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燈火闌珊處
月伶當天用研究室的打印機把仙台機場那張照片打印了出來,然後又去買了個相框,晚上回到家裏把它掛在了床頭。上線找霄磊,霄磊依然在視頻頭那端等著她。月伶這次生病,霄磊在國內也著實著急上火,又苦於幫不上什麽忙,知道孟添照顧她的事情,心裏多少放心一些。 “孟添走了,今天早上。”月伶給霄磊說。
“終於走了。”霄磊仿佛如釋重負一般。
“什麽意思?你難道一直在盼著人家走啊。”月伶打趣他。
“說真心話。作為男人,自己的女人身邊出現另一個男人,還很優秀,很體貼,我能夠安心才奇怪呢。不過作為丈夫,看到妻子一個人在國外生病受苦,無依無靠,我的心裏更加難受,這種心情很複雜。不過對孟添,我還是由衷感激的,感覺他是一個不錯的男人,有機會,倒是可以做朋友的。”霄磊說著。
“你真的擔心會失去我嗎?”月伶真沒想到霄磊會有這麽複雜的心情,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那張剛剛掛起來的照片。
“女人是非常害怕寂寞的動物,況且我們現在還這樣分居兩國,時間又這麽長,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如果真的有哪個壞了良心的家夥趁虛而入,來挖我的牆腳,我的處境很危險。”霄磊誇張地長歎了一聲。
“真的挖走了,你不就可以有機會再找個更年輕漂亮的了嗎?反正我年齡也大了,快成黃臉婆了。”月伶開著玩笑。
“說什麽胡話呢。你這麽優秀,在我心裏,不可能有人比你更好。沒有了你,生活還有什麽意義?”霄磊表現得有點生氣。
霄磊這麽直白地誇讚月伶,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讓月伶感覺有點不適應。
“你終於開始誇我,知道我的好了。”月伶說這話的時候,心裏有點酸楚。
“我一直都知道你有多好,隻是不怎麽誇你。謙虛不是咱中國人的美德嗎?你就像我自己一樣,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哪有自己誇自己的道理。我以後也不會經常誇你,你還是習慣吧。”霄磊還是他那一貫的冷。
霄磊是月伶永遠把握不住的男人,他像一座高山,他的靈魂和他的思想都是月伶仰視的對象,而山頂上就是他珍貴又稀少的熾愛,月伶得到了嗎?
“你知道我心裏最渴望的東西是什麽嗎?”月伶說。
“你渴望一份完美而浪漫的愛情,這是你的軟肋,別看你天天一幅無欲無求,看破紅塵的樣子。真的有這樣一份愛情放在你的手上,恐怕你會立刻繳械,義無反顧的。”霄磊好像在說別人,而不是說自己的妻子。
“既然你知道,為什麽你不給我?”月伶說。
“能給你的我都已經給你了,我愛你,也許不是以你的方式。我隻是知道在我們吵嘴時我會想到你的好,在我受傷時我會想快快回家看到你,在我成功時我會第一個想告訴你,吃好東西的時候我會想你在就好了,在你有需要的時候我恨不得立刻出現在你身邊,在你脾氣壞的時候隻想擁你入懷。我想我的愛大致如此,你能否接受,我不得而知。”霄磊好像有點激動,停一停繼續說。
“在你不在的這段日子,我的體重下降,記憶力變壞,睡眠也變差了。你在外麵,我照顧不到,能為你做的實在有限,隻希望你身體好,每天有份好心情。”聽著霄磊這麽說,月伶的眼睛有點濕,她抱著腿坐在椅子上,心裏蕩漾著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你知道我最怕是的什麽嗎?”霄磊咬了咬嘴唇,仰起頭。
“什麽?”月伶有點好奇,但知道這個最怕的東西肯定和自己有關。
“你的眼淚。每次看到你哭,比殺了我還讓我難受。”霄磊把頭轉向一邊,不讓月伶看到他的眼睛。
月伶明白了,為什麽自己生病,受傷,叫苦,霄磊從來沒有表示過同情,隻是讓她堅強,隻是教她下一步該如何處理。當沒有人同情的時候,月伶會偽裝堅強,把眼淚硬吞進肚子裏,然而一但有人同情,月伶的眼淚便會像開閘的洪水,這會讓霄磊受不了,他要讓月伶學會堅強。
“但是我以前怎麽愛你,以後還會怎麽愛你,不會因為你出國或做什麽就有所改變。我們的愛是平等的,人生經曆的豐富是一種財富,不是用來證明什麽的資本,也不是用來改變我們之間關係的砝碼。”霄磊繼續說,這番話讓月伶多少感覺到一點涼意,這些話意味著無論她再怎麽努力,可能都爬不到山頂了。
然而,霄磊說的沒錯,他們的愛是完全平等的,生活上,工作上,精神上,經濟上完全獨立的兩個人,誰也不依靠誰,誰離開誰都沒有問題,這也是月伶能夠獨自出國的前提。而他們這種完全平等的關係又使他們維係婚姻的紐帶脆弱得隻剩下感情,如果感情沒了,說分就分,沒有誰虧欠誰的問題,更沒有各種利益關係的權衡和製約。也就是這種純粹靠感情來維持的婚姻使他們多年以來一直如此幸福甜蜜。
“你有時候就是愛鑽個牛角尖,至於你那個‘你愛我多,還是我愛你多’的問題,我看是沒有機會弄清楚了,總不能現在我們離婚,我再重新追求你吧,事情就是這樣,過去的就過去了,沒辦法重來,不要再想了好嗎,現在我們隻要真心相愛就好了,愛是溶合的,不分彼此的。”霄磊說完這些,像告一段落了。
月伶笑了:“是的,我愛你,是因為你是你,是我喜歡,欣賞,甚至崇拜的你,而不是因為你愛我。如果你一味地無條件對我好,寵我,討好我,我對你的感情就會變化,會變成對你的感激,會變成被你感動,甚至會變成同情和憐憫,真的到那時候,我也許就不再愛你了。”
“這就是了,這才是你,本性難移,變不了的,你隻會接受那個你愛的人,所以我隻能不停進步來跟上你日漸挑剔的眼光,這就是我們的命,性格決定,再來一次還是現在這樣,認了吧。”霄磊什麽時候都是清醒的。
不認又能怎樣?能夠和自己至愛的男人走進婚姻,而且如此幸福,月伶應該沒有什麽遺憾了,有些事情的確不能夠太較真。
“好了,不說了,我真的很想你,有時候會感到很無助,很孤單。”月伶的鼻子酸酸的。
“是呀,都說距離產生美,這長年的千山萬水,恐怕隻能產生遺忘了。你回來渡個假吧,我也實在想你了。”霄磊不無憂慮地說。
“好啊,12月有冬假,我可以那時候回去看你的。”月伶高興起來。
“就是,明天就去把機票定上,一定別忘記了。”霄磊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