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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的故事(六)

(2004-12-10 09:49:30) 下一個

說起鬧土匪,說是大股的比較少見,如張豁子、李麻子和孟青雲之流,也不過是幾百號人馬,來的快,走的也快。

比較普遍的小股土匪,專門綁票,土話叫“老抬”。說起來也都是莊戶人,生活所迫,才打家劫舍。他們忙時為民,閑時為匪,白天為民,夜間為匪。老抬們一般是白天看好了誰家有錢,晚上就到這人家裏,把家裏的人給蒙了眼睛抬走,然後傳過話來,要多少現大洋或幾鬥穀子幾鬥米,在哪哪地方去交接,這些土匪一般也隻是圖財,很少害命的。但也有例外。

有一起害命的,是因為這被抬的人認出了老抬,等交完了錢,要走人的功夫,被綁的人吱聲了:那不是“嗄”嗎?這一吱聲不當緊,被綁的人當場就送了命。因為“嗄”就是那綁匪的名字,平時彼此,都是熟悉的。因此老家有一個規矩,就是和綁匪打交道時,即使識破了綁匪,千萬也不可多言。

當地的有錢人一般都是花錢養了跟班的,幫著看家護院。鄰村的大財主席憲章,養了二十幾個跟班的,每人都騎自行車,挎盒子槍。其中一個跟班的叫王噶,騎自行車雙手打槍,都可以百步穿楊。

有一天王噶技癢,拿出槍在席憲章的後麵比劃了一下,被席憲章的餘光掃見了。當天沒有事。

第二天晚上,席憲章辦了桌酒,讓人把王噶叫過來,酒過半遭,席憲章招呼王噶說:小噶子呀,我對你怎麽樣呀,王噶撲通倒地。說:您是俺的再生父母。席憲章說:年關快到了,你也好久沒有回家啦,這是二十塊現大洋,你拿去,回家去看看你媽吧!

王噶雙手接過現大洋,歡天喜地。席憲章說:走吧,好好上路。

結果這王噶一出門,就被人綁了票去,頭上蒙了黑布,嘴上堵著棉絮,被活埋在廟上的一棵大皂角樹底下。

這是俺上小學時聽憶苦思甜的老農民講的故事。

聽完故事,俺毛骨悚然,因為這棵五人才合抱的大皂角樹,就在俺上課的教室外麵,自小每天在下麵玩,記憶因此深刻。

聽說這席憲章對人非常客氣,一般不對人發脾氣。凡是姓席的人借錢,從來不催賬,旁姓的人借債,也是由那些跟班的狗腿子們去催,因此席憲章口碑不錯。

日本人來時,席憲章任鄉維持會的會長。日本人走後,他就搬到了城裏。

席憲章除了大老婆,還娶了7個小老婆,其中一個小老婆的哥哥還是八路軍的遊擊隊長。解放時,席憲章被人民政府鎮壓,他的小舅子還想去救他,馬到北關,南關的槍已經響了,就沒有救下來,很多人還為此惋惜。

解放後席憲章的幾個兒子,老大長期被政府關押勞教,餘下的曆次政治運動中,都被拉出來陪鬥,沒有少受折騰。改革開放之初,一切向錢看,銀行鼓勵個人貸款。席憲章的兒子,倒也藝高人膽大,帶頭養起了蚯蚓,說是日本大平二號,可以加工成地龍酒,出口日本,就都做起了頭莊,以傳銷的方式推銷種蚯蚓,售1000塊錢一莊,三周之內,就可以一莊分十莊,得1萬塊錢,一時之間,家家戶戶養蚯蚓,著魔了一樣。時值年關,大家走親訪友,奔走相告,附近十幾個縣的銀行,都被農民貸款一空。

席憲章的幾個兒子,可都又發財了,掙來的票子,用磅稱分,用麻袋裝。這些錢一部分用來建工廠,辦學校,一部分用來吃喝玩樂。從鄉縣到地區,大小幹部,全部買通,一路綠燈,每人頭上還一頂大蓋帽,搖身成人民公仆,實在是可笑。不久,國家幹預,蚯蚓倒莊,席憲章的兒子們聞風潛逃。周圍成千上萬的農民,負債累累,走投無路,要死不活,算是後話。

爺爺當寨主時,鄰村另外一個有錢人是席伯祥,沒有席憲章人好,也沒有席憲章錢多,但也養有一幫子跟班的,有一次席柏祥出遊,發現隔壁一個小村子礙眼,就說把這個村子給平了吧。所以解放初當席伯祥被鎮壓時,老百姓都拍手叫好。

以上說的是大地主,黑白紅三道統吃,反兵們來時,人早跑了,老抬們也不敢惹。倒黴的是那些富農和小地主,家有十幾畝薄田,雇三五個長工或短工,就沒有錢養保鏢,又怕老抬,因此他們修寨最積極,還有周圍的小村落,反兵來了,也都牽牲口牽羊,往大寨中跑,晚上寨門就關了,又拉起吊橋,老抬們也沒有辦法。

我們村沒有大地主,隻有個把小地主和幾個富農,所以當時爺爺號召修寨,是一呼百應的善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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