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有一次,我聽招待所的徐阿姨告訴我,李副行長也住在我們這個家屬區。我留了一個心眼,打聽到了他家的門牌號碼。
可是我怎麽去談呢? 既然求助於他,空手肯定不行。於是,我想到了媽媽送給我的一條純金項鏈。但是,萬一他嫌項鏈太輕,不但不收反而拒絕我的請求,那我不是自取其辱,傳出去還怎麽做人?
那些日子的黃昏,我被“Do or not todo ”這個古老的問題攪得心煩意亂。
終於,一個月高雲稀的夜晚,我鼓足勇氣,走上了通往李副行長家的樓梯。站定之後,我舉起手,輕叩了三下他家的綠色鐵門。我隻帶了我自己,卻兩手空空。
李副行長的妻子為我開的門。李副行長本人正坐在椅子上洗腳。見到是我,他的臉上明顯流露出詫異和茫然。我理解他的表情。單位那麽大,我一介草民,他不認識我理所當然。我先表達冒昧之意,然後如實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最後,我懇請李行長為我開一張便條,我可以拿給人事處長吳仁愛,好讓他給我出具單位證明。
李副行長沉默了片刻,隻聽他說了句“真不象話”,就起身拿來紙和筆,當場寫下了幾個字:“請務必為紅花同誌辦理好赴美探親的相關手續。特”下麵是他的簽名。
我拿著這張便條,快步如飛而去。事情進行得如此順利,實在出乎我意料。晚上躺在床上,我把紙條拿出來反複讀了又讀,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這,這怎麽可能呢?沒費吹灰之力呀。
當我把李副行長的親筆批示鄭重放在吳仁愛的麵前時,吳仁愛麵無表情。他對我說:“你過幾天再來。”又把我打發走了。我發現,這個家夥口頭禪就是“過幾天再來”。隨便打發別人已經成了他的家常便飯。
沒過幾天,坐我對麵的何萍問我:“紅花,你和咱們行的李副行長是什麽關係?你進銀行是不是他給你聯係的?背景挺硬的嘛,嘴還挺嚴。”
自從進這家銀行,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我有什麽後台背景。他們不相信我一個平頭老百姓,一個外地人,就憑我自個兒就能和他們平起平坐在一起。
看著何萍好奇害死貓的表情,我故作玄虛地說:“關係嘛,有那麽一點,現在不便透露。下回告訴你。”
何萍笑著嗔怪我:“死丫頭,給你何大姐賣關子。”
我明顯感覺到,便條事件之後,處裏的人有事沒事對我客氣許多。嗬嗬,有後台撐腰的感覺真的不錯。
果然,過了幾天,吳仁愛打電話讓我過去一趟。他告訴我,我的檔案現在省委組織部,他太忙了沒時間過去拿,讓我自己去取一趟。於是,我騎車飛奔去北京西路,就是國民政府時期的中央總統府。
找了好半天才找對地方,又等了好長時間,才從一位老同誌手上接過我的檔案袋。檔案袋是黃色信封,很厚。
返回單位的途中,我實在無法抑製好奇心:這份厚厚的信封裏,竟然裝著所有關於我的曆史記錄,差不多是我的半條命哪。裏麵到底都寫了些什麽呢?他們是如何評價和概括我這個人的呢?我又仔細地捏了捏信封,實在不能相信一個真實的人,可以被裝在一個信封裏,被別人用文字評判著,且關乎著我的命運走向,未來發展。。。
檔案袋的封口處輕輕糊了膠水,但是還沒幹透,我若用手指輕輕打開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我站在原地想了好久,終於,理智戰勝了好奇。誠實是我為人的本分。我用力把膠水粘緊,快速飛奔回到單位,把檔案袋交給了吳仁愛。
沒過多久,我的護照辦下來了。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