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我的愛人 (11)
(2005-09-15 09:32:34)
下一個
安安十九歲的那個夏天,回到了家鄉的小鎮。冗長的暑假,溽熱的天氣,安安絕大多數時間都留在了家裏,和外婆下棋,陪外婆說話,還有,給林寫信。家裏裝了電話,可安從不在家打長途,費用是一個問題,主要還是安更喜歡寫信這種形式。安不愛那種花哨的信紙,偏愛簡單的白紙,寫信的時候,依照自己的心情在上麵隨便塗鴉,把自己的心情慢慢地都寫進信紙裏,然後走一段不長不短的路去投遞這些信件,安感覺自己是在孕育一種特別的心情,仿佛在委婉地給林講述身邊發生的故事。這種心情讓她非常愉快,她甚至可以想象,林接到她的信是如何地開心,是如何地避開他的父母,悄悄地在自己的房間讀她的信,她甚至開始想象林的房間是怎麽樣的,窗是朝什麽方向開的,床是怎麽擺的,因為她的假想中林是躺在床上讀這些信件的,在想象這些細節中,安覺得她可以更加忍受思念林的痛苦,因為這些想象讓她覺得林近在咫尺。可是,想象這些細節同時又讓安更加思念林,因為她還是不知道林的房間是不是象她所想象的那樣,這些不確定折磨著她,讓她覺得林還是和她有距離的,還是在離她很遠的省城裏。
思念讓她漸漸消瘦,外婆特意為她做的飯菜似乎也不能讓她長胖。愛情是最好的減肥良藥,因為它讓你心跳加速,讓你情緒焦灼,讓你吃不好睡不香精神恍惚。所以,有人辯論說,愛情其實對人沒有什麽好處。一個人生活在世界上,最關鍵是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一份良好的職業,一個穩定的家庭。注意,是穩定的家庭,這裏不談愛情。
正當安為思念所折磨的時候,丹青突然出現了。
自從見到丹青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之後,安就沒有去過丹青家了。
安從小一直不太喜歡丹青的父親。丹青的父親酷愛作畫,是個小學美術教師。照說這份工作也是不錯,可以過一個安靜的小日子,可是他不,他認定了自己有齊白石,張大千之才,一輩子都在懷才不遇。一個人窮不可怕,可酸就可怕了。丹青的父親後來就經常借酒澆愁,人一天天邋遢下去,胡子也不刮,總是穿一件髒髒的襯衣,身上散發著酸臭的氣味。所以當丹青告訴安,父親反對她的親事的時候,安有一些驚訝,但很快就釋然了,也許是自己對丹青的父親成見太深,一個再落魄的父親,對女兒的愛也是一樣的。安也在心裏竊竊地高興,也許因為父親的壓力,丹青就不會嫁給那個男人了。那個男人狼一樣的目光,安安一直沒有忘記。
可丹青卻突然流下淚來,安不知所措。
“安,去幫我說服我的父親吧。不然,我隻有去死了。”
丹青懷孕了,已經三個月了。安臉色蒼白地看著丹青。丹青丹青,你怎麽這麽糊塗。
“你打算要這個孩子嗎?”
“不。我不想。我害怕得很。可是他不許我去打。說如果我打掉這個孩子,他就殺了我全家。”丹青小聲地抽泣著,“我隻有嫁給他,那是我的命。”
“不!那不是你的命,丹青,如果不想嫁,就別嫁。你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可以躲開他。”安急急地說,試圖想挽回點什麽,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說得話是多麽的無力。
“可我能去哪裏?我從小在這裏長大,哪裏也沒去過。我也沒上大學,出去能做什麽?還有我的父親,我不能把他留在這裏。”
安沉默了。是的,一走了知,小說裏都是這麽些,可落實到實處,卻又那麽難,有那麽多具體的細節需要操作,可也許,也許還是有希望的,哪怕隻有一線。
“我們想想辦法,丹青。會有辦法的。”
“不了。”丹青已經止住了抽泣,看上去非常平靜。
“安安,不了。我已經想好了。你去幫我勸勸我的父親。我不敢告訴他懷孕的事情。安安,每個人的路是不同的,也許,這就是我要走的路吧。”丹青蒼白著臉,勉強笑了笑,“也許,沒有你想得那麽糟。至少,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丹青把手放在小腹山,臉上有了絲甜蜜的笑意。
安看著丹青,什麽也沒說,心裏絕望。
那天夜裏,安走進了丹青的家門。
一個小時後,她走了出來。
很久之後,安還覺得,把丹青推入這樣的一個婚姻裏,自己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那一年的八月八日,丹青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