賀壽文章與他自己的日記可知,卜少夫是個老奸巨猾、心術不正、心地狹窄、睚眥必報的小人。例如文壇前輩陳紀瀅直指卜少夫“一派江湖作風,張牙舞爪,從來沒見過他沉思、靜默與深入想過問題(注五十四)”;十大傑出青年獎、中山文藝獎得主商嶽衡直指,卜少夫為其個人利益,會“使用卑鄙無恥的手段(注五十五) ”,明顯一例是因屢次需索新天廣告訂單未果而運用香港僑選立委身份在七十三年立法院七十四次會期施政總質詢對俞國華院長“嚴厲抨擊香港邵氏、嘉禾兩電影公司,一方麵以台灣為其電影發行賺錢的市場,另方麵卻不肯把戲院租給我忠貞僑胞作為慶祝國慶的場地,使敵人譏笑我們無能、窩囊,使香港反共愛國同胞懷疑我們懦弱、挺不起腰杆,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政府?說到激動處,聲淚俱下(注五十六)”。至於在生前自編誄辭集《卜少夫這個人》,是為自己身後品評定下基調,意欲修補自己汙跡斑斑的人格,以酒肉來堵住史家的悠悠之口(注五十七)。卜少夫的摯友劉紹唐一針見血道出了讓劉紹唐掛名“編者”出刊《卜少夫這個人》書係的目的乃是“拿‘少夫謹注’來修理他的朋友(注五十八)”。對於在征文中對卜少夫稍有微詞者,他一定以牙還牙,加倍報複,諸如老作家司馬璐隻因為在征文中說了一句卜“在文化圈內是一位山頭主義者、派性主義者,對於異己(自由主義者)總保持一定的戒嚴狀態”,便即刻在同頁“少夫謹注”中辱罵對方“曾在延安棗園受過中共特務訓練”,反誣對方“是冒充假貨,是打著自由主義招牌的凶手暴徒(注五十九)”。中央日報在台灣編印報史時漏列三十年前卜少夫在南京做過兩個月總編輯,他就以“少夫謹注”欄抨擊今日央報的有關負責人員“是否能個個忠於以‘馬老師’星野所擬定的新聞記者信條(注六十)”。特別將曾執教新聞學的馬老師三字加上引號以示醜詆,老師學生一齊罵,其沽名釣譽一至於此。曾做過福州市長的老友嚴靈峰在征文中說他牌品和技術都差勁,他即在“少夫謹注”(見注卅二:)反唇相譏曰:“靈峰的麻將技術也不高明,怕老婆卻很出名”,甚至一竹篙打一船人曰“人們都說福建人,尤其是福州人很可怕,很難結交”。他與高陽極少約會,但卻念念不忘“在來來大飯店樓下吃宵夜是他介紹的,然而付帳的不是他而是我(注六十一),其吝嗇可見於此。連他的老鄉馬鶴年都指摘他“象一輛無軌列車,到處橫衝直撞,隨時為其本身作秀(注六十二)”。

 

民七十二年三月廿二日,買了中航機票卻又虛幌一招乘華航班機陪同四弟乃夫飛往台北,以人事關係疏通當道,破例(乃夫在港僅居住不滿三個月)辦妥定居台灣手續。七十三年二月,連任僑選立委,九月廿一日在立法院質詢時對政府建言“應采取樂觀態度、積極的做法,使中共即使能取得香港,亦要使香港成為共產製度、共產主義的虧累、包袱、禍害,甚至為其攻心致命之患(注六十三)。同年發生港人梁偉強劫持英航客機降落台北中正機場案件,卜少夫到處奔走呼籲,聲援營救,旨在樹立一個為港人排難解紛的形象。”

 

民七十三年十月十五日,旅美政論作家江南在紐約寓所車房被暗殺,迄疑凶陳啟禮等人被捕後,卜少夫猶在新天發表〈小人物狂想曲的悲劇〉一文,曰:“命案尚且未破,然而先咬定是國民黨幹的,越來越不會有人相信。仔細研究趙浩生、傅朝樞,何嚐不是劉宜良一票貨色,利用夾縫、投機取巧、出出鋒頭,幻想海峽兩岸都吃得開(可惜他們的條件不如李政道、楊振寧、丁肇中,連陳香梅那一套也沒有)。結果不僅未邀得紅朝特別恩寵,另一岸也可望不可及,上不了岸。一個人沒有氣節、倒戈、漢奸、背叛,經常會生活在良知交戰中,他們的日子過得泰順嗎?夜夜睡得安寧嗎?”“一個人說不到什麽學養,更談不上知識份子良心,而一心好高騖遠,不擇手段地獵名,企圖滿足個人虛榮,當然有利可圖,亦不放棄。這樣的一個腳色,遇到偶然的不幸,而將他扮成政治思想上的一個‘鬥士’、‘烈士’,實在是一種很滑稽的事(注六十四)”。對此,卜少夫的旅美營商友人孫錦昌斥之為“台北出政治宣傳上的需要,必須有卜少夫這樣名氣的人,才能減少海外知識份子眾口同聲對台北政府指責的壓力。海外許多人對卜少夫這篇文章頗不諒解(注六十五)”。

 

五十萬元  出賣靈魂

 

民七十四年一月,在台北國軍英雄館主持“新聞天地創刊四十周年紀念酒會”,六月宣布新聞天地四十年合訂本,十六開精裝一百冊將分四批出書,並向海內外征訂。七月十五日,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許家屯對香港十一個論政專業團體的八名代表說,他歡迎同台灣有關係的人參加“基本法谘詢委員會”,以開提出卜少夫、曾恩波、陳克輝的名字。當天下午,卜少夫對東方日報記者說,此事他要“考慮考慮,研究研究”,又對英文南華早報記者說“我沒有接到任何正式的邀請,此事也不需要經過台灣方麵的許可”,七月廿日,中立的信報評論曰:“許家屯果然是政治高手……這番急攻,使被攻者一時間反應失準,由此亦反應出右派人士在原則與策略上都很搖擺,心裏許多時還七上八下”,星島日報則說:“除了為其造就一時的見報率外,別無任何作用”。八月十四日,卜少夫在華僑日報發表萬言長文,表示婉拒出任谘委,卻又稱新華社方麵“並非蓄意栽贓,施展圈套牢套”,文章還說:“我嚴肅地認為中國統一、中華民族未來命運都寄托於香港一國兩製的發展”,還稱讚“許家屯對維持香港的穩定繁榮作了有益的貢獻”。八月十八日,萬人日報發表社論〈多此一舉的“反應”〉認為卜文“字裏行間流露了對中共的十足信任,乃表露意識形態上的認同”,社論特別強調,同被許家屯提名的香港時報董事長曾恩波對此挑戰嗤之以鼻不欲置評,中國國民黨港澳總支部主委陳誌輝則正言厲色曰“道不同不相為謀”表示今後決不再答複這類無聊的問題(注六十六)。八月十九日,萬人日報又發表社論〈終身守節確非易事〉,指斥“那些沉不住氣的人,那些‘趕搭巴士’的人,自然要被民眾所唾棄,落個晚節不終的惡名(注六十七) ”。著名政論家、明報主筆徐東濱在八月十九日星島日報專欄中指出“其實卜少夫對記者說考慮之時,大概早已心裏有數,知道台北當局無意讓香港國民黨人參加谘委會,而他自己也顯然無意退黨並辭去立委職,所以他說考慮乃是作打太極拳狀,並且作有自決權狀。可是他這作狀,姿態雖然美,後果未必妙,因為右派人士會笑他立場不穩,左派人士會笑他頭腦不清”。此時,耗用相當一筆投資影印的新天四十年合訂本出現乏人問津的窘局,蓋因大環境改變了,那批冷戰年代的國共鬥爭資料乏人問津,中華民國駐港機構僅新聞局的《自由中國評論》買了一套。長袖善舞的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許家屯雪中送炭,以五十萬元預訂五十套分發大陸各省級圖書館,而出麵開具支票的是某左派大型書店,卜少夫在感激涕零之下,作出了如上恭維許家屯與中共的言論。

 

然當時新天的主要財源仍在台北,故卜少夫表麵上還裝出一副忠貞不貳姿態,民七十五年一月四日,他在新天第一九七七期上發表長文《枕頭為我作證》:“首先談中共購買新天四十年合訂本的問題。這個消息傳播最廣,是中共散發的,一些自以為施出這最惡毒的一招可以置我於死地的人在到處播放,意思是中共收買了卜少夫,卜少夫接受了收買”,然他又不諱言“新天印行四十年合訂本,香港有一些出版社來預約,我們也不管它是左或右的,當然一概接受……說預約新天四十年合訂本若幹套就可收買了卜少夫,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啻此地無銀三百兩式的詭辯。七十四年八月十七日他在新天發表長文〈謝謝許家屯先生的好意〉當可理解為他對五十萬元訂單的感謝,唯雙方當事人皆能切實理解其中微妙意念。

 

民七十五年十二月,卸除僑選立委職務,結束了兩屆六年任期。七十六年一月五日,台北友人劉紹唐等假亞都飯店舉行“恭祝少老重返自由身”晚宴,此後行動逐漸偏離正道。七十七年六月,由新聞天地社出版《卜少夫這個人》第三集,仍掛名劉紹唐編輯,內收李荊蓀、喻舲居等文章一百零二篇,其中黃天心文章披露卜少夫對李敖的評價是“狂狷之士,非國家之福”,文後“少夫謹注”則強調“李敖的若幹行徑越出我們目前社會的規範,製造社會紛亂,也帶給社會不良的後遺症”(李敖在〈送李敖回大陸〉一文中直指卜少夫是文化特務,所以卜少夫長期耿耿於懷) 。

 

逆流而動  秘密北上

 

民七十八年六月四日,共軍戒嚴部隊五個步兵師和三個裝甲團開入天安門廣場,鮮血染紅了東西長安街。西歐、北美、日本宣布對中國大陸實施經濟製裁,中共麵臨空前的危機。卜少夫逆勢而動,確定這是投共的最佳時機,能收一本萬利之效,他把經常掛在口邊的豪言“我卜少夫燒成灰也反共,燒成灰也是國民黨”以及悼念他的舊上司潘公展時所寫的“重要關頭,必須堅持原則與立場。兵荒馬亂,人心惶惶,風聲鶴唳,謠言四起,處身此種危急混亂的境地,冷靜第一,決不輕率衝動、受環境氣氛所眩惑迷亂而失去立身行事的準繩。安樂的日子與危難的日子,正常的日子與非常的日子,正是考驗一個人的意誌與智慧的時機,一失足成千古恨,曆史上有太多這類事例了”統統拋到九霄雲外,“秘密從事促進和平統一之長流計劃”(注六十八)北上投共。七十九年十月,他由香港新華社安排,先飛上海與海峽兩岸關係協會會長汪道涵舉行會談,然後前往北京覲見鄧小平。據金堯如回憶:“卜老哥訪京之受北京高層重視和歡迎,在當年的港台人士中,我以為是第一人(注六十九)”。事後他頻頻在鄉村飯店和金迅小廚的飯局中眉飛色舞地向舊雨新知誇耀“某公厚吾”。此時台灣在民主化路程上已邁開大步,李登輝出任總統後宣布停止戡亂,隨後取消了黨政機構對海內外報刊的反共抗俄宣傳津貼,事實上僑委會、海工會、新聞局不可能再拂逆民意用巨額公帑資助一份在僑居地零銷量的二三十頁篇幅之微型刊物,卜少夫也確定已撫植、滋養他六十年的中華民國政府與中國國民黨不可能繼續充當搖錢樹的角色,所以新天的編輯方針從極右急轉極左。一九九一年六月八日,卜少夫在新天發表〈北京道上人擠人〉一文,說“有人將台灣與大陸比喻為‘與狼共舞’……現實情況中共不可能再象狼那樣殘虐了”,為自己業已擠入“人頭湧湧”的北上行列自辯,又說:“即使他們為了個人利益,總的來說,對於大陸如何都是有利的,對於大陸總是有貢獻的”,卻不談自己從中攫取多少利益而造成中華民國多少傷害。八十年十一月十六日(第二二八三期)新天刊出卜少夫會見中通社記者的專訪;八十一年三月十四日(第二三OO期),卜在扉頁〈每周評論〉欄中撰文〈鄧大人,你要多活幾年!〉以中華民國法定機構“中華港澳之友協會”理事(會長張希哲)的身份竟向尚未停止戰爭狀態的敵人首領獻媚呼叫“大人”,委實有失國格與人格;三月廿一日在該欄稱“反正政府有錢,有八百億美金外匯存底;不用白不用,不拿白不拿”;同年十月十日,在中華民國國慶日以社論叫囂“售戰機(指F十六AB型機)給台灣——未免多此一舉”,此時他已完全站在中共立場反對豢養了他六十年的中華民國政府。為了取悅中共,自八十一年起,他經常以中共要人的肖象充當封麵,諸如第二三OO期(八十一年三月十四日)、二三五八期(八十二年十月一日)、二三七四期(八十四年二月一日)、二三九九期(八十六年三月一日)以鄧小平肖象為封麵;二三三三期(八十一年十月卅一日)、二三六O期(八十二年十二月一日)、二三七六期(八十四年四月一日)、二三八三期(八十四年十一月一日)、二四O七期(八十六年十一月二日)、二四一八期(八十七年十月號)、二四三三期(八十九年一月號)以江澤民肖象為封麵;第二四一O期(八十七年二月號)以朱鎔基肖象為封麵;第二四O一期(八十六年五月一日)以他與周南合影為封麵;第二四一一期(八十七年三月)以他與張愛萍合影為封麵,以此表示他對中共的擁戴。

 

到民國八十二年時,雖然新天的員工已十年未獲加薪,作者已超過廿年免費供稿,但在競爭激烈的政論刊物市場連打字費都賺不回來,追隨卜少夫近半個世紀的李杞柳斷然離開了新天。李杞柳窮苦出身,十四歲到廬山日報當送報工人、排字工人,一九四四年廿一歲在上海進新天工作,從辦公室助理、發行員、校對,經刻苦自學,成為資深編輯,以筆名狄夢嬌撰寫每周專欄〈香港屋簷下〉深獲讀者讚賞,以卜少夫付給的微薄薪金將三個女兒陸續送到美國留學成才,幼兒考入港大醫學院。他苦捱苦熬了卅五年,才因陸鏗建議,在版頭上取得“經理”名份。八十二年三月他向卜老板要求十年內首次加薪,對方反問:“你兒子當醫生你還不夠錢用?”就此逼迫這位七旬老臣離職。四月一日起,新天改出月刊(第二三五二期)。民八十二年為了搞錢,以八五高齡毛遂自薦要求樹仁學院校監胡鴻烈讓他擔任新聞係主任,事為樹仁校長鍾期榮博士婉拒。

 

八十一年六月再次北上,入住五星級的北京飯店(注七十),廿二日與海協會會長汪道涵在首都賓館會談。在感恩戴德下,於新天二三五六期(八十二年八月一日)撰寫社論〈祝李鵬早日康複〉,對國人皆曰可殺的獨夫民賊搖尾乞憐。同期刊出訪問記〈張學良想回故鄉〉,旨在趁隙給張學良捎口信:中共請張回東北訪問,沈陽大帥府已經重修,是觀光勝地。可惜碰了軟釘子,趙四代答:四海為家。

 

見利忘義  赤膊上陣

 

自二三六七期(民八十三年七月)編發批判李登輝特輯起,新天對李總統的人身攻擊逐步升級,諸如卜少夫自撰的〈不是中國人〉(八十三年七月)、〈李登輝下台,共產黨不來〉(八十四年十二月)、〈李登輝不是人嗎〉(八十五年二月)、以“台灣籌安會”名義刊登〈擁護李登輝競選連任〉(八十五年三月)、〈選出假摩西必降災疫〉〈台灣不能成為漢奸省〉(八十五年四月)、〈李登輝是袁世凱嗎?〉(八十五年五月)、〈總統府之賊〉(八十五年九月)、〈李登輝四大驚人毀壞〉(八十六年十一月)、〈李登輝既厚且墨〉(八十六年十二月)、〈李登輝的獨(毒)論〉(八十七年二月)、〈李登輝還要赤膊上陣〉(八十七年四月)、〈李登輝還要赤膊上陣〉(八十七年十一月)、〈解決台灣問題的幾個看法〉(八十七年十二月)、〈陳水扁的綠色恐怖〉(八十八年三月)、〈李登輝的搏命演出〉(八十八年六月)、〈李登輝李洪誌父子關係〉(八十八年十一月)、〈連戰會成為光緒皇帝嗎?〉(八十九年二月)、〈李主席的蛔蟲〉(八十九年六月)、〈李登輝放屁〉〈假如阿扁不是中國人〉(八十九年七月)、〈李登輝刨國民黨祖墳〉(八十九年八月)、〈李登輝十二年一手遮天〉〈陳水扁是什麽人〉(八十九年十一月)、〈綠色恐怖來了〉(八十九年十二月),罵國民黨,也罵民進黨,在朝在野統統罵,誰當總統就修理誰,後期陷於潑婦罵街格局。終於被讀者唾棄。

 

民六十七年長榮集團開辟歐洲航線未果,委托“記而優則仕”的葉建麗撰寫說帖式文章投寄新天,長榮老板張榮發看了清樣盼能更改部份內容,當時版樣已排好,葉氏連夜致電香港,卜少夫破格見許葉去印刷廠改版。自民國六十九年卜少夫進入立法院後,預估具有日資背景的長榮華團潛力不凡,便在立法院蓄意造勢,逼迫交通部屢次修訂、增訂法規為長榮暢開綠燈。此後長榮開拓航空事業,卜少夫盡皆全力在立法院為其抗爭,所以自民國七十年起,長榮集團長期在新天刊登全版廣告,再加上華航、日本僑領李海天的東京重慶飯店廣告與嚴長壽嚴長庚兄弟的台北亞都飯店廣告,新天即使零銷量也足以維持運營成本外加卜少夫本人的吃喝嫖賭支出,何況稿費零支出、員工薪酬長期凍結。民八十二年新天改出月刊後,長榮一直每期贈予兩個整版的廣告。可惜卜少夫晚年重用獐頭鼠目的李崇威,闖下一場大禍:八十五年八月(二三九二期),新天刊出署名李申道的長文〈縱橫海空張榮發〉,且連載至十一月(二三九五期),全文把長榮老板張榮發的發家史挖掘得纖毫畢露,對張本人的人格品德極盡貶抑醜化之能事(注七十一),作者李崇威本係華航一名低級地勤藍領,資料取自台灣本地的《財訊》等雜誌,創作意圖是想以打擊長榮與張榮發的聲譽來向華航高層邀功領賞,改變自己二十年不獲升級的窘況。可是張榮發絕不允許受他經濟資助的人吃裏扒外,經第二三九四期警告性暫停廣告後,二三九六期起徹底切斷了廣告訂單,結束了長榮對卜少夫將近二十年的“輸血”,此舉對卜少夫的事業打擊甚巨。然後,他祈求門生故舊、星島日報副刊主任何錦玲女士,安插在副刊“星辰”版撰寫八百字專欄,自民八十三年三月十六日起。何氏知其窮蹙,饗以星島最高稿酬,月付七千,這是卜少夫晚年主要生活來源。八十七年起借口老病改為每周寫四篇,然仍有精力安排原香港基本法草委會副主委查良鏞夫婦赴台北與病中之蔣緯國見麵。八十四年七月,將星島之專欄短文一百九十二篇結集,由何錦玲主掌之集成圖書公司出版,集成為台北黨營正中書局之香港分支機構。卜少夫死前四十日在律敦滋醫院說:“我一生無錢,從未起過賺錢的念頭”(注七十二),卻絕口不談台北聯合報大老板王惕吾晚年饋贈五百萬台幣一事,也不談嚴長庚、嚴長壽弟兄每年賜贈上百萬台幣之事。八十五年三月十一日,王惕吾病逝台北,卜少夫撰〈悼惕吾〉一文,且至台北聯合報大樓參加聯合報係主辦之“王故創辦人追思會”。六月廿四日假香港光華新聞文化中心舉行新天創刊五十二周年紀念酒會,展出私藏名家書畫百餘幅,其後將十三幅字畫交付大陸官方的“中國嘉德拍賣公司”在北京拍賣,售出十幅,其中郭沫若之中堂、龐熏×之素描各賣得三萬二千元。同月新聞天地社出版《卜少夫這個人》第四集,仍以劉紹唐掛名“編者”,內收金堯如、潘耀明等人八十一篇文章。此時灣景樓十五坪之居所書滿為患,意欲捐贈香港市政局圖書館,鄰居文友胡誌偉電告:“大陸學術水平比香港高,但苦於經費匱乏,資料欠缺,香港次文化泛濫卻是個富裕社會。你贈書給市政局圖書館,他們藏書多得書架上擺不下要積壓於書庫,憑訂閱單複錢兩周後才能從書庫裏運到外借部門,普通書與館藏書重複的,前門送進可能即從後門棄置,到不若送給大陸高校,讀者會比香港多一千倍,更能促進大陸社會進步與學術開放,何樂而不為?(注七十三)”卜少夫聞言同意照辦,先擬贈送廣州中山大學中文係正在籌建之現代文學資料館,後因對方要求卜少夫自付運費才決定贈予北京中國作家協會屬下之中國現代文學館,九月廿四日由該館常務副館長舒乙(老舍之子)率資料室主任唐文一、編目組組長李家平三人專程來港接收贈書,打包裝箱,並攜具有司批文,從深圳口岸免檢運入內地。

 

同年十月五日晚十一時,妻子徐天白因心肌梗塞在香港灣仔律敦治醫院去世,年八十五。十九日,在北角香港殯儀館舉殯。喪禮結束後,作為“杖期夫”的卜少夫在居所旁之金迅小廚設“解穢酒”兩席招待送殯親友。席間,六弟卜幼夫借酒大罵何錦玲故意缺席(注七十四):“何錦玲這個臭×,什麽東西!她也不想一想這集成書局經理的職位是哪兒來的?連他在星島的職位都是我二哥的麵子,不然她能在胡仙小姐手下做到七十多歲?”汙言穢語嚇得在場女賓盡皆花容失色,現場秩序大亂,餐館老板與侍應勸解不成,卜幼夫愈罵愈凶,兩桌客人逃剩半桌,終於不歡而散。自始至終,卜少夫坐在旁邊莞爾微笑,持老僧入定姿勢。赴席友人鹹認為幼夫鬧酒係少夫唆使,亦即商嶽衡所說的“卑鄙無恥手段”。

 

麵諛共酋  恬不知恥

 

同年四月十六日訪問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周南(高慶璉)。周氏介紹職務分工時說:“我是偏重於聯絡上層人士的,象閣下這種人士就包括在內”,周氏表示中共對台政策比對香港更加寬鬆,連軍隊都可以保留,又何樂而不為呢?卜少夫介麵道:“是的,真不知道台灣當局在想什麽?”其口吻全似中共幹部。

 

卜少夫常說:“士不可以不弘毅”,但在三小時的專訪開場白中就諛詞畢露:“據我個人了解,周先生是香港新華社社長中任期最長的一位社長”。自稱在“比故鄉更故鄉”的香港居留了五十三年的“老報人”居然不曉得梁威林執掌香港新華社二十年(民四十七——民六十七);那一個被恭維的新華通訊社社長竟也答以“不錯!”(注七十五)這可以列為香港近代新聞史上的一則奇聞。

 

八十六年六月卅日下午,卜少夫與範止安、張孝權應邀出席在“灣仔會議展覽中心”舉行之慶祝香港回歸各項活動,七時酒會,九時晚宴,十一時政權交接儀式。七月一日出版之新聞天地第二四O三期,已將中華民國年號改為西元,終於撕掉了最後一層偽裝。同年十月,由館長李準、副館長舒乙陪同,主持北京“中國現代文學館”中“卜少夫文庫”開放儀式。廿三日會見六十七年的老同學、退役上將張愛萍;對方贈以《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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