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登西樓

想想,看看,寫寫。為身後留下點文字,以“雁過留聲”而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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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桑不絕如縷 卷四 第二十六章

(2009-12-04 08:22:03) 下一個

第二十六章

我們縣揭批“四人幫”,清查與“四人幫”有牽連的人和事的群眾運動是在七七年一月份全麵開展的。當時,新市委派出基本路線教育工作隊進駐縣鎮公社,層層發動全麵展開揭、批、查運動,一些〞一月風暴〝奪過縣委、縣人委,公社大隊各級黨委、支部書記權、而在七四年〞批林批孔〝運動中突擊入黨和提幹的造反派人物紛紛撤職、有嚴重打砸搶行為的幫派份子全進入專案組、然後交予群眾批鬥。和文革時期中造反派與保守派反複較量的〞翻燒餅〝一樣,當年的奪權運動中二十多個鎮、公社的絕大多數正副黨委書記、社長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大隊黨支部正副書記、大隊長都被揪鬥,而十年後的清查運動,凡是造反起家、幫派思想嚴重、打砸搶分子〞三種人〝是百分之一百地遭到清算。
平心而論,上海地區是〞四人幫〝政治勢力範圍。但與幫派體係有直接牽聯的人並不多,能靠得上邊的都是有一定級別的得到文革派賞識重用的官員,他們位據三角金字塔的頂端,把這一部份鏟平是很容易的事。但文革派社會基礎、執行其政治思想路線大大小小的中下層幹部卻是密密麻麻、星羅棋布。他們的中央、市委代表人物被清除掉後,這些幹部如能識時務地表態和〞四人幫〝思想體係劃清界限、旗幟鮮明地支持黨中央〞粉碎〝行動,一般都不會有〞城門失火殃飯魚池〝的禍端,相反有些人反而得到重用提拔。官場上有人被〞清查〝掉了餘缺必須得填上,既然設計了位置就得有人來坐,否則政權機囂轉不動。

三月上旬的一個春光明媚的上午,市委工作隊突然找我談話,在清查運動如火如荼展開之際碰上這類談話大抵凶多吉少。我心裏雖忐忑不安,但約談地點不是「縣清查辦」,而縣委大院的組織部,找我主談的是工作隊付隊長、著海軍呢製服的高政委,縣委組織部長也在場。高政委約五十出頭一口有別於普通話的北方口音,他和顏悅色像漫談家常樣叫我談談黨中央一舉粉碎〞四人幫〝的政治態度以及對他們禍國殃民罪行認識程度,其重點乃在聽取我祥細自述從讀小學開始的個人經曆,並特別詢問了我在文化大革命中的表現。話題展開不久我便判斷出,今天的談話大概不像是接受運動審查的列行公事、有可能產生出乎意外的結果,在介紹到家庭曆史時我隱去了已去世的祖父曾暫代過保長的汙點,將解放前他們一隻蘇北棹船初到江南時七個月沒有鍋蓋的貧窘生活展示出來,組織部長有點詫異插言道,燒飯不用鍋蓋那飯怎麽熟啊?我答曰,據祖母說草帽紮兩根竹篾片那蓋鍋倒有點像蒸籠蓋。高政委擺擺手道,舊社會的勞動人民都沒飯吃,我有飯吃的話當初就不出來革命了。曆史的東西不重要,是個參考,主要是第十次路線鬥爭的政治表現,這位老軍人用征詢的目光看看組織部長然後對我讚許地說,你這同誌雖然年輕但政治上很成熟,在小道消息議論紛紛、人心渙散時,你就能旗幟鮮明地向群眾表示堅定地相信黨中央,這就真實地反映了你對黨的立場和感情、也突出了黨在人民中的核心地位,更主要地是起到穩定人心大局的作用。
事後,我從縣裏知道,市裏對我縣查、揭、批的力度不滿意,準備調整運動的領導班子。要在全縣鎮、局、公社正職以上的領導幹部中物色一個年齡三十歲左右有五年以上黨齡、有一定文化理論水平、政治可靠有較強工作能力的人選,來擔任縣「清查辦」主任。

一個星期後,市委工作隊、縣委組織部再次找我談話,說經過組織綜合考察,經研究決定我任縣「清查辦」主任,進縣委常委會。原來的工作職務移交給別人,眼下,要我立即組織人員名單準備參加近期在市區萬人體育涫的新一輪全市揭批〞四人幫〝上海餘黨的大會、組織在家的所有黨支部委員收聽拉線現場廣播。

一切似乎功德圓滿,一切似乎躊躇滿誌。在親朋好友中就差彈冠相慶的喜悅中,隻有〞名古屋〝裏以賭搏、釣魚、讀書瀟灑度日堂弟都比較冷靜、思路比較清晰。
某天,一個適合清明掃墓郊野踏青的休息天,為不辜頁大好春光我們出外走走。石洞口未提閘未時的瀏獅河此時像個溫順的孩子似的恬靜,靜靜的河水青悠悠地流淌潺動,時下春意姍闌、河畔鶯飛草長、雜花繞樹纏藤、姹紫嫣紅芬芳。此天此景廝人,我們談天說地、摘花聞香、漫無邊際地胡侃神說。話多了,堂弟的思想便會有點古怪,這是屢試不爽的慣例。他手執一叢野花束,一步三搖似得道高人,說我來給你唱唱反調,我不敢說自己是廟堂之外火眼金睛、也沒有洞若觀火指點迷津的本事,人嘛,都愛聽好聽的話,......萬一黃浦江邊那中學的武鬥事件被人掮了,你就軋進〞三種人〝行列了。我正色道,兄弟啊,你正經好使說,做哥的肅然起敬,否則...... 他嘿嘿一笑隨即嚴肅道,你這次提升我總感到不自然,但究競什麽人會掮你也說不上來,就像.....一個人,很清楚自已身體器官細微變化的人,他的生命力是不成問題的,至少不怕有今晚脫了鞋明早起不來的猝死......我不以為然地說,文革初期群眾運動混亂時刻,哪個地方有點派性衝突很正常,如果說那場事件是發生在我自己學校裏,那麽多老師同學熟人要麽不惹事生非,有事是瞞不了的。像這類來無蹤去無影的事除非是卓瑩這樣的知情者才能壞我的事。憑我們當時一點〞英雄救美〝,她不可能壞我。
堂弟點頭,但他突然發問:如果真是卓瑩舉報揭發你呢?難道你不相信有的人的發展變化是多少奇怪,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已了?我怔住了,片刻後無奈說道,那隻當它是無妄之災了。堂弟拍拍我的肩胛讚許道,這就對了,有一種最古老原始的自我保護方法---什麽都不知道。讓它最終奈何不得你,但你今後的空間就這麽長短了。除非你有很強的背景勢力,你得到了某個人物的賞識與保護。
我對他的話一直在顰眉體味。

堂弟跳躍式的思路突然落到女人身上去了。說女人,在我們這個風華正茂年齡應該是饒有興致的話題,我想振作聆聽一番,但他卻直逼逼地建議我別再三心三意了,找個適當日子把婚事辦,航運站的那個女會計頗有結為夫妻的資格。我問他何以見得,你對此人接觸過幾回又能了介多少?他說〞一目傳神〝女人目光堅定執著、很少傍視斜瞟者,這是適合做老婆的。眼神溫柔似一汪春水、脈脈含情像要把你融化掉的,這是做情人的上乘材料。如果是看人瞟來睃去、眼眸子遊移不定、不時來點勾魂眼,那是招蜂惹蝶的〞交際花〝。第一種女人,過日子可能會與你爭吵不休,但如果有個三災八難她會伴你一輩子不棄不離。第二種呢?個人能力不會很強、依附性比較重,生活中如突然有條銀河阻隔的變故就會拍拍翅膀飛去也。那第三種就不必說了,那你天天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來防她與你同床異夢。
堂弟的〞女人經〝不乏有些生活哲理,但僅憑戲謔白話式的姑娘眼神之說就測定人的終身大事未免太牽強。但想到他有些神叨叨的玄乎如與其較真論理似乎有點無聊。堂弟見我神情迷惘似有點瞌睡不醒的樣子,悄悄繞到我的跟前,貼耳輕語:哪一天哥你栽下去了,好有個女人為你牽腸掛肚。
我慍意陡然上升。眼眸子像要彈射在他身上似的,〞你瞎七搭八說些什麽。〝
他並不在意我的情緒變化 忽然像孩子樣高興地拍手笑了  ,哥啊,你看、你看這兩個阿憨孵蹲在那裏很長時間,終於有收獲了......傻人自有傻人福、泥菩薩住瓦屋。

卻原來不遠處的河邊,有兩個張網打魚人,一隻濕漉淋漓方型罾網剛拔出水麵,三兩條白花花的魚兒在網裏心猶不甘地撲騰亂跳,堂弟收斂了表情神色有點黯淡,然後自語道,落網了、落網了。十網倒有九網空,隻落一網就成功!半晌緩緩說道,哥哥啊,誰會想你落難啊!......你能不能在我這裏睡兩晚,看能托到夢否......我先前對你一些耽心的話並非空穴來風,現在真的有些怕這、這......新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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