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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學(三)

(2005-01-03 05:48:29) 下一個
啟蒙班

除了少數的幸運兒外,世界上本來就是不公平,很多人都是後娘養的,就如同俺當時上的這個擴招班,從一開始就不正規。

首先是教室不正規,第一是不在廟上上課,也沒有正規的教室,是臨時在大隊部借的。兩根木棍,支起一個塗黑了的炕板,算是黑板,也就是教室內全部的家當。第二是沒有課桌,連土壘的泥台子課桌也沒有,老師要求大家把作業本,墊在膝蓋上麵寫字。第三是沒有板凳,每個小孩,都必須自己從家裏搬上一個小板凳,每天上學時搬過來,放學時再搬回家,因為怕丟。

開始招的那個班,每天在大妖殿裏上課。在廟裏的大妖殿裏上啟蒙課,是這個學校多年的傳統。所以在當地,到廟上去,就是到學校上學去的意思。不在廟裏麵上課的學生,都不好意思說是這個學校的學生,也就沒有去上學的感覺。

其次是老師特不正規。教俺的語老師,也就是班主任,個子長得高高的,正當街的一個門牙是脫落的,小名叫保義,大名叫席心樂,是俺的遠親,原先是生產隊的記工員,由於擴招了一個班,就臨時抽調了來應急。而且心老師的輩分晚,平時他叫俺叔叔,在村子裏打鬧慣了,到課堂上,一開始就嚴肅不起來,因此就鬧了不少笑話,例如他說上課啦,有時就說成是出工啦,或者是下地啦,說下課了或放學啦,有時就說成是收工啦。

老師可能也就是小學畢業,說得一口很好的家鄉土語,但他不會漢語拚音,唱起書歌子,和另外的老師就不一樣。但是這位心老師很了不起,比較能適應,不僅自學了漢語拚音,後來還升格當了俺們四年級時的班主任。平時心樂老師愛給學生講一些故事,如頭懸梁、錐刺骨和隻要功夫深,鐵棍磨成針的大道理,鼓勵學生要刻苦讀書,要上專科學校,也就是上大學,俺是第一次從心樂老師那裏聽說。

慢慢的,心老師就變得十分的嚴肅,讓俺當一年級的班長,四年級時批判鄧小平時,他非得逼著俺帶頭去喊口號。有兩件事印象特別深刻,一件是,心老師平時抽煙,有時上課時也抽,手被熏得黃黃的。俺們剛入四年級的時候,大概是在秋天,班裏的男生,不知是誰的主意,學大人老師們抽煙,開始時撿煙屁股抽,後來覺得不過癮,就自己學大人樣,撕了作業本子,卷紙煙抽。沒有煙草,就收集曬幹了的泡桐樹葉和地裏的棉花葉子,揉碎了,用一個塑料袋裝起來,放在書包裏或土壘的台子(課桌)下麵的小洞洞裏。班上的男同學就都有樣學樣,像傳染病一樣的抽起樹葉來。抽一口,喀喀的嗆得要死,有時還著起火來,就更加刺激。

有一次,心老師在上麵上課,一邊上課,一邊抽煙,十分瀟灑的樣子。下麵的學生忍不住,也就跟著抽起樹葉來。心老師一看,教室四下裏到處冒煙,就發現了,搜出十好幾個塑料袋袋,每一個塑料袋袋裏麵都裝的是揉碎的樹葉。

老師大吃一驚,結果把所有的男生,尤其是班幹部集中起來,一個一個的撕嘴巴。一邊撕,還一邊說:叫你這個大煙鬼!叫你這個大煙泡!

從此,再也不見心老師抽煙。為了班上的這件事,他戒了煙。

另一件事,也發生在四年級。當時語文課中有一個詞,叫精疲力竭。心老師念成了精疲力歇,並在課堂上說,這個竭,就是歇歇的歇。俺當時覺得不對,就說老師您講錯啦。這不是歇歇的歇。你說那歇歇的歇字,是怎麽寫的呢?俺說俺不會,但俺覺得這肯定不是歇歇的歇。心老師說:如果你不知道歇歇的歇字是怎麽寫,那麽這個字就是念歇!當時俺覺得十分委屈,就辯解了幾句,但也沒有太當回事。

可是第二天,心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表揚俺說,昨天,席琳同學是對的,俺是錯的。同學們,你們如果自己認為是正確的東西,就應該堅持。還有一點,昨天如果席琳記得歇歇的歇是怎麽寫,就可能會把俺說服。所以,你們不但要知其然,而且還要知其所以然,才能做學問。

後來俺考上了初中、高中、大學、研究生、博士生,都始終忘不了心老師的教誨。

俺在小學校裏的很多故事,都是心老師杜撰出來的,以鼓勵後麵的學生。譬如說俺走路看書看得出了神,一頭撞在了樹上的傳說等等,根本都是假的。可其中有一件事,是俺晚上寫作業時,被煤油燈把帽沿子給燒了個洞,確是實事兒。

再後來,包產到戶沒有幾年,農村的教育每況愈下,民辦教師一個月沒有幾塊錢的薪水,生產隊裏分了地。心老師家裏麵人手少,就毅然辭了教職,回家種地。

每次再見到俺,心老師仍然誠恐誠隍地喊俺為叔叔,而俺則一直畢恭畢敬地稱他為老師。凡看過魯迅老夫子《潤土》的人,多少都會領受其中的一點味道。

教俺算術和體育課的老師,是俺叫龜兒哥的大堂兄,本是初中部教幾何和代數課的老師,可因為小學部的老師不夠用,就臨時把他調過來給俺們代課。他愛揪調皮搗蛋的學生的耳朵,班上的小朋友都怕他。他也是頗有特色的一個人,長的精明幹練,會武功。三年前因病去世,因在別的帖子裏麵已經介紹過,這裏就不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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