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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學(一)

(2004-12-31 11:05:54) 下一個

引子

在我們老家,住在鄉下的小孩是鄉瓜子,住在集上的小孩,就叫街痞子。

我是農村裏長大的,從小在地裏麵玩泥巴,沒有進過幼兒園,因而是地地道道的鄉瓜子。

上學之前,俺去過的最大的城市是公社,就是一所大院,一所中學,加上一個供銷社。俺平時最想光顧的地方是去大隊部和趕集,集上一般有一條泥濘的長街,中間有一個合作社,合作社旁邊是一個藥鋪。

大隊部的兩邊,一邊是合作社,另外一邊,也是藥鋪,但沒有集上合作社的規模大。合作社裏賣的有鹽,有洋火、洋煙、洋油、洋溢子,還有洋糖。再有就是墨水、墨汁和作業本子,掌櫃的開始是王挺進,後來是小名叫緊箍的王向明。藥鋪高高的櫃台裏麵,永遠是兩位大夫,老家稱先生的。一位叫薛顯宗,是薛大莊的,一位叫王鑫泊,是王小樓村的,都是老中醫。《春苗》那陣兒,換成了年輕點的王殿然和王本信,懂點西醫,下鄉給村民們發仁丹、酵母片、避孕套之類。可是村民們有病,仍然是去看先生。

大隊部的後麵,是一塊操場,操場的後麵,是一塊高地,高地的上麵,是一座千年古廟,廟裏廟外,都古柏參天。但廟裏不見神胎,也早已沒有了和尚,解放後就是一所學校。學校裏一年四季,書歌子不斷。

學校的四周,是一個院落,學校大門口,是一個高崇的門樓子,門樓子的上麵,是燙金的古北寺學校字樣。門樓子的前麵,是古磚砌成的台階,台階早已經被踩的光滑溜圓,可見當年廟裏的香火之盛。門樓子後麵的中軸線上,坐北朝南,是一所大殿,即大妖殿,據說原來是稱作二妖殿,後麵的大妖殿塌了,才升格為大妖殿的。

這大妖殿在當地充滿了鬼的傳說,一年四季,總可以看到有蛇呀蜥蜴呀什麽的在殿頂上麵遊走,時不時地還掉下一條來,嚇得女生哇哇大叫,四處亂躲。但大妖殿外有十幾節高高的台階,殿頂飛簷楫獸,有兩三層樓高,建築十分雄壯。大殿內方磚鋪地,有四根蟠龍木柱,木柱被人用手摸得油光錚亮,木柱上麵支的是雕梁畫棟,屋頂也是方磚砌成。大妖殿的右邊,是男生、女生、和教師們的廁所,大妖殿的左前方,也就是大妖殿和門樓子中間偏西的空地上,是一棵特大的鬆樹,擰著勁兒的往上長,高崇入雲,沒有人說得出大樹的年齡。

大妖殿的西麵,是一小片柏樹林,鬆樹林的前麵,是磚鋪的一條道路,道路兩邊,栽著幾棵碩大的柿子樹,從小路穿過了柏樹林,是小學部的一排教室,教室的前麵,是一個水塘,水塘裏麵,挖出來很多奇形怪狀的古磚瓦和陶罐,沒有人對此感興趣,膽大一點的就拿回家壘豬圈。

教室的盡端,是夥房和校長辦公室。夥房的前麵和西麵的空地,一直到學校的圍牆,是一個很大的菜園子,種著黃瓜韭菜什麽的。

大妖殿後麵,是一棵大皂角樹,也有五人合抱粗。大皂角樹的後麵,一長溜往西,是初中部的幾間教室,老師們的辦公室。初中部的四個教室裏,是一些高高的長長的款款的上好的木料做成的大條幾,算是我所看到過的最好的課桌。條幾的下麵是抽屜,可以放學生的書包和作業。沒有板凳椅子,學生要自己從家裏帶椅子。教室是上了鎖的,不必擔心丟東西。

小學部的教室裏就沒有這麽幸運,沒有課桌,開學的時候,學生要自己到水塘裏麵挑水,和泥,用泥巴壘課桌,教室也不是上鎖的,任何人都可以出出進進,容易丟東西。

這所初中,77年恢複高考後,曾經培養出二十幾位出身農家的大中專學生。姐姐、哥哥、弟弟、和我自己,也都是這所學校畢業的。可惜現在,廟裏麵隻剩下小學部,原來的教室裏,新塑了很多的神胎,聽說還入住了和尚。曾經有一度,前麵是黑板,後麵是香爐,小學生抱怨說:嗆煙。

兩年前路過我的小學,鬥轉星移,物是人非,學生的書歌子,蓋不住念佛的聲音。是為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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