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登西樓

想想,看看,寫寫。為身後留下點文字,以“雁過留聲”而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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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桑不絕如縷 卷三 第十六章

(2009-12-04 08:08:35) 下一個

 卷三                                                                               


第十六章
                                  
堂弟終於如願以償,做成功了他人生經曆中從安微〞騰挪〝 到上海之大事,他的戶口落藉上海郊區來了,按市井俚語之說,他的〞魂靈頭〝回歸故裏,雖然這個〞故裏〝還不算確切回到呱呱啼落而又養成他的某個具體的街道裏弄,但進入上海這個大範疇概念是個不爭事實。
那些日子裏我也非常興奮,因為我為一個人做成了一件大事。而且,如果一輩子中能漂亮又香飄地做好幾件得惠於他人的事,那此翁此奶算沒白在世上走一遭。

我非常感激那位接受堂弟的公社書記,此書記不是那位安徽農村的關姓彼書記,此人身上大有〞小車不倒直管推〝的文革時代特征的農村基層幹部,正直、厚道、勤勉、還有幾份古道熱腸,我拜托他多多關照這位投靠他營帳麾下而來的本家兄弟,切莫把他當外人看待,書記謙虛辭謝,然後誠懇說道,市區青年和農村青年素質就是有分別,城裏人頭腦活絡見多識廣文化素質高,肯到我們鄉下正是覓都覓不到的寶,隻要你兄弟肯進步要求上進,組織上一定會培養他,書記還中肯地說,其實你兄弟不一定非要〞農轉非〝,毛主席說農村是個廣闊天地,年輕人到那裏可以大有作為,最好再加一句,關鍵是有人提攜撐一把力,一定會脫穎而出。
 
但是堂弟對〞脫穎而出〝不感興趣。
 一個自由散漫慣了的人叫他固定在一個地方淡泊與世無爭,兢兢業業地做事就像渾身骨頭關節都被螞蟻啃噬樣難受。堂弟辦好落藉手續,公社、大隊書記帶他落實好具體的生產隊,住房口糧指標,殷切切地關照說你還有什麽困難隨時找我們,但堂弟競然一直逗留市區家裏不到鄉下來,他落戶的那個村子生產隊,生活單調的農村人對一個新人的遷入、並且是上麵指定安排的人難免有些大驚小怪的說道,任憑曬場宅邊、樹下田頭泥腿子阿鄉伯再怎麽新聞抄作,就是不見這位城裏來的新農民的影子,兩個月過去了,村談舍議平息了,這個村落好像從來沒有過堂弟這麽個人與他的事,一個相貌堂堂的市區青年的影子晃了一下即黃鶴杳去了。
 
時間久了,我對他頗有微詞,某日,我到堂弟家告訴他,你不要在家腳翹黃天霸吞雲吐霧,我在縣裏每逢碰上人家公社書記都臉紅,甚至到最後都避過迎麵而撞的尷尬。我們幾方協力、費了如此之周折介決了你的轉點問題,你連點卯照麵的程序事都不做,你閑蕩在社會上,萬一軋上壞道、胡思亂想或者一念之差〞胡作非為〝一下,那.....堂弟笑嘻嘻地騰躍起身子從藤椅上立起來伸個懶腰,哥啊,你怕我闖禍失足?哈,這不杞人憂天嘛!不過,讓人家公社大隊書記麵子上過不去那是真的,我這兩天就下去,在那邊也安個家,兩邊跑跑。我鼓勵他說,你要紮紮實實地在那裏待一段時間,然後才有再〞騰挪〝一下的可能。堂弟說,人各有誌,可能我不適合走循規蹈矩的路子,但叫我離經叛道糊裏糊塗闖禍毀了自己也不大可能,如果有一定的條件氣侯我也會混得很好,說不定哪一天並不比你差呢!
可惜當時未能將這一話題深入下去,多少年後的事實確實應證了堂弟預見有先天性的正確成份。
 
這一次,堂弟真得〞沉沒〝下去了,他卷起被頭鋪蓋帶著鍋碗瓢盆下鄉了,興趣來時便扛起鋤頭鐵搭下田和大夥兒锛地,想要休閑一下則拎著釣杆水桶到溝浜葦邊去垂釣,夜晚則秉燭〔燈〕閱讀嗜書入迷。但身臨其鄉村境地的觀察與思考使他〞實踐得真知〝了,堂弟無意中有了個第一發現,他的轉點落戶之地的一個信息,確切地說是一個可以改變人貧困窘境、但也帶有投機倒把違法性質的商業機會。
 
當時,郊區農民經濟政策有這麽個規定,為了鼓勵農民的生產積極性,對完成和超額上繳國家指標、及踴躍完成征購的糧油棉及其它農付產品的農民發放一定數額的獎勵油票,郊區油票和計劃供應市區居民的食油票證同等效力,可到上海城鄉任何商店去購買商品油,這種富餘指標補充了農民的生活食油的不足,但也有很多農民節食吝油、將就著粗碗菜碟上的一點浮油花過日子,將它三四角錢一斤變賣換錢,在那個以工分計酬的年代,農民是很少有活錢的。
同日不同天,堂弟原先插隊落戶的安徽農村政策則是〞資本主義尾巴〝割得很幹淨,碰上極左的基層幹部連看見屋前宅邊種瓜栽豆的都要喝叱管教幾句,可想而知那裏的民生食油一定很聵乏了,在黑市交易中一斤菜油可賣到三塊多錢,並且還是供不應求。
這兩者的差別情況都是堂弟實實在在體驗到的。
 
昆蟲有趨光性,人有趨利性。堂弟先是小試牛刀,他在自己的生產隊周圍農戶手中以三角四角錢不等的價格搜集收買了些獎勵油票〔當時食油價格每斤八角錢〕,通過原來回滬返鄉知青朋友的攜帶、長途汽車的零擔托運,短時間內二下安徽農村布置一幫朋友熟人就地傳銷,百多斤滬產食油未經麵市就地揮發消失掉了。在舊地故居的茅舍裏喝過大碗酒嚼過大塊肉犒勞過幫忙銷售的兄弟們之後,堂弟布建了來日的銷售網點和立起〞撿到皮夾子都不要搶、見者有份〝江湖規矩後興致滿滿地回來了。
 
這些都是我不知情的時侯他一人悄悄進行的,再等到我耳朵裏風傳入〞你兄弟在做生意〝的流言時他己經越發不可收拾,上海這一邊,他走村串巷深入到其它公社的邊遠社隊、甚至越過縣境進入浦東地區,深入那時代仍到處可見的東倒西歪的村舍茅屋、從老實木納的村姑農婦手裏用現金收買或用針頭線腦換取票證,購買了油後囤結到一定數量,叫了一位在市區做貨運場駕駛員的朋友,乘周未休息天將車開出來替他夜星兼程風馳電掣地跑安徽....
上述如此的票證收購人員從堂弟隻身一人發展到二三人,漸漸有人揣著一疊油票指名道姓主動找上門了。
他的滬、皖兩地的食油生意己經倒騰好幾個回合了。
 
前文所說的〞你兄弟在做生意〝這話就是接受堂弟的公社書記說的,那是一次在縣裏開會的偶然機會他告訴我的,〞做生意〝這三個字在當時的政策背景來說是個很忌諱的話,意味著一種離經叛道、違法甚至是犯罪。說此話時憨厚的書記麵色有點尷尬但仍不失笑意,大概為了衝淡些我和他之間不甚和諧的談話氣氛,他有點很海派地說道,如果你兄弟肯替我伲公社集體做生意,即使有點〞豁邊〝,我伲組織上都可以替他承擔責任嘸麽事體,隻要軍火毒品不做,什麽都由他,我伲可以將他〞以工代幹〝請他到公社裏來搭成個小班子,批給他一定的資金額度,還可以獎勵提成......
我起初一楞神,啊啊,是真的嗎?做什麽生意?夠不夠上綱上線?然後裝著一付若有所思的樣子說,我不了介這情況,我問清楚了再作他的工作,如賺了錢了,叫他請你喝酒!後來幹脆故作狂放地捶他一拳,哈哈樂道,如果到飯店酒館去小酌兩杯你肯定害怕〞鬥私批修〝,那拎瓶酒帶點熟菜豬頭肉夜裏竄到你家去肯定沒事情吧。
書記像不認識我似的盯住我翻了半天白眼。
 
我有點怒氣衝衝地將堂弟用電話叫到我的麵前,至於你把我這堂哥的麵子擱放到什麽地方我無所謂,但你不看僧麵看佛麵不要給接受你轉點的公社大隊領導麵上難堪,一個初到新地的人給大家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如果牌子一下做坍掉了今後再扭轉是很難的。堂弟避開我泄怒慍色的鋒芒,笑嘻嘻地說,哥啊,先別忙發火,你今天有空嗎,我請你到我那裏去看看,保證你會有新的思想新的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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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嫣 回複 悄悄話 好看的故事!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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