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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的故事(九)

(2004-12-10 09:52:45) 下一個

二伯父小名來福,大號東贏,是家中的學問人。聽說二伯父小時候,人中和耳朵都很長,相麵的說他是長壽相,有福氣,生肖為豬,適合讀書,但長的是個馬臉,子嗣不旺。

爺爺就聽算命先生的,請了私塾先生,教二伯父讀書。二伯父讀書果然很聰明,私塾沒有畢業,先生就死了。他就接下來做私塾的先生,教一班和他大小一樣的學生。

學生們在班上調皮搗蛋,出二伯父的洋相,他也不生氣。如是再三,二伯父就祭出了孔聖人,用竹板一個個打手心。這真格的一動,馬上立威!

後來,老日走,老八來,二伯父偷偷給老八管帳,入了共產黨,在隊伍撤退時,他躲在同村一個地主家,說是地主的兒子,後來被聯防隊搜查出來,裏麵有認識的,就被抓了去,說是人才難得,要留下來,給聯防隊記賬。身上就被換上聯防隊的衣服,隨聯防隊一起撤離。

在隨聯防隊撤退過程中,二伯父逃脫,但被聯防隊的子彈打斷了胳膊,跌倒在一個水溝裏。二伯父就忍著疼痛,藏在一所破廟裏,挨到天黑。夜裏二伯父爬到一個老鄉家,央求老鄉說,俺是席老家席二爺家的老二,是教書的先生,被土匪打傷了,請您無論如何,救俺一命,送俺回家。俺家境殷實,會終生報答您。

老鄉姓耿,叫耿占廷,聽二伯父說是席老家席二爺家的人,立即就幫二伯父洗去血跡,並連夜推起紅車子,把二伯父放在推車上,上蓋棉被。路上有人問起,說是自家的兒子,得了傷寒,這是給兒子去看病。

這樣,耿占廷冒著很大的風險,步行了120華裏,把二伯父送到家中。一家人感激不盡,爺爺也沒有叫二伯父食言,說服大伯父,變賣了家產的幾乎一半,報答耿占廷的救命之恩和給二伯父治傷。

耿占廷這人,後來我還見過兩次,長的老實巴交的,他們那裏比較窮,春天時沒有東西吃,就到我們家裏來要東西。第一次是一個人來的,住了兩天,拉了一車糧食回去,第二次和一個小夥子一起來的,是他的什麽人不知道。當時我們家中也困難,二伯父不在家,父親就給他們點錢打發他們回去了。

後來我大學畢業,到他們村去看他,說耿占廷已經去世,也沒有兒子。回來和二伯父說起耿占廷,二伯父不勝唏噓。

解放時二伯父就開始做大鄉的鄉長和區委的書記,是當年的老領導和地委書記黃鳳倫眼裏的紅人。由於在村子裏輩分很高,因此大家都稱他鄉長爺。

由於不善鑽營,二伯父每次政治運動都站錯隊,反右和文革中受批鬥,紅衛兵說他在解放前加入過聯防隊,殺過八個老八(解放軍),讓他戴高帽,站老虎凳,就是在桌子上麵放椅子,椅子上麵再放板凳,紅衛兵讓二伯父站在板凳上麵,再一腳從下麵把人給踹下來,二伯父可沒有練過武功,因而得過腦震蕩。

二伯父的官嗎,是愈做愈小,退休前在本縣鄉官裏的工資最高,是一個大鄉的畜牧助理,管鄉裏的牲口配種站(叫種畜站),和孫悟空在天宮裏的官兒是一種性質。小時候二伯父曾經帶我去城裏麵開會,大家對他都畢恭畢敬,稱他是老八。

二伯父如何娶的二伯母,不得而知,聽二伯父自己講,當時給他提媒的人是踏破了門塹子。他的丈母娘很厲害,托了人專一找到爺爺,說看上了你們家的老二,四個女兒隨便挑,爺爺就派人,去挑了三女兒,也就是二伯母(俺從小過繼給二伯父和二伯母為子,一直就喊二伯父為爹,喊二伯母為娘,這裏在文字上作二伯父二伯母,隻是為了敘事上的方便)。

二伯母姓秦,是秦村村長秦老太爺的女兒,小腳,家教很好。姊妹四個,兩個嫁給了姓張的,離得很近;兩個就嫁給了姓席的,也是隔壁村的鄰居。秦老太爺的家境比我們好,解放後是中農。

二伯母很會過日子,但為人很小氣,是我母親和三伯母長期取笑的對象。但二伯母比較很會教育子女,因為俺就是二伯母給撫養長大的,是村裏頭第一個大學生。

二伯母兩年前去世,去世前我專門去看望她。想起來二伯父平時不在家,二伯母一個人在家帶三個女兒,和一個過繼的侄子,也實在是不容易。

二伯父為人很好,對子女特別關愛,經常幫孩子掖被角,把孩子腿腳放的很直。工作時沒有見他對二伯母發過脾氣,也特別的愛幹淨,一回家就呼啦呼啦拿起掃把掃院子。全村保持最幹淨的廁所,就是二伯父家裏的。

二伯父對爺爺奶奶更不用說,是特別的孝順。二伯父工作後給過爺爺奶奶很多錢,大多時候都是背著二伯母,這些事二伯母大概也知道,但她就是不說破,是她為人的聰明之處。

爺爺和奶奶的棺木都是二伯父出錢給買的木料,二伯母也是知道的。二伯父給沒有給大伯父錢我不知道,但大伯父經常叫喚,說二伯父沒有給他錢。

二伯母的性格,是風風火火的,得理不饒人那種,印象中和裙裾飄飄差不多。所以每當大伯父一叫喚,二伯母就上陣去吵,大家都出來看熱鬧,也沒有人勸架。

大伯父也就沒有辦法,吵了幾次,也就不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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