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返回城廂鎮己是更深時份,行動小組散夥後,堂弟才有機會給我講出這次行動一個驚天機密,就在我們行動要結束前二十分鍾,院牆邊門外有一個女人聲遞傳進來,她在〞喂喂〝地輕喚他,她說,她原來想到裏麵有點事,但裏麵很忙就不進去了,她有個便條請你一定要繳到裏麵的頭手裏,這裏麵好像是你的哥哥。說完一個小紙團丟了進來了,待趕過去開門一看,像似一陣輕盈無痕的掠風,一個騎自行車的女人背影不緩不疾地消失在林蔭道的夜幕裏了。
皺巴巴的紙條有一行娟秀工整的字-----
「喂,想跳黃浦江的小子,別在這裏攪事了,你的事情已經答應你了。」落款竟速寫漫畫了一雙調皮的眼晴,誇張性的睫毛長得像草。
我的腦袋有點發暈,今天全是些折磨神經的事!剛剛鬆馳下來的情緒又被雷殛了......
順便補充個交待,數天後,我叫堂弟把那輛自行車組裝好,推到公安林所長家去了,他本人不在場,他家人收下這輛全鏈殼的新車,至此以後,這件事便在我和林公安的話語交談裏永遠蒸發掉了。
那些天,我的業餘精力全都集中在這張「無厘頭」的紙條及對飄忽無蹤的女人的分析上,我和堂弟盡管非專業水平,但其邏輯之嚴謹推理之縝密確實不輸於福爾摩斯偵探與華生醫生的素質與能力,我們的智商本來就不低,尤其是堂弟在這方麵的表現。
人的第一判斷很重要,發生夜幕傳話、傳紙事情之後,堂弟深刻地感覺到,騎自行車的來者很可能就是那天下午在客廳樓上不斷偷窺我的那個女人,她應該是我以前認識的一個熟人,因為她認出了我,才有了「這裏麵好像是你的哥哥」的傳話判斷,她不僅認識我,還全盤洞悉堂弟所求關洪之難處、及我們倆的兄弟關係。也就是說她是關洪圈子裏比較信得過的人,至少是知情者。
我也比較同意他的分析,但問題是他那晚正好在客廳外的前院觀望裏麵的動靜結果,如果堂弟不在前院、缺少一個接受傳遞者,那她該怎樣呢......這是個難以得出結論的未知情況,但她也會想方設法去完成叫我「別在這裏攪事了」的任務的。
但是,裏麵的關洪用什麽方式通知外麵的她的?細一回憶,明顯不過的是-----這些是關洪在樓上向外麵打的一通電話、----美其名曰與安徽那邊的縣裏聯係電話----以後的事。
在這些推理分析過程之中,我第一次重重地批評駁斥了堂弟一些不安份守紀的想法,他認為關洪這批物資的疑點弊端已經明顯暴露,深究下去根本不能自圓其說,他有信心有辦法將它「黑吃黑」截下來或者至少可從中分肥。我叱責他的淺薄妄為之見,那些關在牢獄裏的都不是愚蠢人,但他們都聰明過頭了,很多者都是過高估計自已能量錯估對方或是僥幸心理。
再說,即使給你吃黑得了一萬塊錢,能買到一張戶口遷移證嗎?
九九歸一,最根本的問題還是沒結論,這個認識我的女人是誰呢?還是那句話,我的生活足跡從未到達這南區過,親戚朋友同學故舊一概與此地無緣,莫非真是天上突然掉在我身上的一個林妹妹?她那一行語氣並不墨守成規的字,說我想跳黃浦江,還有那雙活潑的漫畫之眼,像是看著、等待著我去......
想不明白的事就擱置一邊,這紛繁複雜的世事萬物並不需每個人非得弄個一清二楚不可的,所以有了先賢哲人們「難得糊塗」之說。但是那張字紙上的對堂弟命運的承諾卻成了我們精神上強烈的興奮點。於是我加緊敦促我這邊接受公社的手續辦理進度,以兩天一個電話的催問頻率大肆向他們施壓。終於,接受戶口異地移動的遷入指標已經批到公社派出所了。
與此差不了幾天,堂弟也接到通知要他帶著接受方的準遷證到安徽戶藉所在地辦遷移手續,這通知是個自我解紹為公社祝秘書的女人打到堂弟家裏弄傳呼電話上的,按照音頻清晰程度這電話應該是由上海市區打出的。接到這個好消息的當晚,我漏夜趕到堂弟家與之商議他的安徽之行,在我和堂弟及三兩個鄰居、小學同學的觥籌交錯的歡樂中憧憬起想像中的未來,大家幾乎都是孩堤時的朋友,小學同班同學徐寅說打電話來的那個女聲上海話說得很糯,像是「上隻角」的人,----卻原來最初的電話是由他接的。
酒酣耳熱之中,由此而竟引發了關於女人的醺醺話題。大家追問堂弟這個祝秘書你認識嗎?人漂亮嗎?在嬉戲調笑之中突然引起我的興趣與警覺,對啊,第一次到平波裏洋樓客廳時,眾多訪客提到過有個姓祝的公社秘書不斷從樓上下來打招呼,說關書記馬上就回來了。後來就再也沒露過麵,這當中便有幾回居高臨下的朝我而來的神秘偷看......
我突然問堂弟:〞傳呼電話裏的女聲和那晚院牆外的說話聲像不像是一個人?〝
〞啊----對啊!正是這麽回事。〝堂弟驚愕得張大嘴巴。
〞這人叫什麽名字?長得什麽樣子?〝
〞具體名字不知道,我打聽下來,公社文藝宣傳隊有個姓祝的,後來脫產到公社機關去了,人長得蠻漂亮的,人家都叫她小祝,大概是三打祝家莊的「祝」吧。〝
我叫他比擬描畫她的外觀形像,但堂弟嘴裏脫拓出的靚倩俏麗的模樣在我腦海裏怎麽也找不到個熟識的影子。我沉吟不語,但有種感覺,這不是個與我無瓜葛的虛擬人物,我告訴他,能不能製造個機會,讓我側麵認識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