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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風兒吹不散的。。。(十三)

(2010-09-16 12:04:48) 下一個

那風兒吹不散的。。。(十三)
圖片來自網絡


“你們倆的這身打扮,是藍天配白雲。是絕配!”


   大中午的太陽像一個火球,刺拉拉地照在大地上,毫無遮攔。看不見首尾的直通通的柏油馬路上,偶然有運輸的大卡車駛過,剩下的就是這些汗流浹背的騎車孩子們了。他們有些累了,體力在慢慢消耗,彼此之間稀稀拉拉地拉開了很長的距離,女孩子們幾乎都落在了後麵。前麵的人喊話給後麵的人:“快點跟上,別拉太遠,馬上就到了。”


  在這個無邊的荒涼中,孤獨的自然風光一塵不變地展示在那裏,世代都未曾改變,也從來未被玷汙。那褐色的山巒和土地,還有天空深遠的藍,似乎在告訴你繁衍在這塊土地的每一個生命,都有一種原始的品德和個性。唯有這條幾乎被烈日烤融化的柏油馬路,讓人感覺到大自然和文明的連接,而馬路上流動的車和行走的人,則驗證了生命存在的最現實的意義。


  今天,趙文峰穿了一件天藍色的體恤衫白色運動褲,顯得格外精神,而小竹穿的是一件漂白色襯衣配深藍色的百褶裙,顯得格外文靜學生氣。藍白搭配,這完全是無意中的巧撞,卻讓每一個人都注意到他們與眾不同的般配。那個時候,小城正在熱播日本電視連續劇《血疑》,裏麵的三浦友和和他的情侶搭檔山口百惠就常穿著情侶裝出現在屏幕上,讓多少的少男少女羨慕不已。同學們似乎又想起了初中年代,那些個青澀時光,還有那曾經轟動校園的“峰竹之戀”。有人憋不住吹起了口哨,有的互相丟個眼色表示心照不宣,好像都了解那層不便挑明的關係。趙文峰一眼看見姚小竹的穿著,就露出不易察覺的一笑,心情無比舒暢。而姚小竹看見趙文峰的打扮,心中無端湧出一股柔情,臉就先潮紅起來。她知道,他是有心穿給她看的。


  最初的興奮過後,路途的遙遠,風景的一塵不變,還有大太陽直通通地照耀,讓大家的話都少了許多,隻管使勁蹬著自行車往目的地趕。姚小竹和葉蕾幾個女生落在了後麵。她們從來沒有騎過這麽遠的路,體力上也吃不消,大家汗水濕透互相鼓著勁往前騎。趙文峰和幾個身強力壯的男生不時地騎車返回來,拉著女生的車把,一個一個地拖著她們走一段。


  隊伍的速度緩慢向前移動。又走了一段時間,兵站的幾座小平房終於出現在視野之內。大家重新興奮起來,決定來個最後的衝刺,到兵站聚合吃飯。突然,前麵傳來聲音,聽到有人喊:“不好了,胖子摔到石頭裏去了。”。


  “胖子”是大家給憨厚笨重的同學張力民起的綽號。大家趕緊過去看發生了什麽事。隻見小胖張力民連人帶車摔進馬路旁邊支撐路基的一堆石頭裏,動彈不得。也許是太累的緣故,或者心切,張力民竟然沒有繞過腳下一個鍋口大的深坑。大家七手八腳下去把他和車費勁拽上來,隻見臉上手上腿上都擦破了皮,流著血。手還有輕微的骨折。最慘的是他的破車,車把轉了個一百八十度大彎,鏈條摔斷了,前後輪子也撞凹變了形。張力民一臉苦相站在車子旁邊,好像在做遺體告別,哭喪著臉說不出話。


  張力民的父親是小城電影院賣電影票的,媽媽一直沒有工作,他有兩個姐姐一個弟弟,家庭生活拮據可想而知。張力民人懶腦子笨,不是讀書的料,手一挨課本就打瞌睡。本來老師並不喜歡他,但是他總可以搞到座位靠前的電影票,又常帶著要好的同學偷偷溜進電影院看免費的電影,為人厚道老實,所以同學們走哪裏都帶著他玩兒。大家安慰他說兵站馬上就到了,那裏有戰士修車,讓他不要灰心。於是,大家決定,能騎車的還是趕緊往兵站趕,不然時間來不及。幾個男生輪流幫著胖子把破車推過去,等到了兵站再說。


  兵站不大,坐落在一個小山坳裏,一共有七八排的平房分散在四周圍,大約有一個連的人駐紮在此。房子周圍的土坡上開辟了一大片菜地,種有各種蔬菜,還有幾棵海棠果熟樹;後麵的空地上,用欄杆圍著的,是圈養的豬和羊。喝水要走進山裏的溪流去擔。有一個小食堂提供簡單的飯菜,價錢便宜。幾件房間門上編著號碼,是路人住宿的房間。


  同行的二十幾個人,除了趙文峰和他的幾個哥們來過這裏,其餘人都是第一次來。他們好奇心十足,透過窗口看戰士折疊整齊的床,一並排列的步槍、手榴彈、軍用水壺,感受著軍人的生活。吃飽飯休息得差不多了,他們就和戰士拉呱,在土磚搭建的乒乓球台上打乒乓球,又從幾個老戰士那裏搞來幾把訓練用的氣步槍,趴在地上打空啤酒瓶玩,女生則跑到附近的小坡上摘野花,采蘑菇。胖子張力民的破車送到旁邊的修理鋪,他們和人家商量先把破車放在兵站,等下回有順路的車子幫著拉回去,是修還是當廢銅爛鐵賣,要等胖子爸爸決定。


  就這樣閑扯閑逛地玩,不知不覺時間就晚了。大家離開兵站,回去的路上有人說有個老同學住在附近的小鎮上,於是大家又繞道去看望初中同學梁佳敏。


  梁佳敏曾經和他們同學過一個學期,後來因為家庭身份或者別的特殊原因輟學回家了。姚小竹記得她曾經坐在她的後排,有一次填寫表格,她回頭要借一支筆,無意中看見梁佳敏低頭用手捂住“家庭成分”一欄。從她的指頭縫裏姚小竹隱約看見梁佳敏正在一筆一劃地寫“地主”兩字,讓小竹下了一跳。“地主”的概念讓她的腦子裏充滿了對舊社會的想象,想到了“周扒皮”“黃世仁”那些狠毒的剝削者。


  姚小竹慢慢地不再和梁佳敏講話,後來不知道是誰在班裏傳開來,於是全班甚至全年級都知道梁佳敏是地主出身,她變得更加沉默和孤獨,沒有朋友,隻有怪異的眼神。後來沒多久,梁佳敏就再也沒有出現在班裏。


  梁佳敏的家孤零零地在荒漠小鎮的最裏麵,土牆土院。姚小竹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來的時候,梁佳敏正坐在院子裏剝玉米,看見那麽多人來看她,她又吃驚又高興,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她似乎沒有長高,目光卻比先前還木訥,讓幾乎忘記她長相的同學又回想起了她當時的模樣。趙文峰他們見了梁佳敏也沒有話講,就說路上渴了想喝點開水,梁佳敏就趕緊去後麵的廚房裏燒水。大家好奇地走進她家的幾件土胚房,見裏麵又黑又破,除了一些農具和一個大炕,幾乎看不見任何家具。這和大家腦海中地主的電影畫麵太不一樣了。大家都不說話。梁佳敏把開水倒進又髒又破的碗裏端給大家,大家都趕緊上前接了碗喝水,又把剩下的水裝滿了隨身水壺,匆匆告別,這才正式上路往回趕。


  此時已是黃昏,天邊起了紅雲,那一抹霞紅把天際和大地都渲染進一種說不出的情調裏,絲絲連連,有一抹惆悵,有一縷柔婉,還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傷感。大家都想著才邁出來的“地主”的家和梁佳敏不知所措的臉。曾經他們同學過,可是,現在已經不是了。


  胖子張力民一路上都輪流坐在男生的後座上。現在大家都累了,回去又有一個大上坡要爬,誰都不想馱著他這個重物。姚小竹主動說:“你騎我的車子吧,我坐你後麵。”說著把自行車推到他的麵前。張力民滿臉通紅不知道是接還是不接。


  這時,趙文峰走過來說:“你騎姚小竹的車走吧。姚小竹讓我來帶。”張力民好像突然明白過來事了,嘿嘿地笑著說:“這樣好,這樣好。那我先騎走啦。我會把車子放在葉蕾家的。”說著從姚小竹手中接過車子跨上就一溜煙跑到前麵去了。


  葉蕾騎過他們身邊,意味深長地說:“今天忘記說了。你們倆這身打扮,真是藍天配白雲。是絕配。哈哈哈!”說話帶著笑聲又和著叮鈴鈴的鈴聲,追趕前麵的大部隊去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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