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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窗 | 齊放:不談戀愛,團支書與喇叭褲同學的心痛往事

(2022-10-10 10:02:27) 下一個

一個轉身,光陰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歲月便成了風景

作者簡曆

本文作者

 

 齊放,生於1958年。高中畢業於天津南開中學。長沙鐵道學院(現中南大學)外語係77級。後加入中國土木工程公司項目,遠赴非洲坦桑尼亞。1987年赴加拿大溫莎大學攻讀曆史專業研究生。畢業後從事曆史檔案管理工作。喜文學愛交友,喜遊山玩水。

原題

我的心痛

 
 
作者齊放
 
 

收到了最後的確實消息,我黙然地流下了淚。雖然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但也來的快了點。天空下著小雨,我的心濕濕的,一遍又一遍劃著手機,重複聽著她給我的最後留言。

聽著聽著,她的麵孔浮出了畫麵。“北京離涿縣很近,你這個不講衛生的家夥,以後把換下來的髒衣服拿到這來,我給你洗。”說這話的那天也下著小雨,在長沙火車站,是畢業分配後要各奔東西的前一晚。我有點懵,也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後來有人問我,這輩子除了你媽給你洗衣服外,還有誰?我答道洗衣機啊!問話人一扭頭,丟下一句,“你這榆木腦袋,你婆姨啊。”

我一直在想,如果一個女人答應給你洗衣服就證明她愛你的話,那戰士們不得犯多少紀律和錯誤?這又證明我還是榆木腦袋。好吧!

和她的最後一次見麵是在我回中國工作的那年。這一下中間就隔了三十多年。在車站接她的我,心裏忐忑不安,一幕幕的畫麵在眼前晃動,把我帶回了那仿佛遙遠的年代。

恢複高考後的1978年,我們不期相遇在爛泥衝的長鐵院。她1米6的身高,身材還算均勻,下身有點微胖,走路略微有雀躍感。和芸姐的鵝蛋臉相比,她是那種瓜子型臉,皮膚不算白,眼裏頭透著靈氣和自信。

1978年剛入校的我們,前排右三她,後排右三我
雖然她從東北來,可說話沒有大碴子味。標準普通話,部隊大院話。原來都是部隊當兵的孩子,這把我們拉近了一把。無巧不成書,她和芸姐坐在我和老三的前麵。接下來的四年就是近水摟台先得聊了。
我們就這樣開始做起了同學,男女同學,也是和我說話最多的女同學。原因之一,她是團支書,可隨時找團員的我淡思想,而我卻不能反過來找她談,奇怪!
開學的那份倡議書的最後一條,“在校學習期間節約用水,不談戀愛”,把男女同學的界線劃的很清楚了。我們的交談是從團支書找團員談話開始。記得有一次她找我談有關我穿喇叭褲的問題,我倆約好了在操場見麵,談著談著走到了學校邊賣菜的菜場。抬頭看見賣新鮮黃鱔的,她問我會做嗎?我鼓起了膽氣,直點頭。我看過我媽做,我沒做過。沒想到,她真就買了。咋還有這樣考驗人的嗎?我硬著頭皮回憶著媽媽的味道,懷著“還沒看過豬跑”的心情,拿下了這道燒鱔魚。第二天,她出現在教室時,我如釋重負。一個“汆”字,一個“稀”字,讓我幾乎失眠了一整晚。

嚴肅的團支書和嬉皮笑臉的團員
那年暑假時,我們一行八人,借機去武漢玩,又有機會混在一起。我負責拍照,從取景器裏總會多看她幾秒。人長得還是蠻OK的,就是不太白。武漢太陽毒了點,把她曬黑了,我琢磨著。
那次行程安排的有些緊,把女生們累壞了,尤其是她,拖著微胖的下身,向我伸出要援助的小手。我隻好讓她拉著我的書包帶,時刻牢記著倡議書的最後一條,心裏美嗞嗞的。這趟“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之旅,讓美好的青春記上了一筆。

她和芸姐慢步在武漢東湖公園的樹林中
爛泥衝的日子過的飛快。在迎七八級的晚會上我們排了美劇。她做劇組的化妝師。這次可是她先動手摸了我的臉蛋兒,我是無辜的,為了演劇,我隻好興奮地犧牲了自己的“色相”。那半個小時的妝是在“看著我,別動”的慢斥聲中度過。我哪敢直視她,隻好低頭向下看,沒想到瞥見了她脖子領口下的東西。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時不知道該瞅哪兒。唯一能做的就是聽從她的“別動,看著我”。
劇組全體人員加化妝師的她(右四)
自從這次化妝互動之後,彼此有了些好感。心照不宣地常聊些家不常理不短的,會在去教學樓的路上偶遇。有一次話題轉入了人生,她好像對這方麵有深刻的思考,而我確覺得對我談人生好像是對小母牛說“擠奶很疼的,你要做好思想準備啊!”女團支書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樣。時不時,她還告訴我她在讀薩特的存在主義。我當年不知道薩特是何許人也,存在就是合理的對我來講就是把簡單的問題搞複雜了嗎!她說不過我,因為我奶奶沒告訴過她我是天津第一杠頭。但是,我們約好了三十年後再辯。這一等就是三十年啊!
“齊放”,隨著叫喊聲,我朝著出站的人群中掃去,想要找出那個她。畢業這麽多年我們有書信往來,後來的電子郵件,手機。聯係的方式在變,可就是沒有隨時間變化的照片。她的模樣還是停留在我給她拍的大學四年照片中。
突然覺得身後被人一拽,轉身一看,天啊!那瓜子臉,沒變,但是個被歲月磕開了的瓜子,沒那麽黑了,加利福尼亞的陽光把她反而照白了。她抬頭看著一米八的我,我低頭望去。隻見一位身穿米黃色風衣,留著“柯湘”(樣板戲《杜鵑山》主角)發型的中年婦女,緊拉著我的衣角。我們四目相視了幾鈔。她開口說的第一句,“你真老了!”我當時戴著個帽子,笑著答道,“這是網戀啊?見麵相親啊?搞得跟真的一樣,我們又不是不認識,三十年彈指一揮間,能不老嗎?我告訴你啊,我暫時保留對你的評價。”我倆是那種不爭吵就待不在一起的人。
大二那年,我們去廣州做口語實習,兩人的接觸有了進一步升級。我阿姨托人從香港給我帶了一台索尼的錄音機。那時交誼舞又開始興起來了。她當時帶著我就跳起來了,成了我跳舞的第一老師。初學舞的我,笨手笨腳,一不小心就和她發生了肢體相撞,每一次愛克斯登特(accident事故),讓我這童子的心呯呯地跳。後來,舞技大長,帶著她那叫一個蹓啊。我在大學期間是個party animal, 可在我心裏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舞會要有她來,第一支曲子一定是留給她的。
記得黃書記說過,跳舞摟摟抱抱最容易跳出事情來。廣州實習的日子,真美好。飯吃得好,見洋人,練英語,還和自己喜歡的瓜子混在一起。
在廣州口語實習中的她和芸姐
記得有一天,我們休息日,她問我有事嗎?我說沒有,她說好,讓我陪她逛逛街。記得先逛外文書店,找薩特的存在主義的書。我替她背著書包,她找書那勁頭,完全忽視了我的存在。事後,我開玩笑說,“同學,您薩特存在主義沒找到,把我的存在差點忘了。”為了表示歉意,要請我吃冰淇淋。我不同意,說我們比賽誰先把冰淇淋吃完,誰就贏,輸的買單。她肯定輸了,因為我替她背書包時,瞥見了衛生巾。我覺得自己挺壞的。她突然說不行了,要找個地方坐下歇會兒。
外麵熱,我們順勢就鑽進了一家電影院,正放著《他倆和她倆》的影片,真巧了。我的手被她的手緊緊地抓著,心想這下闖禍了,她一定疼得不行。沒法,好漢做事好漢當吧,我把另一支手也獻上了。就這樣,我第一次和除了母親之外的女性連體了。黑暗中,我們都保持沉默,隱約感到對方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她肚中的冰淇淋如果再不融化的話,我的手一定會麻木至僵。
“喂,想啥呢”?她的一聲吼 ,把我從回憶中喚醒。看著米黃色風衣,“柯湘”頭,我隻說了句,“別動,看著我”。我隻聽見一句,“神經病啊,你!”
那次影院事件後,我確實病了。前思後想,怎麽辦?逛了街,摸了別人的手,還偷偷摸摸看了場電影。這下麵該如何是好呢?也沒有人可問,問也白問,倡議書上寫的明明白白的,你不這是明知故問嗎!悶熱,廣州的夏天煩人。黃昏後,一個人摸進了教室(當時實習住在一所鐵路中學裏),開始抓耳撓腮寫下了平身第一封情書,想著找機會遞給她。
說也巧,那天她團支書叫我過去,心想機會來了。原來是交待我們把宿舍衛生搞好,特別是我的髒亂差問題。我借機說手殘了,想給她點tips。誰想到她說那天她太疼了,不好意思抓麻了我的手,不是有意的。什麽意思?那連體就不算了?心想姐你真會玩,我被PUA了?一轉身就把我的情竇初開文給burn了。那年我剛滿二十周歲。愛情離我那麽近,又那麽遠。難道她也把倡議書最後一條當令箭了?
這不,當年的團支書她現在就在眼前,她不遠萬裏來看我了,憑什麽?我也問自己。接下來的校園裏,一個留長發,穿喇叭褲,滑旱冰鞋,扛著索尼的我,瘋狂地揮霍著自己的年少青春。我試圖找到大學青春裏的樂福(love),沒有找到。到是不時傳來有些班幹部開始了破倡儀書之旅。我很興奮,想到了自已未來的破冰行動。

大學四年裏的Party Animal我
她和我的交往仍舊是中規中矩,我的手也很長時間不麻了。想麻也麻不了了,真心想恢複那麻麻期。這段時間我常想我唯一等待的機會就是走出這該死的爛泥衝,迎接我的複麻破冰日,就像個可愛的蠶寶寶渴望出繭的那一刻。
回憶起那大字四年,我倆好多事都發生在車站和轟隆隆的火車上。我們一齊北上回家同車n多次。在車上,她那單手削蘋果皮,讓我看著發呆。削完後,我都是第一個先享用。心想以後還不知誰享這福呢?我毫不客氣地接過來,放肆地啃了起來,心想手不能麻,就讓嘴先麻起來了再說。
那年頭,沒有高鐵動車。車輪打著鐵軌連接處,發出單調的嘎達嘎達聲。我們並排坐著,一會兒,她就睡著了,一顆大瓜子滑向了我的肩頭。我直了直上身,讓肩膀的角度迎合上了瓜子的傾斜角。一邊慶幸著肩頭肉可比手掌上的肉厚實多了。肩頭還沒麻呢,火車到站的製動喚醒了她,發現了我的肩。我以為我……沒想到她說,“再讓我睡會兒,困死了,吃晚飯再叫我。”啊,還有這等好事,這借手,借肩膀,心想,以後還能借點什麽給她?這女人一困起來了,就跟死豬一樣,一點辦法都沒了。吃了別人削的蘋果,now, it's time for a return。
記得這次同行是最後一個暑假,心裏不免有點惆悵,也許這是倆人最後一次同車共濟?我準備好了,就當這是最後一次。心裏麵算了算帳,留下一毛公交錢,把所有的大小票子攢著手裏,搖醒了那頭睡的甜香的瓜子豬。

在火車上回家的她
“走,咱們今天不過了!”我自覺得瀟灑向她喊到。“上餐車,打牙祭!”我趁她還沒醒過來,就擁著她進了想往已久的dining car(鐵道概論裏的英語專業名詞)。拿過菜單,就點上了紅燒黃河大鯉魚和青椒炒肉絲,兩碗米飯外加兩大瓶啤酒。“什麽意思啊?”她不解地問。“沒意思,就是想吃,請你吃一頓,怕以後沒機會了。”說著,我先喝下了一大口。她也不含糊,抱起瓶子就咕咚也來了一大口。這頓飯倆人誰也沒多說話,風卷殘雲將兩個菜幹個淨光。她喝得急了點,我扶著她走回位子時,依稀記得她叨叨著,“你行啊,現在就告別我,不夠意思啊。”黑臉蛋上中間泛上了紅暈,看著像個切開了的紅心皮蛋。
俗話說得好,沒有不散的筵席,這一天終於到來了。原本打算一起走的,後來她有事就改了票,於是就有了前麵那一段洗衣服的故事。我在關於畢業分配那篇文章裏麵有詳細的描述,這裏就不提了。
送她那天人很多,也來不及說太多的話,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就在火車啟動的那一霎那,我向她揮手告別。天呐,我看見了黃豆般的淚珠滾下了瓜子臉頰。我凝固了,站在那兒,望著遠去的列車,它帶走了我的瓜子和裏麵的仁(人)。還下著小雨,涼涼的心想著她的存在也不在了,那我還合理嗎?和我四年的同窗不再有窗可同。在一塊兒說了四年話的女孩兒就這麽走了。以後再想說話,可要花線買郵票了,傻小子!
終於畢業了,我高舉雙臂歡呼
告別爛泥衝,其實並不是件壞事。我終於擺脫了那該死的倡議書,為了它,我潔身自好了四年。現在老子要像從修道院裏畢業出來的修女一樣(電影《音樂之聲》)高唱一首自己的愛情Do-Re-Me。
畢業後的蹉跎把我充到了西北,落草在也算個六朝古都的鹹陽。介紹人和媒人們踏破了我宿舍門坎,我被西北姑娘的紅二團給震撼住了,我自巋然不動。我的心還凝固在江南那雨夜的火車站台上。
我和她開始頻繁的通信,述說著各自的生活和工作,還有食品,我不能容忍沒有米飯和臘豬頭肉,她要給我寄,我拒絕了。她信中經常囑咐我少抽煙,注意個人衛生,還有談她個人在工作中的煩惱,但隻字不提個人情感問題。難道這倡議書的後遺症這麽厲害嗎?
好不容易熬到了那年的暑假,我代課的中學放假了。又可以回家路過北京看看在鐵道部宏偉大樓裏工作的她。我們約在了西單商場二樓的西餐廳。隻見一頭西北餓狼頭也沒抬吃下一頓豐盛的西餐,這次她請客。飯間她跟我說我媽給她寫過一封信,詢問她我在大學期間的表現,懷疑我受了什麽處分而被罰去了西北。事後,我找到了她給我媽寫的那封信,看到了她對我的評價。心裏頓生一種感激之情。“包庇”得好,不愧是有“手麻”之情的。
她寫給我媽的“安慰信”
利用暑假和鐵路免票,我快馬加鞭地去了一趟東北哈爾濱舅舅家。在回來的路上,路過了長春拜訪了她家。看見了兩位和我父母極其相似的的伯父和伯母。她家也三個孩子,我家也是。和她媽聊天比和我媽聊天還親呢。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門當戶對?
暑假回來後,我終於下了決心,要正式地向從前的老團支書遞上申請信,讓她考慮讓我加入她家之事。信發出了以後,我焦急的等待著回信,這次的回信是我等過最長時候的。當我接到回信的時候,我一直不敢把它打開。因為這封信必定會關係到我的一生。躺在床上整整一個晚上烙餅。
第二天下課後我將它打開。不敢相信跳入眼中的文字,我再次凝固了。她在信中告訴我已經有人了,在一個部門裏工作的。我怎麽也沒有想到她為什麽要做這樣的選擇。後悔啊,想著長沙火車站前的那一幕,我為什麽那麽不自信,現在一切都晚了。我就像墜入深淵一樣,就恨自己為什麽該出手時不出手。
想加入“更高級組織”的申請未通過
我好失落,自以為聊了四年的她,還不夠了解嗎?我登上了西嶽華山,當然不是去跳崖的,是心為了放鬆,看看大自然華山的險。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了一位道長,和他聊了起來,他說,“小夥子,你好像麵帶愁容?”我把我的故事倒了出來。他說給我算算。我報上了我們的年齡。道長一聽,連連搖說:“老話說的好,女大三抱金磚,女大一不成妻,放棄了吧。你們會天各一方的。她不會是你的,不可能的,燒柱香吧,另許個願吧。”中國人遇事,燒香拜佛,不迷信的我還是在華山燒了香。華山回來後,我的心情豁然開朗了些。

華山偶遇道長
燒的香還真管用,我時來運轉了。用行話講,愛情事業雙豐收了。我有了女朋友,就是那種一定要成家的女人。這次我可該出手時必出手了,做一個真正的被女人愛的“壞”男人。現在我要和我兒子說,“爸和你媽kiss時都快二打啤酒的歲數了”。他會和我說,“There must be something wrong in your time in China.” 是的,我終身詛咒那倡議書第十條,它赤裸裸地踐踏我的人權,還褻瀆了環保(節約用水)。哈哈。
我出國當翻譯去了,用兩年,一百二十封情書斬獲了我的愛。但她仍是我的心結。她結婚時我讓現在的孩他媽送去了一個掛在牆上的高級石英鍾,人說應該不能送鍾(終)。我們仍保持著友誼的通信。我人在遠方的非洲,沒了和她的詩,隻有信了。她在我從非洲回來之前就申請去了美國讀書。這就是華山道長說的天各一方,我明白了,就是不同的時間看著同一月亮。

我從非洲發去的新婚祝福
一切歲月靜好的同時,我好久沒收到大洋彼岸的信了。這天郵差送來了一封美國的掛號信,她寄來的。拆開一看,有文件和信。信中說讓我做她的代理替她處理和她丈夫離婚的事宜,文件是委托書。我看了好幾遍,真不敢信這是真的。這回我可不是手麻了,是頭皮發麻了,頓感肩上也發麻了。想到要和當事人見麵,心裏麵蠻怵的。
開庭判決的那一天,一共就四個人。法官,秘書,我和當事人,確切一點是四個男人在打這個離婚官司。由於沒有財產和子女的問題,判決相當的簡單。記得判決書讀到,“……某某女士因出國後,沾染上了資產階級思想,喜新厭舊……”文革套詞讓人啼笑皆非,最後判我方交付法庭費,好像是八十大幾元人民幣,離婚真便宜。我立馬交了錢,領了判決書。
可憐的他還不斷地問我,想知道為什麽她要和他離。心想我和她同窗四年,探討了人生多次,都丈二和尚了,您就忍忍先當兩天和尚吧。還好我是要去楓葉國留學,如去美麗國,真有要背大黑鍋的可能性。我們約好了,隔天從他剛搬進的新家(憑這段婚姻,他也沒虧,還分到羊坊店附近部裏的房子,大有因禍得福之勢)。取回了她的東西,留下幾本書,其它的都送了廢品站。
女孩的心思,你永遠別想猜的透
帶著心中疑惑,我也出來了,隻不過是同一大洲,南北兩端。仍保持著書信往來,很快就收到了她再婚的消息。這次是個美國人。這位Rob被她的才華所吸引了(她信中說的),他們很快就連理了,她也能憑此,迅速地正式地登上美麗的亞美利加的自由海岸。我不得不為她高興,開始深信薩老爺子的理論,存在就是合理的,別問為什麽!後來,我搬了一次家,丟失她的通信地址,這就失聯了。(我極度懷疑是內人把信封當垃圾扔了。)
失聯的日子裏,我曾想起她。有次半夜做夢,還夢到她,醒來後覺得手麻麻的,原來自己不小心睡覺時壓住了自己的手。那些年就常想,她會不會又有什麽驚人的舉動。我不是刻意要找到她,但又不是要刻意地忘了她。終於,在我一個學妹的幫助下,拿到她的電話號碼。她活躍在加州灣區的一個業餘演戲的群體裏。
我興奮地撥通了她的電話。“喂,請問你們劇團最近還演戲嗎?”對方答道,“我是搞劇務,具體的演出要問負責人,請問,您是哪一位?”我憋住笑,“我想找一位化妝師,她二十幾年前給我化過妝,我挺想她的,想讓她再給我化一次,不知道行麽?”對方沉默了幾秒鍾,突然大聲爆笑,“齊放,你這個壞蛋,在哪兒呢?”就這樣,在學妹的幫助下,我們又連體了,媒體的體。這回我們不再寫信了,改電話,伊妹兒了。
來自她對我生日的問候
那段時間真是歲月太靜好了。有芸姐的電話局免費長途,和芸姐聊著天,又可以和加利福尼亞姐姐(有段時間我就這麽稱呼她)通conference call。直到有一天,我將芸姐的噩耗告訴了她,那頭的她,哭的很傷心,倆人畢竟是同桌四年。
我說我有點想見她,越快越好。她說她告訴我個事,別驚訝,她又離婚了。我問為什麽呀?她說一言難盡,離定了!
瞧,這不,今天,在這兒要見證三十年後的奇跡。“加利福尼亞姐姐,怎樣,一路辛苦啊?”她放開抓我衣服手說,“別提了,去錯了車站,還好他送車,及時又趕到西站,趕上第二班車,讓你多等了一會兒。”我真不介意多等一會兒,就想知道那個送站他是誰?原來是二十多年前的當事人,我了個去了,這加利福尼亞姐也太能整了吧。這柯湘頭算徹底折服了我。
她隻有短短二天的停留,我早做好了攻略。帶她參觀了喬家大院。一個一個的院子,一次一次地高抬腿邁門坎,十幾次下來了,加州姐就拉胯了。我指了指我的書包帶,她會意地拉上了。大院裏的喜鵲嘰嘰嘎嘎地唱了起來,聽著像在說,“想當初,想當年,有兩個小青年,在倡議書前,未敢把手牽,把手牽。”我憤憤地一揮手,攆走這群不懂曆史的無知鳥。
那天,餘暉下,我們並肩坐在平遙古城牆上,望著遠方的那一抹晚霞。我問她,“這麽多年,你都過得怎樣?你從地球的這一頭,折騰到那一頭,邁過了倆個男人,現在不遠萬裏和第三個男人坐在城牆頭上,這感覺好嗎?”她朝我肩膀猛拍了一巴掌,站了起來,指著古城說,“多美的古城啊,城外的人都想擠進來看看,可城裏人已被遊客們的喧鬧煩死了,雖然他們從遊客那兒掙了好多錢,人總是矛盾的,我不也是人嗎? ”我急忙趕問了一句,“您是外頭的,還有裏頭的, 還有那老薩呢?”三十年後的她,好像還是沒有找到人生的滿意答案,或許她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知道我在她心裏還是有吸引力的,許多年後她告訴了我。我說那管屁用,我說你家有洗衣機嗎?她說為啥,我說我給你修洗衣機行了嗎?她說就喜歡我這點humor. 我說很多人都喜歡我的幽默,但沒人說要給我洗衣服,隻有你。她說現在洗還來得及嗎?我說你都離了二次婚了,我幫你離了一次,你難道還讓我離一次,和你一樣扯平了。她笑了,說笑死了。
兩天四十八小時,每一分鍾對我們都是那麽珍貴。又到了去車站分離的時刻,這次一分,下次見麵還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昨晚,在賓館道晚安前的那一刻,我和她說她能來看我,我已很知足了。她有資格再愛,我已經沒有了,但在我的左胸裏永遠留給她一塊地兒。她輕聲抽泣地說她懂。我說就這兒給個Hug吧,省得明日倆人在車站獻醜了。
我可隻想要個寬鬆式的,她柯湘政委是真虎啊,像武鬆打虎似的,抓住了就不放了。這次真真體會了一把從手麻一直延深到胳膊的巨麻。從她哪兒,我已無法得到真愛,隻有麻愛。三十多年前火車帶走我的黃豆淚和瓜子臉,三十多年後它又帶走了柯湘頭和麻愛。我好無奈啊,Oh, my God!
我和我的心痛,四分之一世紀後的再相見
幾年前,她告訴我做了個類似婦科腫瘤的手術。我說要去看她,她特別高興,還說要吃我燒的鱔魚。結果由於種種原因,沒成行。後來能去時,她又不要我來了,說疫情嚴重。後來我才悟到,原來她化療了,不忍心讓我看見那失去的柯湘頭。其實,那次我和內人路過她那家門口的鎮上,還想在華人超市裏會偶遇柯湘頭呢,讓她驚喜一番呢。
事後,我們一直保持著每月通一次電話的習慣。有一次我沒接到電話,隻是留言,說她還好。以後,就沒了音訊。直到,又是學妹幫我證實了我不敢接受的事實_——和芸姐在天國同桌去了。

二位姐姐,天堂從此不缺笑聲!
人這一輩子,總是會遇上一二位讓你難忘和難受的人,還有你喜歡和愛的人。她就是我這輩子遇上的,讓我最心痛的人。
借用詩一首祭我的心痛:一生往事兩杯茶,敬過紅塵敬晚霞。欲在殘年圓舊夢,有誰與我共天涯?人生能有幾度秋,往事如煙付水流。斜陽已過難回首,途徑西山無人留。
完稿於2022年9月加拿大
齊放專列
齊放:小芸姐,老樣子,
兩紮啤酒,喝個痛快
齊放:過年時的傷別離,
我親吻她油黑的大辮子
齊放:長沙鐵院澡堂子,
讓我久久不能忘懷
精神疾患退學的馬同學,
你還安好嗎?
齊放:有一位打飯的小姐姐,
讓我念念不忘
齊放:吐槽那年頭的畢業分配
“援外”非洲,帶著清涼油做禮物
吐槽文革那些年的舊事
齊放:上海灘洋小姐的媽媽
差點被打成美國特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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