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初期中央人事布局中重要棋子:陶鑄
(2009-02-10 13:4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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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清揚: 文革初期中央人事布局中重要棋子:陶鑄
作者:司馬清揚(蓑笠翁)
摘要:
陶鑄之所以能在八屆十一中全會之際成為中共第四號人物,完全是毛發動文革的初衷所致。在毛最初的人事布局中,可以看出用林彪、鄧小平、陶鑄“三駕馬車”代替劉少奇和周恩來的苗頭。其中陶可起到聯結林、鄧的關鍵作用,調和二人由來已久的矛盾。然而由於林表現出的與鄧“勢不兩立”的態度、又由於鄧的對劉少奇不能“反戈一擊”的態度,使毛的意圖未能如願。鄧的做法在實際上避開林彪、江青的直接鬥爭鋒芒,同時給毛一個台階,為以後複出埋下伏筆。
以後,陶鑄在文化大革命中的種種做法,不僅加深他和對立麵的矛盾,而且更是讓毛覺得陶鑄十分“不識相”,最後終於讓陶下台。陶下台,也使周恩來的作用成為“不可或缺”,讓周暫時站住腳跟。陶的下台,在毛看來完全是“咎由自取”。陶下台,是毛至死不悔的決策。
一、陶鑄“上升”的背景
文革伊始,彭真被毛打倒,改組中央書記處勢在必行。鄧小平揣摩聖意,推薦陶鑄進京,無疑是符合毛的要求的:首先,陶同劉少奇一直有些積怨,在黨內是人所共知的“冤家對頭”。同時,陶是個直性子,愛放炮,敢放炮,可用來炮打“中央的修正主義”,炮打“資產階級司令部”。
在延安整風時期,擔任軍委秘書長的陶鑄被作為“靶子”進行搶救,受到折磨,以後是毛伸出以援手得以獲救。同時,在柯慶施被整的事情上,陶仗義執言,對整人的劉少奇表示不滿,留下積怨。
在建國後的“高、饒事件”中,陶曾經配合高崗向劉少奇“開炮”。以後又在不同場合、以不同方式表達出對劉的不滿。例如,當劉已經明確地成為了黨的第二把手以後,陶還以曲折的方式表達說:“如果選鄧小平當國家主席,我舉雙手讚成。”
但是有一點,毛當時並不完全了解,那就是到文革前夕,陶鑄與劉少奇的矛盾已有些緩解。根據陶的自述,劉在陶承認錯誤後,寬宏大量,使得陶對劉的看法大為改變。進而因為陶讚成劉的建國路線方針,陶已經成為靠近劉的一位地方大員。1965年1月,陳伯達發覺毛要整劉時,告訴王力,王建議由陳伯達會同陶鑄、彭真去做劉的工作。筆者認為:雖然毛對陶向劉“靠近”不會毫無察覺,但是毛並不認為陶已成為劉係人馬,依然認為陶能夠按照自己的旨意行事,能夠擔任“炮轟”劉的先鋒。
在此,筆者還要著重指出的是:陶鑄是精通並善於進行黨內鬥爭的人。正如單世聯評論:陶在1950年的廣西剿匪問題和1952年的廣東土改問題上顯示出極強的鬥爭能力。葉劍英說:“有人告了我的禦狀,陶鑄這個人,在廣西一腳踢開張雲逸,到廣東,又一腳踢開我葉劍英。” 張、葉都是軍內元勳,除毛的信任支持外,陶鑄如果不善於黨內鬥爭,也是不可能勝出,取而代之。陶的這種黨內鬥爭經驗是獲得毛青睞的重要資本。
除毛的賞識以外,陶鑄和鄧小平良好的個人關係也是一個重要因素。曾誌在談及陶同鄧之間的關係時說:陶說,“1949年,二野進軍西南,路經武漢時我才第一次見到鄧小平。鄧調中央後,也僅是公事來往,交往不深。1956年‘八大’後,鄧小平擔任總書記,之後接觸就多了,關係也更密切。我對鄧的感覺,確是好的。在1954年的黨代會上,曾說過這樣的話:如果黨內允許拜師的話,當主席的學生我不夠格,但我願拜鄧為師。”
另外,以往為人所忽視的是,陶鑄還同林彪的關係私交很好。陶是可不敲門通報直接見林彪的人之一;在整肅羅瑞卿之前,林曾私下向陶交底;1967年元旦前夕,陶鑄備受壓力,林曾特意給陶以“被動被動再被動”的忠告。
在毛的文革初期的人事布局中,可看到這樣一種苗頭:分化劉少奇、周恩來,打倒劉少奇之後,周則是下一個被打倒目標。正如陳毅在文革初期一針見血:“說什麽文化大革命是新文革和舊政權的矛盾,說到底,‘文革’第一要打倒劉少奇,第二要打倒周恩來。”
而周恩來對此也並不是沒有思想準備。文革伊始,周就在門廳前麵準備了一個小包,裏麵裝著簡單的洗漱用具,準備隨時被抓走,到時候隻需提上這隻小包。
作為替代,毛準備安排鄧接替劉少奇負責黨務係統,並且兼管中央專案組;啟用陶接手周的政務係統;林彪則作為黨的二把手,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同時主持軍隊事務。
林彪與鄧小平長期存在著難以調和的矛盾,勢同“一山不容二虎”,陶正好在其中起到一種溝通的作用,因為陶和林、鄧兩個人均有很好的個人關係。
毛從1964年底就開始為發動文革做準備。陶就逐漸成為毛的棋盤上一枚重要的棋子。1965年1月,陶同謝富治一起被補增為國務院副總理。次年5月,擔任中央書記處常務書記,並取代陸定一兼任中央宣傳部長,並在1966年6月23日出任專為文革成立的中央宣傳部文革小組組長。
陶鑄之所以能當上中央宣傳部部長,和他大力頌揚毛不無關係。自1966年初,陶主管的中南局,就宣傳毛個人以及毛的思想方麵無疑在幾個大區內是首屈一指。僅舉二例:
(1)2月24日,《人民日報》在頭版頭條刊登中南局的《決定》,在該消息上麵是通欄大字口號“把毛主席的書當作我們各項工作的最高指示”,毛澤東所指的“最高最活”、“頂峰”、“最高指示”一類語言,在這一版上全齊。
(2)5月26日,《羊城晚報》再發表社論《三論當代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頂峰》,內稱:“毛澤東思想是當代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頂峰,是中國革命和世界革命的指路明燈。……毛澤東同誌不僅是中國人民最敬愛的偉大領袖,而且在全世界馬克思列寧主義者和革命人民中享有最崇高的威信,成為當代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最偉大的旗手”。“國際無產階級革命運動所肩負的空前偉大的曆史任務,就更需要自己的英明領袖,需要具有最偉大天才的革命舵手”。
陶鑄接管後的中央宣傳部,在毛眼裏應該不再是“閻王殿”,對於文革的順利發動無疑起重要的作用。至少陶和陸定一相比,毛覺得會順手很多。在7月中旬,毛曾經派李誌綏回到北京,找陶了解文革形勢。應該說,毛對於陶這段時間的工作是滿意的。按照毛的意見,經中央同意,陶除分管□□部外,還分管中組部、教育部、文化部、衛生部、體委、新華社、人民日報、出版局、廣播事業局等。在八屆十一中全會上,毛進一步把陶提拔為中共第四號人物,可見毛對其是寄予厚望托付重任的。
文革開始以後,毛對鄧小平的態度是鮮明的。盡管鄧在大躍進失敗以後和毛有些疏遠,而劉少奇越走越近,以至於在派工作組的問題上和劉少奇、周恩來站到一起,但是毛始終是將劉、鄧是分開的。在改組中央領導機構的醞釀過程中,經毛親自審定的政治局常委排列次序,鄧的位置比文革發動前提升了。
按照王力和陳伯達的回憶以及《周恩來年譜》中的記載,陶鑄是從下麵被毛“勾”上來的,也就是說本來鄧的排名比後來的高。而鄧在這次改選中,是全票當選。這足以說明毛還是要用鄧的,鄧在八屆十一中全會之後還分管中聯部、中調部等,其中更重要的是鄧繼續擔任“彭、羅、陸、楊專案審查委員會”主任。
根據王力的回憶,1967年7月14日,毛在武漢同他談話時,對鄧作了“高度的評價”。王力寫道:“他(指毛澤東)說,他不同意並列地提打倒劉、鄧的口號。接著說:‘打倒一年、頂多打倒兩年。人家要打倒嘛。那就打倒一下吧。小平,文可以同少奇、恩來相比,武可以同林彪、彭德懷相比。指揮兩個野戰軍的,隻有一個鄧小平。林彪要是身體不行了,我還是要小平出來。”
然而,由於林所持的與鄧 “勢不兩立”的態度,由於鄧在林彪、江青的咄咄逼人的攻勢之下采取的“避其鋒芒”的態度,又由於鄧對劉少奇未能“反戈一擊”的態度,使毛的這個初衷未能實現。這也就是毛常說的“形勢比人強”、“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
在八屆十一中全會之後的政治局擴大會上,本來是要批劉少奇的,而林彪和江青卻認為主要的危險不是劉,劉已經被“一張大字報”打倒,現在主要危險是鄧。林彪批判鄧同自己爭戰功,把鄧同彭真、吳晗和北京市委問題等捆綁相連,指責鄧和吳晗打的是“政治撲克”,是敵我矛盾。
這並非毛的本意。從鄧在常委中的排序和分工等跡象看,毛是要留下鄧的。毛在八屆十一中全會後,專門找鄧談了一次話,要他和林搞好關係,配合他在人事上的安排和布局。因為鄧與十帥中的九帥關係都很好,唯獨從不與林來往。鄧回憶說:“文革開始的時候,主席找我談話,讓我和林彪搞好關係,我答應了,但與林彪談了一次就談崩了。”
可以這麽說,在“文化大革命”的初期,毛要鄧“跟林彪搞好關係”,林、鄧共處為其最重要的布局。但是林把鄧批成那個樣子,兩人就無法共事了。鄧對康生說,因為把我提成敵我矛盾,我沒法工作,常委分配我的工作,由康老管吧。林整鄧,破壞了毛的部署,種下毛、林之間的芥蒂之因。
與此同時,鄧的表現也是耐人尋味的。在十月份召開的中央工作會議上,鄧不僅沒有揭發批判劉少奇。反而在檢討中主動把自己同劉相提並論,提出“毛主席的一張大字報,就是炮轟的劉少奇同誌和我二人的司令部,毛主席在這張大字報中,一針見血的指出我們所犯錯誤的性質…”
以後,林彪和陳伯達公開將劉、鄧並提作為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代表加以批判。陳的講話在中央工作會議一結束就在全國各地廣泛流傳開來。
由於鄧小平無法繼續工作,劉少奇負責的黨務工作隻好由周恩來暫時擔當。其間林彪也曾短暫地主持過中央工作,但最終還是主要由周負責黨、政兩方麵的事務。
陶鑄自然是無法很快接手周恩來這兩個攤子的,於是周也就不可能很快地被排除。毛對於鄧則采取“冷藏”的辦法,以備後用。
二、陶鑄“倒台”的過程
“打倒陶鑄”原本不在毛的文革戰略部署之中,不僅如此,毛原本還打算重用陶。但是隨著文化大革命的深入,陶同以中央文革小組衝突不斷。陶在某些事情上的做法,不能不使毛認為陶已經成了繼續深入發動文革的“絆腳石”,必須加以整肅。相比之下,周恩來對於文化大革命和對於中央文革小組的態度,更能夠讓毛和江青所接受。局勢的發展、兩人各自的表現,終於導致陶的“倒台”和周的“保全”。
上麵說過,陶鑄在調到中央以後的工作,對於文革初期毛的戰略部署是積極響應並支持的,毛也是滿意的,這就有在八屆十一中全會上升到排名第四的結果。然而,也就是從這時開始,毛開始對陶鑄不滿。
首先,陶鑄在八屆十一中全會上,沒有象毛預期的那樣向劉少奇猛烈開火。從陶的角度來看,也許是由於在“高饒事件”中因為反對過劉而犯錯誤的教訓,所以有些躊躇不前。對此,毛當時雖有不滿但尚未計較,仍然重用陶。
8月、9月,中央和國務院的工作主要是周恩來和陶鑄兩人在管,毛後來表示過對兩人這段時間工作的不滿。
1966的國慶節,十一個常委都上天安門。但是到晚上,毛用坐“敞篷車”的特殊方式告訴世人那些人屬於真正的“無產階級司令部”。當時陶還是坐敞篷車的一員。而劉少奇、鄧小平、朱德、陳雲被排除在外。但是陶在宣傳上對十一個常委是照章辦事,同樣對待。所以毛事後對此評價到:國慶節十一個常委都要有照片,是陶鑄搞的。
不僅如此,當陶發現鄧沒有一個靠近毛的鏡頭時,便把陳毅靠近毛的一張照片換成鄧。 這就是當時有名的“換頭術”,後來也成為陶的罪名之一。
10月中央召開工作會議,陶的秘書馬恩成回憶:“這次會上我沒有見到陶鑄,在簡報上也沒有看到他發言。會議快結束時,陶的秘書張漢青來看我和薛光軍,並問了會議的情況和中南局機關的情況。我問他,為什麽未見陶發言?張說:陶最後有一個書麵發言,可能交得晚,來不及印出。對此,我不便再多問,但已感覺到陶可能左右為難,處境不妙。”
陶仍然堅持在黨的領導下搞文革,反對在農村工礦企業深化文革,連續搞幾個社論和指示,所有這些,雖然毛畫了圈,但是正如王力認為:毛內心是不滿意的,這些同毛的文革思維是背道而馳的。
這時,毛認為陶留在中央已經不合適了,讓他和譚震林到中南和華東地區視察。但是譚說工作忙,又受到衝擊,不能成行。毛就讓陶一個人下去。但是陶卻賴在中央不走。這時毛還沒有下定決心要打倒陶。但是隨後而來的幾件事卻使毛的態度發生很大改變。
11月10日“安亭事件”發生,張春橋的處理得到了毛的讚許,做出“先有事實,後有概念”的肯定結論。而陶的態度則是大相徑庭。陶就在王洪文率眾臥軌的前夕,主持討論“再論抓革命促生產”的人民日報社論。其目的正如陶所說:就是要把他們(上海的潘國平、王洪文等)壓下去,寫這社論把他們壓下去。
然後是唐平鑄告發陶的“換頭術”的問題。
11月27日,江青指使關鋒、戚本禹列舉陶鑄七大罪狀,指責陶實際上仍在執行“劉鄧路線”,更為嚴重的是,此報告斷言陶同毛提倡的“炮打司令部”唱對台戲。
11月28日,江青在“檢閱”文藝大軍的大會上說:“毛主席和他的親密戰友林彪同誌,周恩來同誌,陳伯達同誌,康生同誌,以及其他許多同誌,都肯定了我們的成績,給過我們巨大的支持和鼓舞。”而這個講話是經過毛精心修改的。很明顯,陶不再是毛的“親密戰友”,也不再屬於“無產階級司令部”。
接著,毛決定要陶在12月6日的政治局擴大會議上檢討,這是毛第一次直接表態要陶檢討,實際上就是批鬥。
12月26日,毛在以借過生日為名,實際是向其親信路線交底。毛明確說道:“少數不肯回頭,堅持錯誤,陽奉陰違,耍兩麵派的人,一定要被群眾打倒,這極少數人是咎由自取”。毛所引“咎由自取”是陶的原話。對於“不識相”的隻能打倒。正如王力所回憶到:這時主席定了開批評陶鑄的生活會。這個會於12月底在懷仁堂召開,總理主持,叫“生活會”。這個會就是批評陶鑄、叫陶鑄作檢討的會。
這個會上的發言是一邊倒,無產階級革命家也一直批評陶,主要發言是陳伯達。主席定了要開這個會,大家議論是要陳發言。王的回憶、和曾誌的回憶都說在這次生活會是一邊倒地批評陶,隻有李富春說要不讓陶回中南算了。王力還回憶一個細節:毛曾說,希望你們能開個會把陶鑄揪出來才好呢。
12月29日,毛最後一次和陶談話,毛再次批評陶:“你怎麽還不下去?”陶不明就裏,以為毛還在保自己。會見以後,立即將談話內容通報了周恩來和林彪。周當即作出布置,說:“過了新年,陶鑄同誌就出發。”林彪則說了“你呀,現在就被動”和“要被動被動再被動”的忠告。
然而這些都為時已晚,因為毛已經決定要打倒陶,隻是還在考慮打倒的時間和方式。
12月30日,“武漢赴廣州專揪王任重造反隊”不知得到什麽暗示,“突然狂放起來,強迫陶鑄立即接見。” 接見中,陶與之發生了正麵衝突。1967年1月4日,中央文革小組接見這支造反隊,接見中陳伯達、江青、康生表態,隨後“打倒陶鑄”的消息傳遍全國。至此,陶在毛的文革人事布局中被剔除。
三、陶鑄“倒台”的幾個關鍵因素
陶鑄倒台原因,諸如沒有象毛預期那樣對劉少奇猛烈開火、試圖把群眾運動納入黨組織領導的軌道、試圖重新組織建立書記處製度、“換頭術”、與中央文革小組尤其是江青不斷發生衝突等等,已有大量文章論述,也可以參閱拙作《陶鑄之死內幕》。
這裏列舉陶鑄“倒台”的幾個關鍵因素,其中有些在以往或者被忽視,或者被歪曲。
陶鑄之所以被打倒,第一關鍵的因素當然是毛。而不是像官方說的“林彪、江青一夥”以突然襲擊的手段把陶打成“中國最大的資產階級保皇派”,並列為“第三號最大的走資派”而打倒。
1967年1月4日,陶被打倒,1月8日,毛就說:“陶鑄問題很嚴重。陶鑄是鄧小平介紹到中央來的。這個人極不老實,鄧小平說還可以。陶鑄在十一中全會以前堅決執行了劉鄧路線,十一中全會後也執行了劉鄧路線。在紅衛兵接見時,在報紙上和電視裏照片有劉鄧鏡頭,是陶鑄安排的。陶鑄領導下的幾個部都垮了。那些部可以不要,搞革命不一定非要部。教育部管不了,文化部管不了,我們也管不了,紅衛兵一來就管住了。陶鑄的問題我們沒有解決了,紅衛兵起來就解決了。”
為什麽毛認為陶不老實?很大程度就是因為陶拜師吹鄧的話語。陶拜鄧為師,其中兩個重要背景:一個是在高崗事件中鄧是告密者,二是陶知道鄧是真正的毛派。在此背景下,毛自然認為陶是言不由衷,是“不老實”,進而認為是“反革命兩麵派”。
江青、陳伯達在陶被打倒的事件之中,起了一種催化劑的作用。當林彪、周恩來、以及陶鑄本人都還蒙在鼓裏的時候,他們已經知道毛要打倒陶的底牌。當毛還在考慮采取什麽方式來打倒陶的時候,他們搶先把這一決定公之於眾。
1967年2月10日,毛在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上,針對江青、陳伯達沒有報告中央就公開在群眾中點名打倒陶這件事,批評他們:“你這個陳伯達,你是一個常委打倒另一個常委。”“你這個江青,眼高手低,誌大才疏。打倒陶鑄,別人都沒有事,就是你們兩個人幹的。”他還說:“我看現在還同過去一樣,不向我報告,對我實行封鎖,總理除外,總理凡是重大問題都是向我報告的。”
毛最後要文革小組開會,批評陳、江。此番話並不能看作是毛不同意打倒陶,隻是因為“中央有一些老幹部提出意見,認為一個中央政治局常委的倒台,沒有經過中央開會研究,是不合程式的” 此番話隻是批評他們“打倒”的方式不對。這種批評,正如王年一評論:令人啼笑皆非。毛不也是“一個常委打倒一個常委麽?既然打倒錯了,為什麽不推翻這個打倒而讓陶鑄照舊工作呢?” 這種評論是一針見血。
林彪在陶鑄被打倒一事之中,處於一種中性的位置。由於陶的位置所在,其命運並不是林所能決定的。所以盡管兩人以往的關係很好,林沒有、也不可能對陶加以保護。同時林也沒有參與打倒陶。
在陶鑄告訴林,說毛仍然要保自己之後,林才忠告陶要“被動”。這個忠告實際上已經為時已晚,因為毛此時已經決定要“打倒”陶,而隻是因為在考慮以什麽方式來“打倒”。
周恩來在陶被打倒的事件之中的作用相當微妙,至今很少有人提及。有記錄說,陳伯達、江青宣布打倒陶的時候,周、王力也在場。王力則表述得較為含糊,說在場的有“陳伯達、康生、江青、我,還有別人。”
周本人的解釋則是:“我們分手後,我去給陳鬱(廣東省省長)打電話,回來見他們正接見紅衛兵,我坐下來聽了一會兒,陳伯達、江青、康生他們話已講過了,我沒有聽到。”
在此之前的12月6日批評陶鑄的會議上,周批評陶講過“懷疑一切”。 事實上,周不僅在這次會議上,而且在陶倒台之前、之後都有在公開場合,及私下裏對“懷疑一切”的說法表示過不滿。
同樣是在這次會上,周讓陶作了自己的“擋箭牌”。會前,在毛否定由穀牧等人搞的“十五條”的情況下,穀不知情,仍然搞個匯報提綱。陶鑄知道毛態度,但是沒有製止。周也知道有這麽一個提綱,也沒有製止。毛對此十分惱火,決定借此批鬥有關人員,除穀之外,還有周和陶是涉案人員。
在這次會議上,陶一個人頂下了所有責任。正如高文謙所述,周在此事上不過並沒有站出來為此承擔責任,也沒有給陶等人開脫,聽由他頂下全部責任,相反還注意撇清和其中的幹係。
在1月4日淩晨,周恩來同陶鑄談話。雖然周自己對陶說他並沒有聽到陳伯達江青康生的講話,但是根據上文王力的回憶,則表明還有“無產階級革命家在場”,而當時的傳單則表明周是在現場。且無論周聽到與否,周則是和江等人取得一致意見代表中央同陶談話。
作為中央代表同要倒黴的“當事人”談話,周是多次扮演此種角色。曾誌的回憶非常清楚的表明,周就是通知陶鑄:你已經被軟禁,不要離開家門一步。賀龍後來則是“陶鑄翻版”而已。更加值得注意的是,根據周在5號的談話,說明周同陶談話之前並沒有同毛商量,也沒有經過黨中央討論,僅是自己根據自己掌握的底牌同陶談話。
四、陶鑄“倒台”以後
陶鑄被打倒以後,文化大革命繼續迅速地向縱深發展:造反的浪潮從文教單位發展到工廠農村,以至於軍隊,各級黨政機關紛紛被奪權,劉少奇、鄧小平的問題從“路線錯誤”上升到敵我矛盾。
陶被打倒以後,周暫時站住了腳跟,使得周的作用更加無人可替。陶對待文化大革命的一些做法,諸如將運動納入黨組織的領導、不讓運動進入工廠農村等這些都和周的想法一致,但是這些帳都算到陶頭上。陶實際上給周作了“擋箭牌”,讓周有機會改弦更張,繼續留在文革的戰車上。
陶被打倒以後,毛始終堅持這一決策,至死未改。
早在1966年10月,毛就意識到文化大革命打倒的幹部太多。但是,他當時的看法是:“多了不怕,將來平反嘛。有的不能在本地工作,可以調到別的地方工作。以後他也確實這樣做了。但是陶的問題卻一再升級。
1967年9月,姚文元發表《評陶鑄的兩本書》公開點陶鑄的名,指陶為叛徒,將“懷疑一切”、“打倒一切”的罪名算在陶頭上。毛認為該文“極好”,兩次為該文加批語,並且擬定文章的標題。
事實上,陶對於“懷疑一切”既有過模棱兩可之中隱藏的不同意,也有過明確的支持。在陶倒台以後,這筆帳完全算到了他的頭上。而在陶平反以後,一些歌頌他的人又完全否認陶支持過“懷疑一切”。這兩種說法都有失偏頗。陶與“懷疑一切”是一個值得進一步的討論的問題,此處限於篇幅,不做深入闡述。
1968年,毛在八屆十二中全會上還說:“王任重是內奸,國民黨。陶鑄也是曆史上有問題。”1969年11月,陶鑄在安徽合肥去世。
“林彪事件”以後,老幹部大量地被解放、平反、複職、落實政策,但是始終沒有陶鑄。
1973年,在給陶的妻子曾誌落實政策的時候,有人問及曾誌的問題,毛說:“曾誌有什麽問題,陶鑄是陶鑄。”在否定曾誌有問題的同時,仍然肯定陶有問題。
直到1976年3月毛去世前不久,江青還在十二個省區座談會上說:“打倒一切,懷疑一切”“那是陶鑄的” 江青的這個講話毛是知道並且作過批示的。毛去世後不久,江青又在公開場合重複了這一說法。所以我們說:“打倒陶鑄”是毛至死不悔的決策。
五、結論
陶鑄的“上升”是毛發動文化大革命的一個極重要的人事布局,其意圖在於以林彪、鄧小平、陶鑄的三架馬車代替劉、周係統。但在林彪的壓力下,鄧不得不在1966年10月中央工作會議之後出局。這個時候,以陶代替周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
其後陶鑄對於文化大革命言行、對於中央文革小組的“對抗”態度都令毛日益不滿。相比之下,周對於文化大革命則是更順從毛的旨意,對於中央文革小組采取更加“忍讓”的態度。
當毛已經對陶暗示甚至明示要他離開中央以後,陶仍然堅持不走,而且仍然企圖按照自己的意誌來左右文化大革命,與中央文革小組無法相處。於是毛作出了打倒陶的決定。在毛尚未決定以何種方式來打倒陶之前,江青、陳伯達搶先將這一決定公之於世。
陶鑄倒台使得周的作用暫時更為重要,地位暫時更為鞏固。
陶鑄倒台在毛看來完全是“咎由自取”,同時也是毛至死不悔的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