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同學翻出的我的初三畢業照。感謝這位有心的同學，能為我保存這張照片。我母親搬家回內地的時候，幾乎遺失了我所有中學時代的照片。這張，可能是唯一的了。
那時，我確切年齡還未足十六歲。照片中，頭發的瀏海是媽媽用刀片刮的。格子衣服是媽媽裁剪的，黑白色，翻領帶拉鏈，在當時也算時尚。我還沒有到“女大十八變”的年齡，眼睛一隻雙一隻單。從沒聽說過化妝，也沒擦過口紅。班裏有愛美的女生晚上用卡子把額前的瀏海卷著睡覺，第二天放開就成了曲卷的，看起來特別洋氣。我媽不讓，她說隻有不自重的女孩才那樣做。她讓我把精力用在學習上。
我從小在教職員工的大排房長大。不知為何緣故，幼兒園硬是蹲了兩年，到了上小學的年齡，我基本上算是班裏最大的。小的時候，孩子年齡相差一歲可是很大的差別，心智上相對成熟。我在家是老大，那些隔壁鄰居的叔叔阿姨都對我太熟了。從上小學的第一天，我就被老師提拔當了班長。後來我也不負眾望，初中、高中一直擔任班長。
當班長是有特權的，可以管同學，可以給老師打小報告，都很理直氣壯。學校有啥活動，出頭露麵的差事，當之無愧非我莫屬。當了班長，自然要起帶頭作用，各方麵要表現出色，加上誰都有個自尊心，不能讓老師失望，不能落人後麵，於是，要強、不服輸就一直伴隨著我，變成了我性格中的一部分。這些內在和客觀的因素綜合起來，使我的確在中學時代比較“輝煌”。
老師生病時，我帶著同學讀課文；
代課老師鎮不住調皮搗蛋的男生時，我會拿教鞭拍桌子；
我的作文“記我的父親”曾作為範文在全年級朗讀，貼在琅玡榜上；
冬天撿肥料。別人撿三斤，我要強撿五斤。家裏雞窩的雞糞還有鄰居家的我全承包；
考試的時候，我旁邊的男生想偷看我的，我非常正義地拒絕，用胳臂肘把他打回去；
班裏有同學私下傳看“黃色”手抄本，我做班長的竟然一點不知道，直到第二天班裏牆根前麵站了一溜的倒黴蛋。有人說是我告老師的，我發誓沒有；
有一次，我收班裏同學填寫的表格。偶然看見有個女生填寫的出身是“地主”，驚得我大氣不敢出。這個女生平時少言寡語，好像根本不存在。原來她竟然是潛伏的敵人。雖然我有的時候也大嘴巴，但是我知道這是一個“嚴肅”的事情，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沒告訴任何人。後來沒多久，這個女生就再不來上課了。
我是班裏第一批加入共青團的團員，全年級就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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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初一時，我們的班主任是剛從師專畢業的劉老師。她那時很年輕，梳兩條大辮子，人長得黑，非常有抱負有理想。她對我們很友善很仁慈，很想和我們既做老師又做朋友，但是後來她才發現，我們班有幾個“人渣”男生真是調皮，給臉就蹬鼻子，軟硬不吃，多次把她氣哭。要不說，環境造就人。一個學年下來，我們單純憨厚的劉老師已經能準確地用粉筆從講台砸向她想要擊中的後排男生，命中率百分百。扔作業本的功夫也堪稱一流，讓我們對小劉老師刮目相看。
氣走了小劉老師，初二初三接手我們四班的是號稱“小物理”的上海知青宋鍵。他個頭矮小，人奇瘦，每天穿著藍哢嘰布中山裝，梳一個三七分開的頭，戴一副好像深水漩渦的厚片眼鏡。他抽煙很凶，牙齒很爛，走路縮頭縮腦，很讓人看不起。他還到處問人借錢，甚至還問班上的學生借，名聲不咋地。聽說他暑假回上海去相親，沒姑娘看得上他，這讓他深度苦惱和鬱悶，麵相也越來越凶，動不動就教訓我們。情緒激動時，他一個轉身就來個奮筆疾書，在黑板上寫幾句名人名言。沒有他的允許，我們誰都不敢擦掉那幾個充滿憤怒的粉筆字。
“小物理”教我們物理。他講的普通話夾雜著濃重的上海口音。因為他的為人，我們都比較輕看他。但是，就是他，竟然做了一件讓全校驚天動地的事情，讓我們四班出了名。從這件事說來，我們又有點喜歡他，佩服他的膽量。
我們那個年代，男女授受不親，桌子上是不可逾越的三八線。雖然懵懂年齡，情竇初開，班裏已經有早熟的女生暗戀班裏的男生，但是男女不講話屬於很正常的事。
有一天，“小物理”把班幹部集中開會，說要讓我們學跳集體舞，那時叫水兵舞，就是男生和女生手拉手轉圈的那種。這在學校聞所未聞。“小物理”說班幹部要帶頭學。於是，作為班長的我，文藝委員的張翔，還有幾個平時比較活躍的同學，開始偷偷摸摸學舞。 我家離學校近，拿著班裏的鑰匙。於是，我們這幫人利用星期天學校沒人的時候練習。那時已經有錄音機了，播放的音樂是歡快的《青春圓舞曲》。
我們學跳集體舞的事漸漸在校園裏傳開。周末排練的時候，外班的同學就趴在窗戶上望裏看，眼睛不但好奇，估計心裏也癢癢的。不知怎地，這件事也傳到了校園外邊。有一次我們正在排練，從外麵闖進幾個街上小混混，進門就搗亂，賴皮趕也趕不走。班裏平時調皮的男生此時都勇敢地站出來保護女生，後來差點打群架。既然已經名聲在外，我們幹脆一下課就搬開桌椅板凳開始練習。班裏越來越多的同學加入，同學們從最初的羞答答到最後放得很開，教室裏充滿了歡快的音樂和我們旋轉的身影。至於後來有沒有在學校露天主席台上表演就沒有任何記憶了。
依然記得那個畫麵。寒冷的冬天，外麵雪花飄飄，教室裏卻溫暖如春。爐子裏燒著亮晶晶的煤塊，同學們穿著毛衣翩翩起舞。青春的笑容洋溢在紅撲撲的臉上，泛著亮光。女生害羞地伸出手，有些忸怩地拉住了男生的手。男生也收起平時的粗魯和莽撞，紳士風度地帶動女生轉圈。我們隻敢低著頭看自己的腳麵，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小心髒，在優美的旋律中轉啊，轉啊，心好像要飛出去，隨雪花紛飛，融化在湛藍的天空。
藍色的天空像大海一樣，廣闊的大路上塵土飛揚
穿森林過海洋來自各方，千萬個青年人歡聚一堂
拉起手唱起歌跳起舞來，讓我們唱一支友誼之歌
歡樂的歌聲在回旋蕩漾，歌頌著我們的幸福時光
豆蔻年華，青春湧動。我們稚嫩的眼眸充滿了對未來的渴望，對理想的追求和懵懂愛情的向往。那段幾乎被遺忘的日子，深深埋藏在心底。今天，在經過了三十多年的人生洗禮之後，時光讓我們穿越穿隧道，重新拾起了少年的美好時光。
初中時，我們自己組織的一次春遊。十幾個男生女生騎自行車去鴨子壩玩兒。其實那個鴨子壩也沒有什麽好玩兒的。有個池塘，有些樹而已。男生女生照樣不講話。所以，我們的照片裏，自然沒有男生。他們站在旁邊說話。
難的的一張班級合影。這好像是開運動會時照的。中間就是班主任“小物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