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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劄並非件件都精彩,
自由隨意,
有時心與筆合可出佳構,
有時心與手乖不盡人意。
這就是信劄作為日常書寫的本然。
沈尹默(1883-1971)
潘伯鷹(1904-1966)
沈尹默的書法作品,理性、平實、規範,以“二王”為基調。從他的很多作品中都可以看到筆法的嚴謹,從起筆開始,對運筆、收筆都比較在意,很少有鬆懈的筆畫,結字也中規中矩,少有開合變化。也正是因為沈氏作品帶有規範、嚴謹的書寫作風,使得他沒有白蕉筆下那份從容。但是,這種規範、嚴謹的帖學觀,呈現了一位帖學開拓者對於帖學的擔當,他的探索無疑賦予了近現代帖學更為理性和積極的內涵。從這個意義來說,任何對沈尹默在近現代帖學開拓上的輕視和否定都是不恰當的。也正因為有他對帖學的開拓,新一批帖學作者才有可能在此基礎上有著更加開闊的視野和更豐富的帖學表達經驗,獲得更為深入的書寫可能。
沈尹默的作品風格是多樣的,這也許和他取法廣泛有很大關係。“從米南宮經過智永、虞世南、褚遂良、懷仁等,上溯二王”。可以說,沈尹默的筆底裏夾雜著、融合著較複雜的帖學信息,沒有趙孟頫對王羲之《蘭亭序》的專注與深入,也沒有董其昌在“王”字的基調裏強化禪意的空靈。趙、董都有著相當豐厚的書畫修為,滋潤著各自的筆墨,而沈氏的書寫,略顯平淡。
如果我們更為全麵地察看沈尹默的作品,會發現沈尹默的作品並非缺少動人的表現力。如果看他大量的信劄,這一印象會得到巨大的改觀。以信劄為代表的一批作品,沈尹默的書寫回歸日常書寫的從容、自由與輕鬆。
這裏有一組(五件)沈尹默給潘伯鷹寫的信劄,從他們密集的書信交往中,可以看到沈尹默對新一代帖學書法家的關愛和提攜。潘伯鷹出生於1904年,小沈尹默21歲,這裏並不對兩位先生的交往作考據,隻是以這一組信劄來說明沈尹默帖學的成就。
沈尹默的信劄有著另一番的輕鬆明快的書寫格調。信劄中“二王”法理,已經內化到了書寫起伏的本身,它更多地關注與友人的對話與情感的交流,關注身邊的生活與變化,關注日常狀態。通過經年累月的書寫法理錘煉,在不經意中筆調反而多樣起來,重新喚起讀者對他筆下書寫真實的感懷。所以沈尹默很多的信劄寫得遠比他的其他作品豐富、可愛、親近、有味。同樣五封給潘伯鷹信,每件書寫筆調都不一樣,或重筆紛飛、或簡潔精致、或放縱暢快。一件有一件的基調,都有著別於常規作品的理性與嚴謹。
沈尹默致潘伯鷹信劄之一
《沈尹默致潘伯鷹信劄之一》我認為是件難得的精彩之作。
由稚柳兄轉示峻齋函並紙素,且承天馬贈明墨詩箋,峻齋贈佳印,感荷感荷。拙書實不足以當此厚貺也,如何如何。發箋久不得書,今得之當為細書,但恐不能佳耳。與李蔣兩君通候時,望先為致謝,企禱企禱。伯鷹先生左右。
這封信劄一改嚴謹的書寫作風,起筆自如,果敢快捷,也體現了自然的書寫狀態,在書寫上有著更為開放與自由表現。它可以有效反映自然書寫的狀態。《沈尹默致潘伯鷹信劄之一》最大的特色就是輕重起伏,在重按輕提當中顯現書寫的自由,表現了放鬆率意的意氣。
很多人認為沈尹默在近現代帖學上最大的貢獻是對筆法的梳理,甚至認為沈尹默一輩子為梳理筆法在努力。並例舉了他為筆法所做的著述與成果。我們並不否定他在筆法上所做出的努力,筆法對於每一位書法家來講都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但對筆法的研究和梳理卻不等於就有過人的控筆能力。實際上沈尹默控筆能力與古代帖學大家相比還是有局限的,甚至在書寫過程中的調鋒控筆能力上並不及白蕉。白蕉有精準、細致控筆能力,又有收放自如的控腕能力,同時還有自由轉換鋒麵的能力。沈氏的信劄,也可以看到那種放鬆狀態下的起伏自然,但筆鋒的轉換卻不見得有白蕉那樣的能力。我們在這封信劄裏可以看到快速、放鬆的書寫狀態下,從此鋒麵向另一鋒麵轉換時,線質偶爾出現偏鋒狀態下的簿、弱。比如“明墨詩”三字,特別是“詩”右邊筆鋒的轉換就有這個問題,比如“致謝”也是同樣的問題。應該說在整件作品並不影響整體優雅的氣息,但可以看到沈氏的筆法梳理更多在理念層麵上。
我並不以技法高低、控筆能力作為判斷一件作品的好壞的標準。一件動人的作品不是因為有很嚴謹的技法、很高的控筆能力,而是因為作品裏動人的精神、意境,有著鮮活的個性氣質。
沈尹默致潘伯鷹信劄之二
《沈尹默致潘伯鷹信劄之二》沈尹默給潘伯鷹的另一件信劄中,又有另一種韻味。一種由筆尖流暢的調度形成明快的運筆節奏,幹淨簡潔,深得帖學自由之精神,簡短的運筆節奏裏,筆隨心動。簡潔意趣的把控之下,形隨筆變,字形大小自然而出。盡管書寫速度沒有大的起伏,但這種穩定的、明快的節奏本身就很引人入勝。
因為信劄的書寫有著更為從容自然的狀態,也更為真實地體現了書寫的情緒。同樣信劄裏可見有更為豐富多樣的意味,以及不同的審美呈現。實際上這五件作品都有不同的審美呈現,並不重複。所以說沈尹墨精彩的作品,更多地體現在他的信劄裏。
沈尹默致潘伯鷹信劄之三
《沈尹默致潘伯鷹信劄之三》一劄,鋪毫重按起筆,間以輕提細筆,粗一看粗頭亂服,筆短意簡,也別有一番風味。《沈尹默致潘伯鷹信劄之四》筆調類似《沈尹默致潘伯鷹信劄之三》,但字更小,筆尖上有更為微妙的提按。字形雖沒有《沈尹默致潘伯鷹信劄之三》那麽迷人,但也是比較耐人尋味的好作品。
沈尹默致潘伯鷹信劄之四
沈尹默致潘伯鷹信劄之五
《沈尹默致潘伯鷹信劄之五》相對來講這是一件比較另類的書寫風格。雖然從用筆的角度看還是“二王”一類的帖學用筆體係,特別是王字“切轉”的特征得以強化,但在筆畫轉換上相對生硬,連帶上大量弧形的細線,比如“公疏”“藥物”“納入”“即頌”等字的連接,以及個別單字內的連接都有弧形的細線,使得氣息瞬間就不同於純粹的“二王”味了。結字上遠離了“二王”那麽清勁、挺拔的精神。提按轉換、連帶開合之間,調鋒並不像上述幾件信劄來得幹淨與明快,沒有那種自如流暢的意味。
信劄並非件件都精彩,自由隨意,有時心與筆合可出佳構,有時心與手乖不盡人意。這就是信劄作為日常書寫的本然。
沈尹默在近現帖學上作為開拓者,他的作品更多體現在帖學理法的研習與傳承。我們所見到他的常規作品如行書條幅《辨書》筆法上中規中矩,結字上空間勻稱。通過與信劄的對比,顯然他的信劄書寫更具有藝術上的高度。特別是他在筆法理性的梳理與應用中,常規的作品與信劄的書寫是兩種不同的狀態。
顯然沈尹默對筆法的理解相對理性,但是在他的信劄裏,在日常生活自然的書寫中,或多或少擺脫了理法的束縛,進入相對自在自如的書寫常態中,在長年累月的控筆經驗的積累之下,一種隨性起伏的運筆顯出書寫的親切與可愛。從筆法角度看來,恢複古人用筆方法,就恢複了書寫的古法,就得到了古人的書法核心。然而隨著當代科學分析方法的介入,發現筆法就是由不同運筆動作調控筆的方向、力量、速度從而獲得不同的點畫質感,甚至細化到不同的入紙角度。因此,把筆法當作一種書寫技術考察是不難的。作為有豐富書寫體驗的作者,形成不同的點畫形質可以通過重複的練習。但如果據此認為筆法和用筆就是把線條寫厚實、寫到位了,就是太偏見與膚淺了。事實上,筆法是書法家內心表達的產物,用筆隨心而動,是書寫的心靈投射出來的文化現象。筆法生命力恰恰在於隨心而動,而不是固定的法則,它的動人之處在於書寫點畫形質和結字姿態與整體的書寫意境觸動了你的情感。沈尹默的不少信劄從另一方麵體現出一種自由的表達。
轉自書藝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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