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hor 夏夜飛行
而從神壇飄落墜地,柴靜隻用了兩年。
2015年,霧霾調查紀錄片《穹頂之下》在各大平台播出,短短一周內,視頻播放量達數千萬人次,引發輿論地震。
而紀錄片的導演,正是當紅的央視女神兼知名主持人柴靜。
柴靜
但令當事人始料未及的是,這部紀錄片的風評出現了兩極分化。
一部分網友認為,《穹頂之下》的采訪非常“人性化”,理性中立客觀,提高了民眾的環保意識,加速了北方霧霾的治理進程;
但更多的網友卻覺得,這部紀錄影片的數據存在造假,抨擊中石油壟斷,吹捧西方價值觀,充斥著柴靜個人的意識偏見。
不過,這些還隻是水麵上的討論。
真正讓柴靜走下神壇的,則是因為這部紀錄片的背後讚助商是美國基金會。
柴靜曾將“福特基金會”放在片尾感謝名單中,這是一家低調且龐大的非政府組織機構,也就是俗稱的“NGO”。
《柴靜霧霾調查:穹頂之下》
多年以後,科普自媒體“回形針”因肉蛋奶事件遭全網通緝,起因也跟這家NGO組織存在千絲萬縷的聯係。
隨著輿論不斷發酵,最終官方出麵,《穹頂之下》從各大視頻網站陸續下架。
一夜之間,柴靜的標簽從“共和國良心”“文藝女神”變成 “賣國賊”,淪為眾矢之的。
然而,盡管民意洶湧,當事人並不打算“道歉”了事,而是果斷“息網”,無視公眾的評價和議論。
與此同時,柴靜入選美媒《外交政策》“全球百大思想者”,與時任德國總理默克爾、瑞典外長斯特倫列入同一名單。
這一年,柴靜39歲。
柴靜
兩年前,她攜帶新書火爆全網,民間一度出現凡有書店處,必有柴靜書的盛況。《看見》之後,更多的年輕網友成為柴靜的粉絲。
大量的采訪視頻片段被搬上互聯網平台,柴靜犀利敏銳的采訪、真誠友善的態度,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同時也給之後的輿論埋下了“雷”。
在“霧霾風波”之前,她頂著無數光環:央視主持人、暢銷書作者、媒體行業標杆人物、文青女神。
甚至有微博粉絲留言稱她是“共和國良心”。
當年,民國劇火爆一時,林徽因被封為“民國女神”,柴靜作為“文青”和“公知”代表,一些男粉將其稱作“柴徽因”。一時間風頭無兩。
在剛剛到來的4G時代,互聯網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名利場。無數人排隊紮進流量這口“熱鍋”。有人成了魔,有人成了神,有人成了鬼。
彼時,被推向神壇的柴靜正沉溺其中,對即將發生的一切還渾然不覺。
直到她飛往美國的那個夜晚。
1976年,柴靜出生於山西臨汾的一座小城。
父親是當地名醫,母親是中學教師,算得上標準的中產家庭。
童年柴靜
受母親影響,柴靜從小就熱愛閱讀。在同齡夥伴還懵懵懂懂的年紀,她已經瀏覽了不少文藝作品和各類雜誌刊物。
中學時,正趕上“文學熱”,柴靜給學校廣播站和當地出版社投了不少稿。
那時,播音員是非常吃香的職業,比起寫作,她更希望自己長大後做一名播音主持,讓別人聽見自己的聲音。
16歲那年,柴靜考入長沙鐵道學院。讀書期間,柴靜還在《三聯生活周刊》做過一段時間兼職記者,這段經曆,堅定了她去往媒體行業的信念。
畢業時,柴靜還不到二十歲,她被分配到太原鐵路局工作。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這份工作都是眾人眼中難得的“鐵飯碗”,事少離家近。
可那時心氣高傲的柴靜,並不滿足於這樣的生活。
於是,柴靜向湖南電視台寫了一封信。幾個月後,她收到了電視台的邀請,麵試通過後,在省廣播電台擔任文藝頻道主持人。
柴靜沒跟家裏商量,遞上辭職信的第二天就去了長沙。
柴靜和家人
彼時的柴靜,青春活潑,文藝範兒十足。這檔節目堪稱為她量身定做。
“今夜音樂響起的時候,浮生已過千山路。”
二十世紀的最後幾年裏,《夜色溫柔》從湘江兩岸出發,成為當時大學校園的深夜必修節目。
但初涉職場的柴靜,似乎還有更遠大的夢想。
1998年,在主持《新青年》期間,柴靜通過特招身份進入北京廣播學院(中國傳媒大學)進修,專業是電視編輯。
這段學習經曆,對她今後的新聞采訪、節目製作都有極大影響。
2000年前後,央視計劃吸納新鮮血液,為深度報道欄目《東方時空》招募主持人。
柴靜從一眾青年主持人中脫穎而出,加盟《東方時空》,成為當紅“台柱”白岩鬆的左右搭檔。
《東方時空》時期的白岩鬆
從這時起,柴靜甜美知性的形象,開始出現在觀眾家中的電視熒幕上。
而進入央視第一年,柴靜也遇到了她職業生涯最重要的貴人——陳虻。
當時的陳虻,是《東方時空》的製片人,央視知名出品人。他麵試柴靜,問對方的第一個問題就是:
“如果讓你來做新聞,你最關心的是什麽?”
柴靜的回答簡單堅定:“我關心新聞中的人。”
這樣一句看似簡潔的回答,卻深深地打動了陳虻。之後,柴靜被順利選入《東方時空》欄目組,開啟了她為期13年的央視生涯。
陳虻
但真正讓億萬觀眾記住她的媒體形象,則要等到2003年。
那年,“非典”彌漫全國,柴靜主動請纓,擔任央視《新聞調查》的出鏡記者。
為了解到更真實的現場情況,柴靜深入一線,七次與非典病人麵對麵交談,為央視和社會留下了珍貴的一手資料。
出去采訪前,白岩鬆給這位小幾歲的妹妹交待了兩句:
“今天送走你,是為了你明天能更好的回來,你會是中國最棒的主持人之一,但現在還不是,需要磨練。”
SARS疫情之後,柴靜勇敢堅定、親近民眾的形象逐漸深入人心。當年年底,柴靜被評為“2003中國記者風雲人物”,正式邁入一線記者行列。
柴靜
此後10年,的確如白岩鬆所說,柴靜在央視的舞台上大放異彩,成為中國最知名的主持人之一。
她走南闖北,深入現場,踐行了自己所信奉的新聞理念,關注故事中的人。
她說:“采訪是一種抵達”。
隻是這種“抵達”,究竟是真相本身,還是新聞當事人的執拗和一廂情願?
如今我們已不得而知。
從初出茅廬到萬眾捧愛的女神,柴靜的“一姐”之路用了不到10年。
當然,這背後自然少不了貴人相助。
除了亦師亦友的陳虻,柴靜的成名,還與她身後的兩任戀人息息相關。
第一位是知名解說員蘇群。
蘇群柴靜
在中傳上學期間,柴靜通過一次聚會,認識了當時紅極一時的NBA賽事評論員蘇群。
蘇群雖然職級不高,但憑借著一張“名嘴”,在主持界和記者圈廣結人脈。一番聊天下來,倆人相見恨晚,幾次會麵後,柴靜和蘇群很快走到了一起。
但令人跌眼鏡的是,當時蘇群已有結發妻子,而且妻子已經懷有身孕。
雖然柴靜一方小心保守秘密,但蘇群並不滿意這種“地下關係”,很快將兩人的事告知了家裏人。不出意外,全家都反對蘇柴兩人的關係。
但一向聰慧的蘇群,似乎被這段感情衝昏了頭腦,執意要和妻子離婚,並勸對方打掉腹中的胎兒。
幾個月後,蘇群正式對外界公布他和柴靜的戀愛關係,並且宣布倆人已經同居。在和蘇群交往這段時間,柴靜順利入職央視,並在此後主持和錄製了多檔重要節目。
而柴靜與陳虻的相識,就源於蘇群的牽線搭橋。
蘇群
在參與錄製《東方時空》之後,柴靜名聲鵲起,逐漸在央視內部坐穩了位置。反而是蘇群這邊,因為離婚風波,事業很快走上了下坡路。
不過,這段感情也很快迎來了尾聲。
僅僅一年後,柴靜就結識了她的第二任愛人、後來的丈夫——趙嘉。
“非典”之前,央視策劃拍攝一個關於珠穆朗瑪峰的紀實節目。作為台裏的優秀骨幹代表,柴靜第一時間就報了名。節目方邀請了趙嘉,作為柴靜的“禦用”攝影師。
出於對攝影的共同喜愛,倆人很快墜入了愛河。
當然,事情傳到蘇群的耳朵裏已經是後話了。
作為有過劈腿經驗的人,蘇群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被別人“劈了腿”。這和他前妻的遭遇何其相似。
而在蘇群和趙嘉之間,柴靜選擇了年齡更小、更有魅力的趙嘉。
柴靜趙嘉
在媒體和家庭的雙重壓力下,蘇群沒有籌碼,最後成全了倆人的戀情。
但好景不長,僅一年後,趙嘉又因為相似的劈腿劇情,兩人宣告分手。
令人意外的是,10年後的2013年,柴趙二人又奇跡般地複合,並且領取了結婚證。
當時,柴靜已經懷有身孕,並在14年初從央視離職。離職前夕,柴靜遠赴美國產子休養,幾乎一夜間打破了粉絲貼封的“最窮主持人”的名號。
這一幕,又與後來的董卿何其相似。
過了半年,她留下孩子和保姆,順著洋流又漂了回來。
柴靜
新世紀的頭10年,是中國經濟狂飆的10年,也是柴靜事業騰飛的10年。
十年間,柴靜參與和策劃了《新聞調查》《麵對麵》《兩會觀察》《看見》等多檔具有標誌性的節目。
她參與報道了汶川地震、北京奧運、北大陸步軒、藥家鑫殺人案等多起公共事件,深度采訪過張朝陽、俞敏洪、周星馳等一眾大咖,成為媒體人爭相效仿的榜樣。
同時,她和羅永浩、張宏傑、王曉、劉瑜、周雲蓬等人互為好友,文章談吐為眾多男人拜服,老羅更是其男中“閨蜜”。有媒體傳言,她曾和馮唐之間扯著曖昧不清的關係。
她形容馮唐是“紅旗下的蛋”。她在《雜種馮唐》裏寫他:
“大學宿舍裏天天喝著劣質茉莉花茶坐看紫禁城的金琉璃頂鬼火閃動,出了國幹了谘詢又知道了一張A4紙上寫了字能換兩萬美刀。”
字裏行間透出那個年代扯酸弄腐的文藝腔味道。
麵對記者的追問,馮唐則輕飄飄回了一句:“柴靜是個好姑娘。”
柴靜馮唐
後來,馮唐離了婚,離開了華潤與麥肯錫,安心地在他的小四合院裏做個詩人。
柴靜仍舊保持著旺盛的事業心,在采訪現場和名利場之間漂來漂去。
直到那個大廈崩塌的夜晚來臨。
雪崩不是由一場雪造成的。
柴靜的“崩塌”,早在“赴美風波”的幾年前就埋下了伏筆。
2009年,聯合國在哥本哈根召開了氣候大會。
中國派出了中科院副院長丁仲禮作為專家代表,會議的主題,是討論各國今後應該排放多少二氧化碳,以應對全球氣候變暖。
這次大會期間,丁仲禮與各國代表展開了爭鋒相對的討論,最終未能達成一致。
2010年,央視《麵對麵》邀請丁院士錄製節目,柴靜作為采訪者。
雙方圍繞“什麽才是公平的減排方案”進行了激烈的辯論。
《麵對麵》柴靜對話丁仲禮
柴靜站在環保主義者的角度,堅持認為碳排放應該以國家為單位,接受IPCC(氣候變化委員會)提出的方案;
而丁仲禮院士則站在國民發展的角度,指出了這其中的利害:
他認為,這是發達國家借“環保”之名,限製發展中國家經濟增長的手段,結果是窮國與富國之間的貧富差距越來越大,人民生活水平不升反降。
這裏有一個關鍵點——就是發達國家已經走完了工業革命全過程,完成了資本和財富積累,但大部分的發展中國家並沒有完成工業化。
當柴靜追問“您理解的公平是什麽”,丁仲禮給出了明確的答複。
他將排放權視為發展權、基本人權,也就是“人與人之間應該有大致相等的排放空間”,以「人均」為單位才合乎常理,而不是以國家為單位。
丁仲禮
為避免產生誤解,丁仲禮院士還給出了一組數據:
從1900年起的一百多年來,西方發達國家的人均碳排放是發展中國家的7.5倍。即使按照IPCC的現行方案,G8國家的人均排放量也是中國的2.3倍。
所以,這無論是對中國還是其他發展中國家來說,都是一份不平等的“條約”。
好比經濟下行的當下,公司要下調薪資節流,一個同職位的員工的工資是另一個的2.3倍,本來他之前的薪資就比你高,現在他的沒降,反而你到手的錢還越來越少。
既然如此,誰會這麽幹呢?
令人遺憾的是,柴靜並不接受丁院士的看法,反而持續給出了否定質疑的反饋。
她在這裏犯了一個看似高級實則愚昧的錯誤——
她試圖將環保的問題上升到關乎全人類存亡的道德問題,而將被采訪者的答複看作是帶有意識形態的政治問題。
這是典型的以西方國家為中心的思維方式。
麵對主持人的咄咄逼人,丁院士發出了那段經典“拷問”:
“你說中國人是不是人?為什麽同樣的一個中國人就應該少排?”
柴靜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按照當年的方案,中國現行的排放空間隻能維持10年。到2020年以後,中國就需要向西方國家購買排放空間了。
根據丁院士當時的計算,每年所需的排碳花費就超過一萬億人民幣。
誠然,從當事人本人出發,我們有理由相信柴靜是堅定的環保主義者, 致力建設“美好家園”。雖然它帶有相當程度的理想主義色彩。
但我們也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在生存和體麵之間二選一,聰明如柴靜,不可能不知道怎麽選。
柴靜的轉變,其實早有前兆。
從她毅然從體製內出走,幾度向電視台自薦,而後在各大事件中爭當“排頭兵”;然後又從幾段感情裏進進出出,低調出國再高調複出.....
似乎都證明了她的性格當中,天生帶有冒險和反叛的影子。
在信息渠道尚不通暢的時代,柴靜在鏡頭前所展現的獨立、知性、談吐得體的形象,成為了那個時代女性效仿的典範。
但她所追求的“真理”和“本質”,是否也隻是帶著濾鏡泡泡的個人偏見呢?
從現在來看,時間似乎已經給出了答案。
比如,《穹頂之下》確有其存在的現實意義,它揭示了當代中國普遍麵臨的環境問題,喚起了民眾對霧霾汙染的關注。
但同時,它又對30年來中國在北方的環境治理表現充耳不聞,將矛頭指向中石油、中石化等國有企業。
這種“籃子裏挑刺”的手法,無疑是片麵的歸因,也傷害了億萬國人的感情。
其次,除了性格因素以外,最重要的,還是外部輿論環境的變化。
在Web1.0時代,公眾獲取外部信息的渠道有限,信息獲取仍然以紙媒和電視媒體為主,從信息端到接收端,依然存在層層壁壘。
即便媒體網站流行,內容的主導權依然不在“草根”手中, 而是傳統媒體和迎合市場的各路明星公知們,所以那幾年間,催生出了柴靜、高曉鬆、方舟子、儲殷、司馬南、郎鹹平甚至天才小熊貓等一大批公知大V。
十幾年前,這些人往往掌握著信息傳播的風向標,影響著公眾的思考和輿論走向。
這種情況,直到移動互聯網浪潮來臨後才逐漸瓦解。
隨著自媒體平台興起,作為觀眾和讀者的網友終於有了表達觀點和情緒的渠道,信息來源不再單一,原先被擱置的一些公共議題、熱點現象,也被重新拿出來討論。
柴靜的觀點,魯豫的采訪,明星的出格言論,地頭蛇的落網,娛樂圈地震,校園霸淩,職場潛規則.....新一代的網友開始重新為他們投票站隊。
當公知大V們開始“怯魅”,角色互換,社交媒體成為了草根網友的“擂台”。
“互聯網的記憶比人的壽命還長”,信息的壁壘被逐年擊碎,這也是高曉鬆、方方等“公知”倒掉後,柴靜被一些網友反複提及的原因。
當然,除了以上陳述,柴靜的“垮掉”仍有諸多因素。潛藏在輿論身後的,還有新興中產階級和下層民眾之間的對壘和碰撞。
他們擅於利用輿論,把自己的需求包裝成大多數人的需求,但並沒有切身站在廣大群眾的立場上,然後又習慣以毋庸置疑的口吻來作觀點表達,以圖達到教育社會的目的。
然而,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很難有人能夠駕馭得了民意這艘大船。
當初,無數網友將柴靜們送上“神壇”,相應的,又有下一批網友將其推下神壇。時代喧嘩造物忙,互聯網永遠不缺神話。
柴靜的傲慢,可以理解成精英階層的傲慢,或者是那個時代的文青的傲慢。
他們或許有改造社會的理想,哀其民不幸怒其民不爭,但卻很少願意低下身子去傾聽民眾的真實想法。
因為他們並不信任曾經的同胞,隻是將其粗暴的歸納為一群烏合之眾。
他們隻看到了一個國家的缺陷、社會的種種弊病,卻忘記了查看自己的缺點。
直到他們的傷口開始腐爛。
中國人是不是人?對於這個問題,文學城裏麵,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
有些人的確就認為他自己不是人,或者是一種是接近人的物種。最讓人難以接受的事,他不說他自己不是人,他總是說:我們。
讓看了他文字的人,都受連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