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今夜。今夜有月,不但有月,而且有燈。
不知道為了什麽原固忽然在旦夕間死了的小鎮,今夜又忽然複活了,死黑的長街上,又變得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伍大俠帶來的人,在夜色初臨的時候,就在小鎮的任何一個可以係燈的地方,都排起了一盞可以"氣死脂肪"的孔明燈。
雖然燈火通明,但依舊萬籟俱靜。連過街的老鼠都走得很小心,生怕無意間被爪子撓起的灰塵會刺破這種寂靜。
風偶爾刮過,但風流的波段明顯偏離能產生任何共振的頻率。鳳過,既無痕跡,也無聲息。
街道兩旁店鋪緊閉,門後漆黑一團。但門縫中確有無數雙眼睛偷偷窺視著街道。那些眼既是期待的,也是恐懼的。
武大俠走在前麵,寬大的披肩搭在她平順的雙肩上,下擺直拖在地。奇怪的是,她腳底下既無風也無塵,更無聲響。
她後麵的人雖裝束不同,但行動似乎十分步調一致。有一點很清楚,她們衣服寬鬆,從外麵你不能看出她們的體型。
隊伍不緊不慢,她們目不斜視。店鋪門板後的眼神更加恐懼。偶爾有幾聲憋不住的咳嗽,但立刻就被某種動作給壓下去了,宛如殺雞後噴血的聲息。
突然,街口古井邊的豬肉案上傳出了動靜,確切地說,傳出了聲響。因為人們看不清豬肉案上有什麽。即使眼力最好並有最佳觀測視角的伍大俠也隻能看見有一團黑乎乎的物件擱在肉案之上。一絲熱汗從伍大俠的額頭上冒出來。她知道,該來的要來了。
她用手勢穩住了隊伍。她並沒回頭。她和隊伍裏的人都知道,減肥如同開弓放出的箭,是不可能回頭的。
後麵的隊伍停住了。緊跟著武大俠的藍領大俠走上前,同伍大俠交流了一下。沒有人知道她們交流了什麽。實際上,她倆沒有說話。她們知道,這個時候,任何語言都是多餘的。她們似乎在這之前就將所有該遇到的事情都計劃到了。
其實那肉案和水井離她們隻有十幾米遠。
所有的寂靜便在這時被擊破了。
對此,店鋪背後的眼睛都有不同的解讀,有人說寂靜是伍大俠打破的,她悄無聲息地卸掉了身上的披風。披風落在地上,就像巨石掉進了深潭。水花四處噴發,一切便熱鬧起來。包括以後的所有事情。
也有的眼睛是這樣觀察的,伍大俠的確解開了披肩的帶子,但在披肩下墜之前,肉案上忽有明晃晃利刀抬起。伍大俠受了驚嚇才鬆開了披肩的手。
就在披風落地那一刻,肉案上握刀之人說話了:“伍妹妹別來無恙!”
幾乎是同時,伍大俠也說話了:“握刀的手還是那麽肥嘟嘟的。”
後麵隊伍剛剛升起的緊張情緒一下子泄了:“哎呀,原來是自己人。”
店鋪門板後的呼吸一下子也均勻起來:“原來他們認識。”被壓製的咳嗽看到了期望,連忙找機會肆無忌憚了幾下。
不過,這種看似很歡愉的情節沒堅持多久,因為握刀人說話了:“這就是你減肥的成果?”
這問話是蔑視的,伍大俠隊伍中所有的人都覺察到這點。
伍大俠自然也覺察到了,她回頭看看藍領大俠。她倆又交流了一下。不過她們這次並沒有上次那麽淡定,很明顯,這個問話她們事先沒有預料到。
伍大俠隻好說:“我。。。我。。。我減掉了20磅。我。。。。不後悔。。”
後麵人響應:“我減了。。。。磅,我。。。。不後悔。。。。”
喧嘩聲終被握刀人的吼叫終止:“嗨,聽著,我一天就甩掉了30磅脂肪!”
沉寂了半分鍾,喧嘩人又起:“不可能,不可能,不吃不喝,一直跑步,也減不了那麽多。。。。吹牛。。。。”
隻有伍大俠沒有任何燥亂表情,因為她看到,握刀人今天的長袍顯得異常寬鬆和飄逸,而從前那裏一直是鼓鼓的。
伍大俠猛然看到肉案上一灘肥肉,她驚奇地注視著握刀人,不解的眼神似乎在問:“不會吧? 你。。。。?!”
握刀人淡定的眼神給伍大俠透過來肯定的回答。
伍大俠淩亂了,拱手給握刀人施禮:“師兄厲害,佩服,佩服。。。。”
握刀人這才垂下腦袋,喉嚨裏擠出來渾濁的聲音:“唉,減肥的人不對自己狠點,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