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思泉 - 香穀先生

學者,詩人,書畫家,一級美術師。職業認證網球教練。現任“北美中紅書院”主席,”中華文化交流大使“等職。號白水道人,老泉,畫泉(多用於畫款),西邑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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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思泉說“變” -謹以斯文答書友問, 並祝新年進步!

(2020-01-01 08:34:00) 下一個

 

 

近日書友詫異,問我書風驟變,大異前跡(之二王帖學筆墨),甚有惋惜之意。竊思不好名言,其中或有識者。故且作調侃,自稱老醜之作,不複小鮮肉之貌。 

王國維詞話:“如觀一幅佳山水,而即曰此某山某河,可乎?詩有題而詩亡,詞有題而詞亡” 。我嚐想,假令李太白自解其詩,王右軍自解其書,未知得之何辭也!

 

黃山之秀,華山之險,大體山山相似,世人皆知,腦海中已成定像;但世間另有一番迥然不同的山川地貌,既險亦雄,如北美猶他州和亞利桑那州之峽穀石林,氣象恢弘,或寸草不生,紅土盤礴,或狼牙虎壁,怪石嶙峋,睹其恍如入西遊傳說之境,令人費解,但有地老天荒之奇之美。此乃見與未見,識與未識也!

 

二王之書曆代傳承,點畫章法早已深入人心,習以為常,“舊時王謝堂前燕,已入尋常百姓家”。但不能因此而輕看先於晉唐之周秦漢魏字跡。追源溯流,凡古隸,字體尚欠周正規矩,唯獨於此,天人合一,古意存焉。日常臨寫,心摹手追,渾思度外,可矯帖學習氣之弊。 

 

其實,我是途窮折返,重心轉移,從苦營多年的帖學折回到了碑文鼎銘,如東漢《楊淮表記》,東晉《好大王碑》,“秦中三絕碑”之北魏《姚伯多造像記》等。因不欲外人關注我平常背後所下的功夫,三十餘年臨帖日課或棄或存,自不言說,亦鮮示人(另有短文專言臨帖)。

早年從先生們臨習《張遷碑》《石門銘》,“漢三頌”(《石門頌》《西狹頌》《郙閣頌》),“龍門二十品”,《爨寶子碑》,兼習金文,小篆,簡帛文,等等,我便生過想法:融碑入帖,化剛勁,鑄柔美,把碑字的方正圭角揉合到帖字的曲直纏綿中,既要碑的凝重,又要帖的靈動。“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書帶篆隸,筆意自古。 

七年前在徐州,我跟仇高馳兄(篆刻家書法家)曾提及過。這些年一直泛海拾珠,含英咀華,猶文火慢燉,風味盡在潛移默化中。

做藝術需要一段相當長的時間隱忍憋屈 。

 

帖學大多數來源於古文人士大夫階層。蔡(邕)鍾(繇),二王,顏柳歐褚,虞薛李趙,蘇黃米蔡等等,莫不是位高權重之流,戲毫於尺素,所謂的廟堂翰墨;而碑學墓誌造像等多來自於民間工匠,鐫刻於塊壘方石,所謂的草根文化。

當今二王技法被跳成了廣場舞,何不轉向民間技藝,或許可以改寫成芭蕾。

 

在世書家的作品平時較少關注,即使是元明以後的書畫家,除少數風格極其獨特的大師(如石濤,金農,吳昌碩,齊白石,林散之等)之外也隻是走馬觀花。生性喜歡豪放曠達生澀蒼勁又具精神內力賦有涵養元氣淋漓的筆墨,通俗感背後有審美和文化修養的積累;而對求精求細雕琢繁複甜熟纖秀有形無刻意精美之類興致不高。

藝術需要殘缺。

 

尹思泉自作詩草

 

兩年前留意到當下兩位畫家題字,豁然有所悟,仿佛窺視自身。

一是作古數載的南京文人畫家大豐朱新建,一是古稀老人安徽山水畫家朱鬆發。我尊他們為當今畫界“二珠”,不可多得。

 

大豐作書,看似衣衫襤褸,不修邊幅,卻點畫嚴謹,筆筆不苟。妙在結體姿媚,詭異錯落,細細揣摩,皆有來由。看某些結字不禁拍案,原來還可以這麽寫,隻有這樣寫才神完意足!

雖然人們不多談論其字,我相信他除了顏體,一定寫過魏碑造像記等,具有《爨寶子》《姚伯多》結字之奇。其書一掃帖學正統,直破冠冕堂皇,題與畫相得益彰,形意絕配。我認為其奪人之處還在於他的生性野逸和疏宕無羈。

 

朱鬆發題畫,長鋒大筆直戳宣紙,點畫森嚴密布,隻見字內之白,不見字外留空,蒼茫茂密,如繁華都市中芸芸眾生,摩肩接踵,隻有內心獨立的空白,“眾裏尋她千百度”;又仿佛走進溝壑深林,隻能在每個枝葉交錯的縫隙間看到透光,“著意來開孤客抱”。其結體雍容大度,似《好大王碑》之風。

 

 

寫字作畫,古往今來,有造詣的藝術家會在具備一定累積後尋求變化,大部分在晚不在早(黃賓虹齊白石有“衰年變法”之說),因為不經曆三四十個春夏秋冬的傳統苦學,構築不了充分的沉澱,非至老年難能厚積薄發,酌定取舍,走出舒適區。

做藝術還需要在自在中尋找不自在。

 

這個變化是出於內心渴求和個性化審美的需要,膽敢獨造 ,而非追趕潮流。變化之初往往令他人費解,屬於正常。就像一個熟悉的麵孔突然改變了發型,但細看還是他她(有人說球場外的我迥然不同於球場上的我,甚至難以辨認是同一個人)。

我適壯年,於書藝猶在成長進程中,一時之變不能構成最後的風格,還有待於持續探索和自我檢驗。王靜安所謂“人生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境界”, 我正值第二境“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

 

翰墨風雅如同出門旅行‘瀏覽風光,可以在附近走走,也可去遠處轉轉,可以登高山,也可以泛大海,到最後還是得返回。

一切技法為情感服務,純粹的技法而不著個人情緒相當於出賣勞力,如詩之“言理而不言情”,隻能算是技巧精湛。仿佛網球陪練,與對手對拉,一味求穩不欲失球而已,但是比賽中,觀眾還需要欣賞球手的性情發揮,而性情發揮正在於“變化”,盡管有可能失球。

 

書畫中“毛筆的提按運行必須和心路打通,和氣韻相連”。碑和帖各有妙處。眾妙悠歸,以技法搭線,以情感注墨,性情強悍而又文質彬彬,方堪足味。

 

古人雲:若能見地脫透,隻須放筆直書!“入乎其內,又須出乎其外。入乎其內,故能寫之。出乎其外,故能觀之。入乎其內,故有生氣。出乎其外,故有高致。”

 

曆經滄桑之際也是筆酣墨飽之時。天機所致,若出自然,“何暇計及某家皴,某家點哉”!。

 

 

 

 

 

 

尹思泉書扇麵

 

 

朱新建《美人圖》

 

 

 

朱鬆發《老子出關圖》

 

 

 

尹思泉書王國維《人間詞話》句

 

 

尹思泉手稿

 

 

 

 

2020年元月1日初稿於多倫多寓所,元月6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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