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之戀 （五）

我第一次看到雯雯是在電梯裏。那時我已經搬到報社的集體宿舍，跟李小先他們住在一起。浙江日報的大樓已經蓋好，配備的是兩架美國出產的奧蒂斯電梯。為了進口這兩架電梯，報社組織了一個十多人的考察團，到美國跑了一次。有個基建處的小夥子跟我年紀仿佛，也在這個團裏，回來後就在宿舍的床頭掛了一麵巨大的美國國旗，並開始穿睡袍。ANYWAY, 那兩架電梯確實好使，升降十分平穩，裏麵的金屬壁錚亮錚亮，樓層按鈕都是靜電開啟的，--著實令報社的土鱉們開了開眼界。

雯雯跟兩三個人一起站著，他們互不相識。她短發，濃眉亮眼，臉上含笑，臉頰微紅，明豔動人。我隻多看了她一眼，她就感覺到了。她望著上方的數字，裝作不在意我的注意。那我幹脆再多看她幾眼。

我打聽到她是個臨時工會計，在李小先先前所在的“公共關係報”幫忙。她媽媽是少年宮的舞蹈老師，不知道怎麽，跟報社的一個杜副總編相識，而“公關報”為杜所分管。雯雯剛剛中專畢業，正是所謂青春無敵的時候。報社裏好幾個小夥子都對她有意，包括計財處的阿偉和廣告部的小馬。相傳小馬抱著一隻玩具熊在她家樓下守候到夜半。但是雯雯把他拒掉了。

為我加不加入這個競爭的團隊，我們進行了一場討論。盧輝讓我算了，“你們年紀相差太大了，她又不能馬上結婚。”而且如果我追不上，會讓別人笑話，“以後在報社抬不起頭。”但是李小先認為我應該試一試，理由是：第一，不嚐試會後悔；第二，我在編輯部，相對其他幾位競爭者條件要好些；第三，雯雯跟“公關報”的另外一個女子顧虹走得很近，他可以幫忙將顧虹發展為內線，則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我們立刻察覺他想借機跟顧虹搞意思。他辯解了兩句，也就嘻嘻哈哈地承認了。顧虹細皮嫩肉的，李小先想泡她，也在情理之中。這樣也好，我們可以互相配合進攻。

在青春的不同階段，我交往著不同的女孩子，相對應的，與我一起冶遊的朋友也逐年更替。此時李小先是我的搭檔。我們出去跟女孩子玩時，經常叫上對方。 因為在“公關報”前途不明朗，他剛剛轉到廣告部。

我們製訂了大致的攻略。第一步是混個臉熟。之後幾個星期，中午休息時我跟李小先就跑到“公關報”找人打牌。“公關報”僅有的四個辦公室都在同一層樓，我們開著門打牌，有時看到雯雯經過。有次顧虹閑著，我們將她拉入牌局。一個中午下來，我跟她就認識了。李小先跟她本來就認識，這時就算是混熟了。

大概在我跟雯雯熟悉到見麵能微微點頭之後的兩周，有天晚上，我們跑到盧輝的辦公室裏。我們從報社內部通訊錄上查到雯雯的傳呼號，給她打傳呼。

回電立刻進來了。盧輝拿起電話，“喂？。。。雯雯啊？。。。你猜我是誰？。。。猜不出來啊？嗬嗬嗬。再猜猜。”

不知道對麵怎麽說。盧輝說，“對啊，我是報社裏啊。。。你猜出來了嗎？。。。還沒有啊？嗬嗬嗬。。。我是張東啊。。。對啊，就是中午經常去你們那裏打牌的那個小平頭啊。。。有印象吧？。。。好像有啊？嗬嗬嗬。。。你在幹嗎？。。。在家裏幹什。。。”

這時我說，“你有病啊？”伸手就把電話給壓掉了。

李小先說，“好現象，她回電話這麽及時，說明她沒在約會。”

盧輝說，“雯雯的聲音很清純。”我說：“操關你屁事啊。”

我拿起電話又給她撥傳呼。過了比剛才稍微長的一個間隙，回電又進來了。我接電話說，“喂？”

她很清脆的嗓音在耳邊說，“。。。喂？請問誰打傳呼？”

我說：“嗯，是王雯雯嗎？”她說“是啊。”

我說：“我是張東。。。嗯，不好意思打擾你，我是打電話向你道歉。剛才那個不是我，剛才是盧輝，你認識他吧？。。。啊，他是計財處的。他無聊開我玩笑，亂打電話給你。我已經收拾過他了。”

她笑，說：“啊，這樣子啊。”

我說，“是啊，他今天發神經了。真的不好意思，你別往心裏去啊。”

她說，“沒關係的。”

我說，“那好吧，晚安。”

她說“晚安。”我們就掛電話了。

我轉頭說：“小先，接下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