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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囚徒 (12)--- 山重水複

(2009-01-14 00:30:51) 下一個
      第十二章 山重水複

        三月在日本對於學生們來說是新舊交替的日子,研究室會比平時冷清些。又一批畢業生即將離開,新一屆學生即將開始新的生活。一些人著急著處理東西,一些人想辦法以最低的代價添置日常生活所需。錢鍾書先生說婚姻是一座圍城,城外的人想進去,城裏的人想出來。事實上人生處處都是圍城,一些人想方設法丟棄和逃避的東西,另一些人卻在千方百計爭取著,是進城還是出城,其實抉擇並不難,關鍵在於個人的需要。

  叢姍和佩文其實都是決定不出城的,在這異國它鄉,他們是對方唯一的依靠。
  他們的婚姻由於陳舒的退出表麵上已經恢複了從前的寧靜。
 
  而陳舒卻在此期間出了一場車禍,腿部輕微骨折,在醫院躺了半個多月,如今在家靜養。
  不管平時多麽堅強的人,在病痛中總是會分外脆弱,渴望別人的關懷和問候。同事朋友們有時間的雖然也會偶而過來看望,但總不能經常守著她。孤傲的陳舒就一直一個人扛著這一切,又怕家裏人擔心,也沒向國內的親人們說,工作也一度中段了,總之,各項事情如今都是非常的糟糕。
  躺在家裏,陳舒想起了佩文,其實她還是有些懷念曾經佩文天天噓寒問暖的日子。也許人生就在於一個個得失之間,如果從來不曾得到過,也便罷了,曾經那麽真切地溫暖過,如今完全失去了,便會多少有些失落,一個“失”字道盡人世滄桑。她想起佩文曾經說過的話:“如果有什麽我能夠為你做的事情,一定要讓我知道,我會盡力的。仍然希望能夠在你快樂時分享快樂,在你憂愁時幫你分憂。記住,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會無條件地幫助你,關心你。”這些話當時並沒有太多感覺,如今回想起來竟然是如此溫暖,千般感慨。
  陳舒把玩著電話,猶豫著要不要給佩文打過去,此刻的她真的非常希望聽到佩文關切的聲音,渴望那一絲絲的溫暖,哪怕隻是一個問候也好。她猶豫了很久,最後終於還是忍不住撥了過去,鈴聲響了很久終於聽到了佩文的聲音:“你好,有事嗎?”
  這種生冷的聲音讓陳舒有點意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頓了頓說:“沒事,問候一下。你們現在還好嗎?”她特別強調了“你們”,示意自己並沒有其它的意思。
 “我們挻好的。多謝問候,就這事?”佩文有點不耐煩。
 “恩,”陳陳舒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繼續說下去:“其實我近來出了點事,車禍。現在在家修養。”。
 “嗷,那好好休息,我還有事,先掛了。”還沒等陳舒回答,電話那端就掛斷了。
  陳舒舉著電話,半天沒回過神來,怎麽回事?她忽然感覺有些不甘心,這個男人不是說過“任何時候都會無條件幫助我,關心我嗎?”如今自己情況這麽差,即使是一個很普通的朋友,問一下傷勢如何,恢複得怎麽樣了總是必要的吧。這算怎麽一回事,虧得自己當初還擔心他不幸福,低下身段去找叢姍,讓她好好對待他。怎麽回事,現在幸福了,過去說的話就不算數了?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如今陳舒反而對佩文更加好奇起來。
  她再次撥通了佩文的電話,換了種口氣,不再像剛才的小心翼翼:“你曾經說過任何時候,都會關心我,幫助我的。我現在車禍受傷了,很嚴重,你至少應該問一下病情吧,即使一個普通朋友也沒有你這麽冷漠的。”
 “我說過嗎?我不記得了。受傷了,那就好好養傷才是正道,給我打什麽電話?”佩文的心裏有一絲絲的觸動,但嘴上並沒有客氣太多。
  陳舒的血直往上衝,她感覺到非常的羞辱,她剛才還在因為那句話而感覺到溫暖,現在說話的人居然已經不記得了,她忽然明白了叢姍為什麽總是訓斥他,這個男人太可恨了。不過陳舒很快又恢複了她一慣的孤傲,甚至在瞬間決定要好好收拾一下這個男人。也許過去積累的對於男人的仇恨在這一刻全麵暴發,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遇到一個好男人,但至少可以讓電話那端的男人接受一些教訓。
 “你現在在電腦跟前嗎?”陳舒問。
 “在,怎麽了?”佩文有點好奇。
 “我給你發些東西。”陳舒找到了曾經和佩文的聊天記錄,作為郵件發了過去。
 “男人說話要有分量,有擔當。不能昨天說的話今天就作廢,自己好好看看吧,不要讓我瞧不起你。”陳舒像是要看笑話的樣子。
  電話那端很久沒有聲音,像是在看文件,過了一會,佩文說:“我對我做過的事,說過的話感到非常後悔。”
  聽到這句話,陳舒差點沒背過氣去:“叢姍說她經常訓你,我開始還覺得你很委屈,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如果我是她,一定比她訓得更厲害。”佩文沒回答,陳舒又接著說“男人三十之前不猶豫,三十之後不後悔,你都多大了,居然說後悔,你的腦子沒問題吧?”
  佩文在那端把電話掛了。過去的就過去吧,佩文心想著。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再對這個女人說那些溫暖的話了,他已經不再信任她,覺得這個女人隨時都有可能再次出賣自己。出車禍的確是大事,但既然可以打電話過來說明應該沒有什麽太大問題,好好休養下便會過去的。
 
  陳舒的身體本來就不舒服,本想找人給點安慰,這下卻惹了一肚子的氣。她仔細想著過去的細節,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麽地方招惹了佩文,她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什麽呀,這個男人怎麽說翻臉就翻臉,她現在忽然又非常同情和理解起叢姍來,找了這麽個男人,也真夠她鬧心的。
  陳舒躺在床上前思後想,對過去的事情怎麽也想不明白。她早就領教了男人們的諸多不好,卻沒見過這樣給自己打耳光的男人。
  叢姍不是說佩文是一個重情人,負責任的好男人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叢姍真的知道佩文是怎樣的人嗎?他們現在真的非常幸福嗎?
 
  叢姍其實對佩文一直沒有放鬆警惕,早就要了佩文郵箱的密碼,一天查幾回,手機也是每天都會檢查的,隻是她做這些很小心,並沒讓佩文知道。今天例行公事再查信箱的時候,赫然發現陳舒的信躺在那裏,還有附件。“不是說過不再聯係了嗎?怎麽又開始寫信?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叢姍帶著點憤怒和好奇打開來,居然是曾經的聊天記錄,她曾經找了許久的東西,佩文說刪了,居然這樣輕而易舉地到了自己的手上。她冷笑地看著佩文曾經對另一個女人的噓寒問暖,對自己的不滿和抱怨,真想此刻有一把刀插進佩文的胸膛。
  前思後想還是忍住了,沒有讓自己立即衝到佩文的研究室當著眾人的麵抓破他的臉。她鐵青著臉把這些記錄一頁頁打印出來,沒勇氣再仔細看,一直熬到下班回家。 
  一進家門,叢姍就把打印好的聊天記錄一把甩在佩文的臉上:“看看你幹得好事。我都為你臉紅。”
  佩文知道自己又大意了,沒有立即刪除這個倒黴的郵件。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叢姍的麵前:“老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真的和她斷幹淨了。她今天打電話過來說自己出車禍了,我都沒理她。她一時生氣才把聊天記錄發過來的,真的,老婆,我真的沒有騙你。”
  叢姍看著麵前這個男人,感覺到真正的無助和絕望:“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要這樣,起來說話。”
  佩文沒有起來:“你說原諒我,我才起來。”
  叢姍看著他,想了很久才說:“你保證說的話是真的,沒有騙我,我就原諒你。”
  佩文可憐巴巴地說:“真是真的,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她,如果我再騙你我就不得好死。”
  叢姍冷冷地說:“這次我信了你,起來吧,沒想到你對我,對我們的婚姻有這麽多的不滿,我原先還以為我一直很幸福。” 
  佩文沒敢再說話。叢姍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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