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媛是江蘇鎮江人,生於1923年,父親原是一家店鋪的職員。由於家境還好,她上了幾年私塾。1953年,她被人推薦到北京解放軍測繪學院幼兒園當阿姨。
由於她忘我地工作,創造出了一流的工作業績,得到了組織和孩子家長的高度評價,很快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並被評為勞動模範。
1963年春夏之交的一天,王淑媛和平常一樣在班上忙碌著。不多久,一位軍官經過幼兒園領導的同意,將她拉進了一輛小汽車。小汽車直奔毛家灣,而那個軍官就是林彪身邊的李秘書。這樣,王淑媛走進了“帥府”。
王淑媛來到毛家灣林彪住處後,先在林立果(小名老虎)住的房間裏坐著。那時,林立果還在北京四中上中學。
王淑媛剛在林立果的房間裏坐定,就見一位身穿便衣的中年婦女走了進來。她就是葉群。那時的葉群很樸實,看上去與一般的家庭婦女一樣。
葉群簡單問了幾句,就叫炊事員把午飯擺在茶幾上,與王淑媛邊吃邊聊了一番工作生活情況。
飯後,葉群說:“你下午就到我這裏來吧。”
王淑媛在工作中養成了直來直去的脾氣,當時想也沒想就說:“你讓我來,也得讓我在家裏過一宿嘛!”
葉群正想離開,一聽這話,竟站在那裏,愣愣地看著王淑媛,好一會兒才說:“好吧,來時不要從家裏帶什麽東西,隻是暫時借調你幾天。”
哪知這一“暫時”,就是八年。
第二天,王淑媛來到了林家。支部書記跟她簡單地談了談,大意是暫時借調幾天,工作就是搞搞住房衛生,包括廁所。首長(林彪)個人衛生不要管,有男內勤戰士負責,主要是葉群、豆豆和老虎三個人的個人衛生。同時,還宣布了所需要注意的紀律。最後,支部書記問她:“你願意幹嗎?”
那時,王淑媛已是一個有兩年黨齡的共產黨員了,她毫不猶豫地回答:“共產黨員堅決服從黨的需要,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王淑媛在林家大院裏,憑著自己風風火火的勁頭,把林家所有她應該做的事做得利利索索。
幾天後,支部書記又找到她,問她還願意不願意在這裏幹。她有些為難了:從本意上講,她還是願意回單位的,那裏有孩子,有同事,有熟悉的家長。而這裏,天天見麵的隻是內勤的幾個人,還不許這,不許那,還要保密,連門也出不去。心裏是這樣想的,可嘴上答的還是那句話:“共產黨員堅決服從黨的需要。”
從那時起,王淑媛的命運就與毛家灣連在了一起。
很快,王淑媛憑著自己質樸善良的優秀品質,憑著勤勤懇懇一絲不苟的工作態度,憑著對林彪一家周到細致的照顧,博得了林家大小和工作人員的一致好評。
林彪是寡言的,無論是家人還是老部下,他見了都很少說話,然而,對王淑媛卻是個例外,常主動與她聊幾句。
王淑媛工作範圍主要在內宅,她又閑不住,整日在房間裏、走廊裏、衛生間裏忙來忙去,林彪隻要出屋走動,遇到最多的自然是忙忙碌碌的王淑媛。林彪對王淑媛的身世也有所耳聞,自然在感情上也就更接近些。
王淑媛樸實厚道,無牽無掛也就無所顧慮,說話爽快,不像林彪身邊的其他人那樣吞吞吐吐、畏畏縮縮。這也使林彪喜歡與她說話。
豆豆年齡不大,當時剛上大學,她在林府裏的角色是很尷尬的。她與葉群的關係很僵,常受委屈甚至虐待,因此,心情壓抑,整日悶悶不樂。林彪最喜歡豆豆,豆豆心情不好,自然在林彪麵前就高興不起來,因此,林彪要見到一個高高興興的女兒簡直比登天還難。王淑媛進林家後不久就搬到豆豆的小套間裏去住了,豆豆住裏屋,她住外屋。她們一老一小住了不長時間,豆豆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吃飯也香了,精神也好了,臉上也有笑模樣了。林彪再見到豆豆時,豆豆好像換了一個人,有說有笑,可把林彪樂壞了。
林彪遇到王淑媛時,常常停下腳步,臉上掛著微笑主動開口問話。啥都聊,解放前的事,解放後的事;來林家前的工作情況……
有一次,林彪與王淑媛聊起了幼兒園,王淑媛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林彪聽得津津有味。最後,林彪還向王淑媛提出了一個令人想不到的要求:能不能把教小朋友跳舞的動作給他表演表演看一看。王淑媛也不發怵,放下手中的活計,就把小朋友跳的“蝴蝶舞”的動作做了幾個給林彪看。當然,可以想見四十多歲的王淑媛的動作是多麽“精彩”。林彪樂得痛痛快快地笑了一陣。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林彪像孩子一樣地笑,也是最後一次。
林家四口人,葉群和兩個孩子吃的是一樣,簡單得很,主要是蔬菜加些肉片,基本上天天如此,很少變化。三個人很少在一起吃飯,都是各吃各的,誰想吃飯就到廚房裏說一聲。後來,葉群成了政治局委員,有了專職廚師,吃飯就講究多了。
他們用的餐具,都是一樣的搪瓷盆,上麵有個蓋。無論葉群、孩子還是林彪都一樣,隻不過林彪要大一些。誰要吃飯了,就端上自己的那套搪瓷盆。
林彪的吃就更加簡單了。王淑媛去林家的時候,林彪的身體開始走下坡路了。由於戰傷觸及中樞神經,帶來一係列的精神和生理變化。稍有吃不好的時候,就引起腹痛或其他消化道症狀。他不僅不能多吃肉食,就是吃素菜也隻是吃一兩筷子。有時不舒服,就隻用白水煮菜吃,不放鹽,也不放油。吃饅頭也是先切成片,再用白開水泡,然後把泡饅頭的水倒掉再吃。給他做飯的廚師剛來時,都生怕侍候不好林彪。哪知林彪的飯最好做:除了白開水泡饅頭外,玉米麵、蕎麥麵、大麥麵,攪拌成一碗糊糊就行了。
王淑媛第一次見林彪時,就發現他睡的床上用品極其簡單。床是一張舊棕床,床上沒有被子,隻有幾條毛巾被合在一起,四角用大別針別住,就算是被子了。一床藍底碎白花的被子墊在床上,算是褥子,靠床邊處已磨出了幾個小窟窿,露出了裏麵的棉花。據她說,她在林家八年,林彪沒有換過床上的東西。
豆豆和老虎從不在乎穿什麽。王淑媛看著他們越穿越小的衣褲,不時施展自己的縫紉手藝,給兩個大孩子放袖口,放褲腳。
一次,她給兩個孩子洗衣服,發現他們的襯衣都一扯就破。當時,林彪和葉群都在外地,王淑媛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老虎叫來,到葉群房間的衣櫃裏找布做衣服。櫃子是用號碼鎖鎖住的,她自作主張讓老虎試著開鎖。老虎搗鼓了半個多小時,還真讓他給打開了。王淑媛從櫃子裏找出一大塊府綢布,撕了兩塊,交給外勤到外麵給孩子一人做了一件襯衣。
林彪和葉群回來後,王淑媛主動向葉群說了這事。
葉群半天沒吭聲,後來說了一句:“我和首長都很忙,孩子的事就交給你了。”
在工作上,王淑媛的任務是負責葉群、豆豆和老虎三個人的衛生,但林彪的衣服是要她來洗的。實際上,平時林彪的衣服洗得很少,因為林彪怕水怕風,很少換衣服。給林彪洗衣服十分費勁,他不洗澡,身上油垢很重,衣服一上身就幾乎成了油漬的一樣,洗的時候要開水燙,堿水搓才洗得淨。
林彪的病誰也治不好了
王淑媛到林家工作的時候,林彪已重病在身,後來是越來越厲害,到底是什麽病,王淑媛也說不清楚,反正最後是弱不禁風,痛苦不堪。照她的話說,哪裏是過日子,是捱日子。
有一次,王淑媛看見林彪又犯了病,在床上打滾,滿頭是汗。醫院裏來了好幾位醫生都圍著林彪忙。
林彪怕水,生活上就與常人完全不一樣。他不沾水,自然就無法洗臉。病不重時,還用毛巾蘸點水擦擦臉,後來連水也不蘸了,隻是用幹毛巾擦擦臉了事。他吃飯時不洗手,隻是用沙發上的墊布蹭蹭手,算是洗了手。
林彪怕風怕涼,一吹風就感冒。所以他睡覺時需要衛士用五六個熱水袋先把床鋪焐熱,才能上床,換衣服也是先把衣服烤熱烘暖。他的上衣和褲子都是緊口的,為的是不讓一絲風吹進去。每年“五一”和國慶節,或遇上毛主席要接見紅衛兵時,這對林彪來說都是一關。因為這時林彪往往要跟毛主席上天安門,有時還要講話,可林彪的身體又弱不禁風。每當這時,工作人員最重要的任務是保證林彪的身體不生病。每次,葉群都要事先給林彪打針服藥。但即使是這樣,每次上天安門後,林彪仍然像受了一次大刑,死人一樣被七手八腳地連抬帶拖地弄回屋了;接下來,準大病一場。
這樣三番五次,林彪自己也怕了。一次,又要去天安門,眼看時間就要到了,林彪仍賴在沙發上不動,他歪臥在一邊,把頭埋在臂彎下,有氣無力地哼著:“不去喲,我不去喲。”那聲音,既像是在呻吟,又像是在哀求。結果是葉群一聲令下,該打的針仍要打,該吃的藥仍要吃,該上的天安門仍要上。
林彪有病,難為了工作人員。王淑媛在林家八年,隻知道衛士為他洗過一次腳,而且隻洗了一隻腳。
那是“文革”前期的一個初春,林彪在蘇州休養。一天,天氣特別好,林彪的精神也特別好。他的衛士忽發奇想,大著膽子對林彪說:“首長,天氣這麽好,咱們洗一洗腳好不好?”衛士隻是當笑話說說而已。沒想到林彪回答:“好啊。”
一聽林彪同意洗腳,生怕林彪改主意,因為在衛士們看來這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衛士們趕緊提來了一桶溫水,七手八腳給林彪脫鞋脫襪。可是,洗完了一隻腳後,林彪想了想,說什麽也不洗另一隻腳了。大家怎麽勸也不行,林彪很倔強地說:“下次再洗吧。”
林彪怕風。他在房中靜坐,總是感到有風。工作人員進他的房間都要輕手輕腳,不能帶風。所以,他的工作人員在他周圍,都練成了“貓步”。為了讓他相信房中無風,工作人員把窗戶旁,大門旁,走廊上都掛了長紙條。紙條不動,就是沒有風,林彪也就相信了。
林彪的病一般的醫生也治不了。所以逼著他自己找醫書看,給自己開方子,然後就讓工作人員去給他抓藥。抓了藥吃了沒用,再看書開方子,再讓工作人員抓,甚至讓工作人員給他製作藥丸子。
林彪與葉群江青的關係難以述說
王淑媛文化不高,但她的自律性很強,一般不過問林家工作上的任何事,也不聽也不說。但是,她也是有思想的人,對一些現象,有自己的看法。
最讓她不能忍受的是眼看著葉群等人在林彪麵前作假卻又不能說穿。
作假的主要是葉群。許多事情葉群做了,林彪是不知道的。比如葉群去釣魚台中央文革和江青那裏,就總是瞞著林彪。葉群在毛家灣修的那個遊泳池林彪也不知道。
葉群房間門上掛了個牌牌,上寫“正在休息”。葉群知道林彪不喜歡她四處亂跑,但她又要四處活動,於是,每當她偷偷外出活動時,就把牌牌掛上去,並告誡家中工作人員,一旦林彪問起,就說她睡覺未起床。有一次,葉群瞞著林彪去參加政治局會議,正好林彪遇上王淑媛,就問她葉群到哪裏去了。王淑媛不小心說了真話,惹得林彪大發脾氣。葉群回來後,得知此事,把王淑媛狠狠罵了一頓。王淑媛難過了好一陣子。
如果葉群不喜歡去什麽地方,不喜歡幹什麽事,她就會編出一套話來讓林彪鑽圈套。像水喝多了會拉稀,氣候不好會感冒,食物不合適會拉不出屎,水土不好會過敏等等,常令林彪坐立不安,隻好順從葉群的主意。
王淑媛親眼看到葉群指使工作人員給林彪吃假藥。他們把原來膠囊裏的藥倒掉,再向裏麵裝一些別的什麽代用品。林彪也不知道,照樣吃得很認真。
其實,林彪對葉群的品行也是了解的,但他自己病病歪歪的,又不願見人,又不願外出,也沒有什麽好辦法治她。可一旦他發現葉群背著他幹事,或發現葉群想把她的意見強加於他時,不是大罵就是動手打。
林彪在葉群手上有時就像線牽的木偶。很多了解林彪的老同誌不理解原來很精明的林彪怎麽會變成這樣,這恐怕是解放後長期疾病纏身、脫離實際、脫離群眾和他中樞神經受傷後得的那個怪病造成的後果,竟讓葉群乘機得逞。
林彪和江青的關係的確是十分微妙也十分複雜的,以致讓林家的工作人員也常常捉摸不透。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文革”初,林彪對江青是不太買賬的,以後是敬而遠之,唯恐避之不及。
一天晚上,江青突然要來毛家灣見林彪。葉群好像預感到什麽,如臨大敵,急命家中工作人員做好接待的準備。江青來後,葉群熱情地迎上前,十分殷勤地把江青引到林彪房間。
葉群從林彪房間退出後,急火火地找到王淑媛,帶她到林彪房間的門口,對她說:“他們在一塊談事,我不好在裏麵呆著,你就坐在這裏。”她指著走廊邊沙發又說,“你隻要聽見裏麵吵架,就趕快喊我。”
果然,沒有多會兒,林彪房間裏就傳出了兩人爭吵的聲音,而且聲調越來越高。王淑媛不敢怠慢,一溜煙跑去叫葉群。
葉群一聽,三步並作兩步,猛地衝進林彪房間。王淑媛跟在後麵,向裏一瞅,隻見江青和林彪都站在沙發前麵,看樣子原來是坐著的,一爭吵起來,兩人都站了起來。江青麵向大門,頭高昂著,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林彪背著身子,梗著脖子,氣得正在大喘氣。葉群進門後,往兩人中間一站,賠著笑臉給江青一個勁地說好話。可林彪仍是不屑一顧的神情。
這時,跟江青一起來的女服務員也進來了,江青對她說聲:“走!”連招呼都沒打,揚長而去。
林彪是很不願意與外人聯係的,對葉群也是同樣要求。但葉群與江青貼得很緊,經常往江青住的釣魚台跑,特殊的時期天天往那裏跑。
“九一三”事件以後,王淑媛也作為林彪身邊的人進了“學習班”。後來,“四人幫”倒台了,王淑媛等人獲得了自由。先是回軍委辦公廳第一服務處安排工作,最後退休回原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