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陳衝
14歲那年,我在房子後門的通道,養了幾隻毛茸茸的小雞。喂雞的時候,我常看見他跟幾個同伴一起光著膀子練肌肉。有一天我在那裏剝蠶豆,他蹲下來幫我一道剝,沉默一會兒後他問,你看過《金瓶梅》嗎?我說沒有。那天晚上,我問姥姥,你看過《金瓶梅》嗎?姥姥變得警覺,說,你哪裏聽來的?我說是樓下那家兒子,姥姥的臉陰沉下來,說,你少跟他搭訕。過了幾天男孩跟我在他家門口遇見了,他說,我去給你拿書。我說我不想看了。我們站在黑暗的樓道半天沒有動,我聽到他的呼吸,然後感到他的手輕輕觸了一下我耳邊的頭發。就在這個時候姥姥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了,劈頭蓋臉把我罵了一頓。他們霸占了我們的房子、毀壞了我們的生活,現在他家的兒子又來勾引她的外孫女。第二天,他一見到我就說,你不用怕那個神經病老太婆。說著,就把我拉進了他家的廚房。那是由原來的小廁所改建的廚房,在煤氣灶、刀板和碗筷架當中隻夠站一個人。我們進去後他關上了門窗,沸騰的飯鍋、湯鍋冒著蒸汽,我們的身體擠在一起。時間凝固了,不記得過了多久,我們有沒有說話,隻記得他把嘴貼到我的嘴上,用舌頭舔我的舌頭。我第一想到的是這太不衛生了,母親從小教我,不要喝別人喝過的杯子或用別人用過的筷子,會傳染肝炎的。我的第二個念頭是,完了,這下要懷孕了。緊接著我想也許這就是大人說的訂終身了?我困惑地從他懷抱裏掙紮出來,頭發被蒸汽和汗水弄得濕漉漉地貼在臉上。那時候我們每家每戶都有一根自製的殺蚊武器,它是我們用一塊破被單或舊衣服,包在一坨廢棉絮、爛襪子之類的東西外麵,再綁到一根竹竿的頭上,用它來捅死停在天花板上的蚊子。傍晚,蚊子泛濫的時候,我躺在剛剛拖過的濕地板上,企圖背英語單詞,聽著樓下他咚咚咚捅房頂的聲音,心如亂麻。好在不久他就插隊落戶去了,我也進了上影廠的攝製組。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再想到過他,直到在他鄉第一次與男友接吻那一刻,小廚房蒸汽裏那些細節出現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