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囚徒 （29）--- 火樹銀花不夜天

    　
 　　第二十九章　火樹銀花不夜天
　　
　　十二月中旬，月伶如願回國探親了。

　　霄磊開車來接她，車裏放著一大把芬芳的玫瑰。

　“我想了想，今後還是要以你想要的方式來愛你，我休假了，全職陪你渡假，從今天開始到你離開，你就閉著眼睛享受夢幻一般幸福的生活吧，準備好了嗎？夫人？”霄磊側臉看著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月伶，月伶微笑著，沒有回答，隻是伸出手來，摸了摸霄磊的臉：“終於摸到了，如果是夢，也不要叫醒我。”

 

　　日本這邊，蘇豫基本還是老樣子，眼看著一年就要過去了，總是讓人產生出許多的感慨來。

　　日本在年底有一個重要的傳統行事－－－忘年會，在喝酒吃飯中總結即將過去的一年，忘記一年中一切不愉快，不順利的事情，鼓足幹勁，以輕鬆的心態和飽滿的士氣麵對全新的下一年。蘇豫研究室的忘年會在23號召開，還是老樣子，飲み放題，日本人對於喝酒總是十分的熱衷，平時拘謹，壓抑太久了，於是就借著酒勁放鬆一下，放肆地做一些平時不做的事，說一些平時不說的話，比如他們常在這時候問蘇豫：“一個人在日本，丈夫不在身邊，是不是會感覺很寂寞呀？”每次被問到，蘇豫總是應付著：“還好，還好。”但心裏多少有些不痛快。

　　在酒會上吃的東西也沒有太多新鮮，日本的食物，擺放得實在好看，味道實在隻能說一般，生食的東西很多，由於新鮮，口感還好，蘇豫相對會喜歡些。值得一提的是，這次酒會中居然有一道菜是活魚，鮮活的小魚，非常小，養在小碗裏，還在遊動。一人給了一個新鮮的生鵪鶉蛋，把活活的小魚蘸著打開的蛋，直接放進嘴裏，放在嘴裏時恐怕還在跳動吧。蘇豫看大家高興地吃著，自己隻是皺著眉頭，沒有動手，感覺實在殘忍，像親手殺生一般，隻是希望他們把這些魚放進嘴裏時，不要嚼碎還好些，但顯然她的希望是落空的，有些人把咀嚼活魚當成了樂趣。

　　蘇豫是不好酒的，在這種場合，也隻是湊個熱鬧，各種酒逐一嚐一嚐味道，通常是從啤酒開始，然後是各種特色飲料，梅酒，杏露酒，日本清酒，葡萄酒，但喝來喝去，還是覺得梅酒比較適合自己，於是在以後的酒會中，常會點梅酒來喝。日本人喜歡冷飲，飲料通常會加許多冰塊，包括牛奶在內，蘇豫初來時非常不習慣，但一年多的鍛煉後，漸漸習慣了，包括冰牛奶。

　　更多的時候，蘇豫是借著酒會的機會來練習和提高日語，日本人在這種場合會出奇地健談，蘇豫會準備一個小本，一邊說，一邊做筆記。

　　但總的感覺，蘇豫與酒會是有些格格不入的。

 

　　第二天一天蘇豫都打不起精神來，機器又出問題，製備的樣品，要等到晚上才取，白天這段時間她索性休息，在網上轉轉。

　“平安夜怎麽過？”李浩發過來一條消息。

　   平安夜？可不是嗎，今天晚上是聖誕平安夜，蘇豫都快記不得這個節日了。聖誕節對於孤單的人來說還是不記得的好。

　“定禪寺通上的光之節想不想去看一看？”李浩提出建議。

 

　　從十二月中旬開始，直到月底，也就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仙台的定禪寺街通上有一個叫做“光のページェント”的活動，即所謂的“光之節”。在道路的所有樹木上掛滿閃耀的白色小燈，使這些樹木在夜間閃閃發光，似有“火樹銀花不夜天”之感，其它設施也會裝飾上各種燈飾，並同時會有一些歌舞表演和市集。

　　光之節期間，夜晚的定禪寺通會成為完全的步行街，街道上燈光閃爍，人影交織，人們紛紛從四麵八方來到這裏，漫步光影之下感受夢幻，這其間多的是一對對甜蜜的戀人，相依相偎，親親我我，說不盡的浪漫，訴不完的纏綿。據說單身的日本人會在光之節期間盡量繞開定禪寺通，怕看見戀人們的纏綿情意，影響自己本來還算平穩的心情。

　　

　　蘇豫哪裏知道這些講究，隻知道仙台的這一特色景觀還是應該去看一看的。　

　　於是答應了李浩，約好下午6點吃了飯以後出門。

　　

　　當他們置身於火樹銀花之下，蘇豫看著一對對戀人們幸福地相擁，陶醉的笑容，心情果然更差了。

　　蘇豫本來想照相，然而即使有這許多的燈光，他們的相機在夜晚還是不能夠記載下眼前真實的美麗，於是索性隻是散步。

　　聖誕節應該和所愛的人一起過，蘇豫想著林嵩，已經好些天沒有打電話過來了，上一次電話上說他近來又是很忙，快到年底了，各種帳目的清算，員工的業績嘉獎使他忙於應付。這也是實情，年底對於公司來說，總是最忙的時候，蘇豫能夠體諒，嫁給一個人，就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他們心裏還牽掛和思念著彼此，足夠了。

　“我不是因為寂寞才想你，而是因為想你更寂寞。”蘇豫想著林嵩，黯然神傷，她多想此時能夠牽著林蒿的手在這光影之下漫步，像這許許多多的男男女女一樣，享受正常的快樂，讓她不再感覺到孤單和寂寞。

　　李浩看著燈光裏的人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個個都很開心的樣子。幾個日本女中學生穿著短裙，光著大半截腿，嘻嘻哈哈地笑著，從他身邊走過；一個穿和服的美麗女人優雅地挽著一個英俊男人站在光亮的樹下，竅竅地說著什麽，還有一個年輕的母親用童車推著孩子在路邊休息，小孩子兩截胖乎乎的小腿赫然露在12月冬季的燈光下，顯得非常醒目，讓李浩不由感覺到渾身的冷，於是回頭尋找蘇豫，讓她看看日本人的抗寒能力。然而回過頭，看到的卻是燈光映襯下蘇豫的閃閃淚光。

　　李浩走到他的身邊，局促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怎麽了？不高興了？冷嗎？”

　　蘇豫的眼淚卻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李浩猶豫了一下，皺了皺眉，最後還是伸出雙臂，把蘇豫攬進懷裏，抬起頭長歎了一聲。此時《大話西遊》裏那句台詞“相逢恨晚，造化弄人”卻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的腦海。

　　蘇豫本想掙脫，但李浩拉住了她，蘇豫於是索性放任自己的眼淚落在李浩的肩上。

　　哭了一會兒，蘇豫止住了哭聲：“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濕了。”

　“沒關係了，很榮幸能夠借個肩膀讓你靠一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李浩的話把蘇豫逗樂了：”我們回去吧。“。

　“回哪兒？”李浩邊走邊問。

　“回山上，我的實驗還需要停掉。”蘇豫回答。

　“那我也回去吧，陪陪你。”李浩說。

 

      他們騎車返回青葉山校區，依舊把自行車停在山下，走路上山，然後各自回自己的研究室。

　　當蘇豫處理完實驗，離開研究室向山下走的時候，李浩在路邊等她。

　　他們如往常一樣向山下走去，靜靜地夜，晚風吹過，路邊的樹林沙沙做響，平時李浩總會說些什麽，今天卻格外安靜。

 

　　又來到青葉橋上，他們曾經一起在這裏看到過彼岸花。

　　李浩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後漸漸停下來，轉向蘇豫溫情地說：“以後有什麽不愉快的事盡管找我，別悶在心裏。”

　　蘇豫沒有說話，感覺心頭一暖，剛才被李浩擁在懷裏的感覺依然清晰，這讓她莫明地有些緊張，隻好低著頭加快了腳步。

　 

　　李浩跟在後麵，不再說話，心裏也分外奇怪，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如今這麽在意這個女人的情緒，希望她快樂，害怕看到她難過，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惶恐，又十分新奇。

　　第一次，李浩把蘇豫送到她家的樓下，蘇豫一直沒說話，李浩目送她上樓，在她的身影消失前突然說了句：”聖誕節快樂。”

　　蘇豫回過頭看著路燈下的李浩，一副關切的眼神，她的心軟了：“聖誕節快樂。”她小聲說，聲音小得幾乎連自己都聽不到，然後匆匆進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