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月16日,也是象今天這樣一個飄著雪花的日子,我背著我的行囊來到了這座位於美國的母親河 - 密西西比河畔的一個中等大小的城市,來到這個在我的印象中由無數本書和電影描繪的充滿神奇,充滿矛盾的有趣國家。
在我的心目中這個國家:她既有瑪格麗特筆下曆經南北戰爭戰火洗禮的,但從未被艱難的生活打垮的亂世佳人 - 斯佳麗;海明威筆下獨自搏鬥在茫茫大海中,傷痕累累地帶著一具大魚殘骸歸來的硬漢 - 老人;傑克倫敦筆下的一個饑餓的人戰勝一頭同樣饑餓的狼的壯美畫麵等對人類強大的生命力無比讚美的生命之歌。她也有著象《卡薩布蘭卡》裏的《Casablanca》;《人鬼情未了》的《Unchained Melody》;《保鏢》裏的《I will always love you》等柔情似水,纏綿委婉得讓無論多麽剛強的人聽了也為之心動的令人向往的愛情之歌。她既有著在《第一滴血》裏把昔日的戰鬥英雄史泰龍飾演的藍波變成今日的罪犯,在《教父》裏把柔情善良的邁克柯裏昂變成冷酷無情的第二代教父的殘酷現實生活;也有著在《加裏森敢死隊》裏把一群罪犯變成英雄的人文背景;尤其是幽默大師馬克吐溫描述的湯姆索亞,哈克貝利和他們的童年夥伴一起嬉戲玩耍的地方 - 美麗的密西西比河。雖然那時已經三十出頭的我,早已經過了湯姆索亞探險的年紀,但我依然懷著孩童般興奮的,好奇的心情來到了這個國家,開始了我的探險之旅。
轉眼之間,我的探險之旅已經走了11年。毛澤東在他的《重上井岡山》的詞裏說:三十八年過去,彈指一揮間。按照偉人的時間計算方式,我這短短的十一年過去了,還不到一彈指的時間,頂多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可就這一眨巴眼的功夫在我的旅程中也留下了許多痕跡,在留下的這些痕跡裏,最多的還不是我初來美國時所想的去如何求證我在書本和電影裏認識的美國,而是充滿了朋友和親人對我的深情厚愛。
Ping,我的駕駛教練。
Ping是我在語言學校的同學,她也是我剛來時認識的中國朋友中唯一會開車的人,所以她認為教我開車責無旁貸。那時她因隻身一人來美,無依無靠,既要求學,又要去打工養活自己,生活十分艱難。但無論自己多麽困苦,她從未忘記去幫助別人。她每天白天上學,晚上打工,教我開車通常都是晚上10點以後。記得第一次她教我上路,那天也是晚上10點以後了,雖然路上已經車輛稀少,但我還是膽顫心驚:雙手緊緊地握住方向盤,雙眼死死地盯著前方的路,把車開在主幹線上,至於什麽眼觀四方,耳聽八路早已讓我忘到九霄雲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我的車後麵跟了一輛紅燈閃爍的警車,一心想著前方的路的我自然是看不見的,更不會把車開到旁邊停下,Ping也一時疏忽沒注意到,接下來就是警鈴大作,警察對著我喊話,大致是讓我靠邊停車。Ping意識到後,馬上讓我停車,可憐的我當時連換道都不會,直直地把車停在馬路中間,換Ping把車開到警察指定的地點。這時的警察越發懷疑我們有問題,馬上叫來了三輛警車把我們團團地圍住。無知者無畏,那時的我不但是車盲,還是文盲,英文是一句也聽不懂,也不覺得害怕,全依賴著Ping去跟警察交涉。警察查完了我倆的證件,搞清了事實的真相後,就把我倆放行了。事後Ping跟我說,她當時也很緊張,但看到我是那麽地無助,那麽地依賴她,心裏就增添了很多勇氣,十分鎮靜地操著並不流利的英語回答警察的盤問。多年以後,每當我倆回憶那晚的經曆,都會哈哈大笑,此中的辛酸也一掠而過。
Hui,我的英文老師。
Hui是我ex-husband的一個研究所的同事,也是我剛來時認識的朋友之一,她是個極其虔誠的基督徒,總想著把上帝的愛傳給每一個她認識的人。看到那時一句英文都聽不懂象個文盲的我,她認為她有責任幫助我學好英文。雖然那時我已在當地一所免費的語言學校上學,但她認為學校裏所教的東西實在太簡單,英語說得恨不能跟老美一樣好的她於是決定親自教我。知識分子家庭出身的她,幹起事是十分認真的。她用國內《大學英語》教材第一,二冊作為我的教科書,用她們所的小會議室作為我們的教室,每天下班後給我上一到二小時的課,平常她還要忙著給我備課,在那一年多裏她幾乎把所有的業餘時間用在我的身上,而且分文未取。我想如果她不是一個有大愛在心的人是不可能堅持那麽長時間的。當看到一個與我無親無故的女孩子為我付出這麽多的時候,我被深深地感動了,我覺得如果我不好好學英文的話,實在是對不起她。功夫不負倆位有心人,在我來美一年半後第一次參加TOEFL考試取得560分好成績時,看得出來她心裏比我還要高興。她後來去了外地,我倆幾經周折也失去了聯係,她也是唯一現在與我沒有聯係的朋友。但直到現在我都保留她當初教我英文時留下的倆本筆記,每當我翻開它們,就會想到我那美麗的英文老師Hui,想到她陪著我一起學英語的快樂時光,無論她在地球的任何一個地方,我的祝福都會時時地陪伴著她。
Fang,我永遠的緊急救助者。
Fang也是我在語言學校認識的朋友之一,隻不過她要比我晚到美國幾個月。但我和她一見如故成為了終身好友,她和她的先生Ma永遠都是我的第一求助對象。第一次向她求助是剛來美國不久,那天,我和我的ex正準備到她家去,因她的一個朋友有輛多餘的舊車可租可買,我們想去買來開開,因為倆人開一輛車實在有太多的不便。但在我們剛到停車場時就遇到了汽車被搶事件。那事件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當我看到一個年輕的,瘦瘦高高的老黑拿著一尺來長的刀子抵著ex的腰時,平時伶牙俐齒的我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我的ex乖乖地遞上鑰匙錢包後,那搶劫犯也可能是第一次作案,還良心未泯,一看錢包裏沒現金就退還給我們錢包和其他的鑰匙,並在把車開走時還叮囑我們報警,他當時對我說的那句英語我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就是:I need a car go home, just call polices.(我需要車回家,你打電話給警察吧.) 回到家裏我們立即報警,美國的警察辦事風格還真是雷厲風行,不一會兒就來了兩輛警車,警察一邊作記錄一邊部署追捕罪犯,並在第二天就幫我們找回了車。那天晚上就在我們還驚魂未定時,Fang打電話來問我們為什麽還沒到她家,在她們得知我們的事後,想到我們第二天沒車不方便,當晚就和她的朋友把那輛我準備買的車送到我家讓我先開。到今天我還一直記得那時Fang告訴的一個小故事,那天她那隻有11歲的大女兒知道我這裏發生了搶劫後,拿出她平時攢下的$20現金給她媽媽,並對她說:媽媽,如果您們碰到搶劫犯,就把這錢給他們,他們就不會傷害您。
第二次向她求助也是剛工作不久,一個下雪的晚上,我因下班臨時去看我的一位朋友,回家有點晚,車壞到了半道,那時還沒有手機,碰巧那天我還忘了帶電話號碼本,腦子裏隻記得幾個朋友的電話,在我找到一個公用電話亭給我的ex打了無數的電話打不通後,我把電話打到了Fang的家裏,二話沒說放下電話她和她的先生就立即開車來接我。當我在冰天雪地裏看到她倆時,那感覺真是比親人還親。從此以後我每次填表有緊急聯係人一欄時,我都會把Fang的名字寫上。有朋友如此,我複何求。
Yan,那個幫我在美站穩腳跟的朋友。
Yan也是我早期的朋友之一,認識她和她的先生Li是個很偶然的機緣,她和她的先生都是清華畢業的,且為人極其謙和有禮,我十分佩服並很願意接近這樣的朋友,所以就經常主動找她們玩,這一來二去,互相了解得多了就成了莫逆之交。記得那時我正在當地一所大學讀MIS研究生,讀到一半時,我的ex不知道從那裏得知我這個專業不好找工作,要我放棄,要知道那時我對美國最感興趣的事情就是我這把年紀了還可以自由地到學校回爐再造,自然不會輕易放棄這好不容易爭取到的上學機會,於是他就停交了我的學費,我隻好暫時棄學去找工。有一天我正為了去應聘一個打字的工作而錯過了一個到餐館當侍者的機會而沮喪萬分,恰逢Yan給我打電話,我就在電話裏告訴了她最近發生的一些事,她知道後就立即說讓我不要浪費時間到餐館去打工,應該繼續回到學校去完成我的學業,剩下的學費由她來幫我交。她是說到做到的人,從那天起,她不但幫我準備好學費,還每個周末到我家來輔導我計算機專業的課程,我的ex也被她感動得又幫我把下一學期的學費給交了。幾個月之後,Yan的公司招人,因為她的有力推薦還未畢業的我拿到了在美國的第一份工作,進入了她當時所在的公司,正正式式地在美做起了白領麗人。
Hong,那個為我哭泣的朋友。
Hong是我在讀研究生時的同學,她是一個聰明活潑,直率幽默的陽光女人。因為她和她的先生堅決不要小孩,而我雖然想要卻一直沒有,所以我們在一起玩的時間最多。我倆不但在一起讀書,更多的是在一起鬥嘴。以至於她的先生Xiang隻要一見我倆鬥嘴就想方設法地避開,因為我倆時不時就會找他來做裁判,而在他的眼裏這兩個女魔頭是得罪誰都沒好果子吃。
2005年6月,為了成全ex想要後代的願望,年近不惑的我無條件地接受了他提出的離婚請求。離婚後兩年多的時間裏,我一直羞於把這件事告知我的朋友們,直到有點掩飾不住了,我想與其讓朋友們瞎猜,還不如我親口告訴她們。當我給Hong打電話告知此事時,平時在電話裏常跟我嘻嘻哈哈的她止不住地哭了,她是那樣地為我傷心,為我鳴不平,她說她想不通有什麽理由可以讓我的ex拋棄我這樣一個好女人。。。離婚之後,還從未在人前掉過眼淚的我,那時那刻淚水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謝謝你,我的朋友,別人怎麽看我不重要,隻要有你們的信賴,我就足夠了。
Ling,那個天天為我祈禱的朋友。
Ling跟Hui一樣也是一個極其虔誠的基督徒。認識Ling的時候我正被嚴重的皮膚過敏症折磨的死去活來,好心腸的她不但送我從泰國買回來的極珍貴的,據說是對皮膚病有奇特效果的蛇毒丸給我,還請旅居在她家的一位老中醫江阿姨幫我治療。但我的病因心理因素所起,不論外在怎麽治,我的身體都沒有反應。所以她就幾年如一日地天天替我向上帝禱告,她還把我的病告訴她的一群修女朋友,請她們也天天為我禱告。然後又連續幾年都送我到健身房鍛煉的年卡,督促我每個星期去鍛煉,提高自身的免疫力。就這樣我被朋友們的愛團團地圍住,我常常想我其實是一個很有福氣的人,有著這麽多朋友無私地關愛。
媽媽,那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
2002年,我們因計劃要做試管嬰兒,我就回國把我媽媽接到了美國來照顧我。沒想到這幾年經曆了這麽多的變故,媽放心不下我,這一待就是六年多,而且還要繼續和我相伴下去。我從小就是那被爸媽寵得上了天的主,一物降一物,結婚後被ex限製得死死的,原以為日子就會這麽過下去,誰知峰回路轉,我又回到了單身,回到了媽媽身邊做一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嬌嬌女,經曆過離婚最初的痛苦之後,我在媽媽的鼓勵下又重新站起來了。一個人的性格其實在20歲以前就已定型,父母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給了我活潑開朗的性格,即使在以後的生活中碰到一些打擊也無法改變一個人最初的性格。如今有媽媽的陪伴,可以說我現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你想想:每當你下班時,想到世界上最愛你的那個人在等你,你是不是覺得特幸福,連腳步都不由得輕快起來。
真是一眨眼的功夫,11年就過去了,我在這個城市的好朋友遠遠超過我上麵列到的幾位,如象我的小妹妹一樣時時在生活中關心我的Ning;年年和我一起慶祝我們生日的Jia;和我一起開車暢遊黃石公園,壞地公園的Qiu;家裏有一點新鮮的蔬菜都想著先送給我嚐嚐的Xia,Juan,Shu, Hua。。。等等,限於篇幅我無法一一寫到,但你們和她們一樣一旦成為我的朋友,永遠都是我的朋友。我沒法想象如果沒有這些朋友們的幫助我會變成什麽樣。在我的客廳裏掛著這樣一副條幅:好朋友就象一副美麗的畫,使人賞心悅目;一首悠揚的歌,叫人百聽不厭;一篇動人的詩,令人陶醉其中。但我的好朋友於我的意義遠不在此,她們已經跟我血脈相連,她們和我媽媽一樣都是我在美國的親人。
11年過去了,我既經曆過求學時的艱辛,失業時的傍徨,離婚時的傷痛;也有拿到學位的喜悅,找到工作的歡欣,享受著單身生活的無憂無慮。我既得到過無數朋友們的幫助,也盡力去幫助別人。我不知道明天等著我的是什麽樣的生活,也不想去預測。我曾在一個投資高手的博客裏讀到這樣一段話:我不想去預測明天的市場是什麽樣的,但無論今天市場怎麽變化,我都知道該怎麽做。把這個觀點借到生活中同樣適用,那就是明天是什麽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今天開開心心,踏踏實實,健健康康地活著。
11年過去了,雖然我已經無數次地拜訪過馬克吐溫的故居,也曾走訪南北戰爭的遺跡,也曾在老人捕魚的大海中眺望,更是把密西西比河變成了我的一位朋友,高興和悲傷時都會到她的身邊向她傾訴。但是美國真是一塊神奇的土地,有太多的事物等待我去求證,去探索。我覺得我的美國探險之旅就象11年前那樣才剛剛開始。。。
楚江 2009-01-16
每當你下班時,想到世界上最愛你的那個人在等你,你是不是覺得特幸福,連腳步都不由得輕快起來。
——裏裏外外,都有關愛!
讀著你的《來美十一年散記》,聽著《I Will Always Love You》,感動不已。來到美國,經曆了這麽多,你都一步步地走過來了,我佩服你。
讀到你文章裏提到的給予你幫助的那些朋友,我就想起了Susan Polis Schutuz寫的英語詩歌: True Friends,和你分享。
Poem: True Friends
Author: Susan Polis Schutuz
There are many people
That we meet in our lives
But only a few
Will make a lasting impression
On our minds and hearts
It is these people that we will
Think of often
And who will always remain
Important to us
As true friends
祝你春節快樂,年年步步高,
Rebecca Lin
2009年 除夕 於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