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唐末,經五代十國,到北宋,道德水平實在不敢恭維。先說那些帶兵的,都覺得自己是天降大任,真龍天子,誰也不拿皇帝當回事兒,高興就廢了,自己來作,直到趙匡胤杯酒釋兵權,才止住這走馬燈一樣改朝換代的風氣。
到了北宋,世風奢靡,出了專門出入青樓,以寫豔詞馳名的柳三郎,居然還是奉旨!堂堂朝廷大員藏在名妓李師師的床下偷聽,被偷聽的是當朝聖上;這上下梁就沒一個正的。貪圖享樂招來了靖康之恥。可即使是偏安一隅,依然是“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的遊人醉,直把杭州作卞州。” 如此社會風氣,真是距亡國不遠了。這時的儒學,自安史之亂後的痛定思痛,經過二程,楊時直到南宋的朱熹,發展出了以“存天理,滅人欲”為基礎的理學。理學的出現,對當時的社會道德起到了規範作用,以南宋偏安的局勢,在經濟,文化各方麵都有了繁榮昌盛的局麵。到了南宋滅亡的時候,也真的出了不少節臣烈士,理學的作用可見一斑。
蒙古人本是弱肉強食的遊牧文化,打天下還行,做天下就不夠了;世祖忽必烈廣蓄兼收,將孔子,老子與佛祖,基督,墨先知一並納入尊崇之列。對儒家文化也是多有偏愛,孔子被封為大成至聖文宣王就是忽必烈所為。元朝起,科舉以儒家經典為題,以理學為綱,一直延續到清末,理學成了社會道德的標準。可是不管怎樣調教,比不上一句“八月十五殺韃子”,隻比南宋小朝廷多撐了80幾年,蒙古人就被掃出關內。
明朝建立之初,朱元璋對為自己立下汗馬功勞的群臣並不信任,一個個被奪去兵權,可見儒家的三綱五常在新朝皇帝眼裏還是不那麽保險。朱元璋和即位的建文帝在吏政上也以嚴酷為手段,把貪官剝皮填草放在堂上示眾就是朱元璋的傑作。不過,當燕王奪取京師時,還是出了個死忠建文帝的方孝孺,被成祖誅了十族。成祖完善科舉,改變了明初跟風開國皇帝朱元璋的嗜佛風氣,施行仁政,儒學再次恢複了往日輝煌,也創造了永樂盛世。大明近三百年江山,最後因閹黨專權,加上天災,被號稱“均田免賦”的李闖所滅。李自成的大順朝從進城就顯示出土包子進城的跡象,腐敗盛行,很快敗於吳三桂之手。
大清繼了正統,也開了科舉,讀書人的機會又來了,連當年參加了複社的侯方域也免不了去考了一把。清朝為了加強統治,任用漢官,尊儒敬孔,也曾有過“康乾盛世”。又是三百年過去,理教的道德教化還是沒有撐住,被“驅除韃虜,恢複中華”的口號趕下了台。
民初,新思想不斷進入中國,而孔孟之道就成了障礙,打倒孔家店是民初一大景觀。隻是待蔣委員長位子坐穩,還是又祭出了以禮義廉恥為基礎的新生活運動,對全民進行道德教育。
49年,以馬列理論為旗號的新政權取代了國民黨政府,新社會,新風尚,不再提倡傳統的道德規範。 但傳統道德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於是,文革大唱“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直到後來的“批林批孔”都是為了“樹社會主義新風”。 幾十年一晃而過,如今的中國,高速的經濟發展,人們也在腰包鼓起的同時,出現了道德危機,雖然曾經有建設社會主義精神文明運動,因為沒有明確定義,全成了浮雲。如今,又見政府提倡和諧和以儒學為基礎的傳統道德了。
從幾千年的曆史來看,曆來的朝代更替,都是要打破舊的秩序,口號是均田免賦也好,驅除韃虜也好,無一不是如此,沒有誰是打著三綱五常的大旗造反的。可是,一朝坐了天下,儒學就成了維持社會安定的首選。其原因在於儒家文化重在維護社會穩定,講求仁政,中庸,存天理,滅人欲。而改朝換代,靠的是暴力革命,新政權建立之初也多采取嚴厲的政策,政令以鞏固其統治。這使儒學完全不適用,因此說儒家學說是治世而不是立世的學問。
儒學的局限來源於其本身尊重傳統的反作用,尊重傳統是好事,但總有食古不化的腐儒以此為借口反對新事物。故而,自孔子後,經八儒,到孟子,儒學的發展速度越來越慢,經過一百多年到董仲舒的明經,再經數百年到理學,再數百年至心學的完善,再三百年至康老夫子的複古,用圍棋的術語就是“龜步”。其實,作為道德標準,今人大可以擇取適合當下社會的部分而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