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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人差點就無緣本屆裏約夏季奧運會,如果不是最後關頭271名運動員被放行的話。我們這個愛恨交集的鄰居,從來都是在按自己的思路與節奏在前行,但這種“特立獨行”毫無疑問在改變,今日俄羅斯,早已不是當初的蘇聯。下麵特地節選了2014年索契冬奧時普京總統顧問莫洛夫對今日俄羅斯、中國的深度解讀,或許能有助於我們重新理解很多事情。
那小兵:您如何評價索契冬奧開幕式中的節目?更進一步講,您如何解讀俄羅斯新的曆史觀?
普京總統顧問莫洛夫:作為一個俄羅斯人,我對索契冬奧開幕式感到非常自豪。可以坦言,俄羅斯終於敢於麵對自己的曆史了。
這個開幕式與中國2008年奧運開幕式有很大不同,中國奧運開幕式強調”和”的概念,試圖把世界放入”和諧框架”中,其中隻有中國古代曆史,回避了近代和現代中國曆史,而俄國此次開幕式突出了”自強不息”的主題思想,從第一個”彼得大帝西征”情節開始,然後進入亞曆山大一世擊敗拿破侖情節,之後再進入非常表現主義色彩的”紅色蘇維埃”時代,最後用幽默的喜劇表現手法進入”新俄國時代”,搭配著柴可夫斯基的古典音樂。
這充分表現了俄羅斯人的民族文化自信,他們不再糾結於”黑暗沙俄”,也不再忌諱”紅色恐怖”,更不在乎”改革動亂”,俄羅斯終於在精神上解脫了沉重的過去。
那小兵:我注意到此次俄國的曆史節目確認了”俄國一千年曆史”,這比過去蘇聯教科書中的表述減少了近五百年,為何俄國曆史學有了這種改變?
普京總統顧問莫洛夫:我認為這是俄國價值觀改變所引發的改變。
與中國用”文字出現”作為曆史開端的舊史學標準不一樣,俄國與日本和其他西方國家如今都采用了”國家體製”為本國曆史開端的做法。比如,日本曆史從天皇出現算起大概約2000年,美國曆史從美利堅合眾國開國算起,如此等等,更注重政治文化與體製的傳承關係,尤其是主權傳承關係。
與中國人崇拜祖先的信仰不同,俄國人信奉東正教,這注定俄羅斯最終要走向西方主流意識形態,盡管依然受到西方各國的抵製。從這次表演中可以看到,俄羅斯人把”紅色恐怖時代”看成了”工業化奴役時代”,這是一種微妙的思想更新,從中與西方工業時代在感情上拉近了。
如果說俄國與中國在曆史上曾有過某些緣分的話,我認為主要有三次:
第一次是蒙古人同時占領了俄羅斯與中國,但俄國通過堅持抵抗保存了城邦自治權,這讓俄國沙皇最終反客為主,成為了歐洲蒙古各部的”白可汗”,進而發動了向西向南的領土擴張,而中國在蒙古人殖民統治下人口大減,明朝時領土龜縮到漢朝時代格局。
第二次是彼得大帝與康熙時代,這兩個豪傑都是喜歡西方科技的人,但彼得大帝是俄羅斯人,他首先做的就是消除俄羅斯人身上蒙古習氣和部落文化,對俄國進行了全麵”文化基因”改造,讓俄羅斯搭建了西方文明的基礎,而康熙作為一個韃靼征服者皇帝,他也對中國進行了文化改造,推行了”留發不留頭”的同化政策,同時東征西討與拉攏回幫與西藏,組成了第一個”中華聯邦”,最令中國人扼腕的是彼得大帝和卡捷琳娜迅速占領了整個西伯利亞,讓滿清這個來自西伯利亞的部落錯過了繼承蒙古人舊帝國的機會。
第三次是後斯大林時代與毛澤東時代的蜜月與冷戰,馬列主義無神論與中國巫術思想不謀而合,蘇聯走上可曆史岔路,中國再次墮入專製集權深淵,兩者同性相斥,中國投向美國出賣了蘇聯,蘇聯人對此刻骨銘心。
盡管戈巴喬夫與鄧小平都是走西化道路的人,但中國始終無法在文化基因上有所突破。俄羅斯與中國的關係至今停留在”相互利用”關係,但意識形態上隔閡越來越大。
俄國最忌諱的美國?但我看,俄國心理上最想成為另一個”美國”,這就是俄羅斯的底牌。
那小兵:您提到俄國與日本的”文化基因”改造,這對於中國讀者幾乎是個空白,您如何解釋這種情況?
普京總統顧問莫洛夫:我認為社會改革最根本的工作是改造文化基因,而不是政治製度本身,這點上中國知識分子多抱不同看法。從曆史實踐中看,俄羅斯彼得大帝搞”西化生活”和日本明治維新搞”脫亞入歐”都為後來的社會與政治改革奠定了最根本的基礎。
相比之下,中國人受儒教思想影響,抱守殘缺,搞”中學為本,西學為用”,人民始終無法形成強大高效的邏輯思維方式,來來去去都陷於意識形態偽命題,這對於這樣一個大民族是致命傷害。
俄羅斯之所以改革成功了,因為蘇聯統治下所殘留的利益集團被徹底打破,然後在普京領導之下獲得重組,全國人民基本上對於”西化道路”達成了共識,心理上的西化遠勝於中國人。日本人也同樣如此,甚至提出與西洋人結婚改變日本人遺傳劣勢,可見日本人勇於根本改進自我文化的特性,雖然他們外表上還保留著某些本民族傳統。
相比之下,中國人的改革總是從外表做起,穿西服,蓋大樓,但心靈裏麵都是儒家那套人生觀,思想方式依然是”陰陽轉化”那套巫術思維。這種心理特性來自儒家的中庸之道,認為和諧是最高理想境界,人與人之間”和為貴”,個人內心要保持一種”矜而不爭”,達到肉體和靈魂的中庸平衡,保持良好自我感覺。俄羅斯東正教強調”自我懺悔”,但每次懺悔的結論都是”我們必須更加強大,我們必須成為真正的西方霸主”,這種”罪感文化”要比中國人那種”悅感文化”更有進取精神多了。
就像老朋友安德魯所言:”女人裹腳,男人留小辮子,這些都是中國人自封的國粹,你敢批評他就和你急,不需要問原因的”,我認為”中國人”這個概念是權力階層虛構的,讓每個中國人都覺得自己是這塊牌坊的一部分,生怕失去了自己身上的”中國人”,結果永遠無法徹底改變守舊文化基因,這也是中國無論改換任何製度都無法現實真正社會現代化的原因。
那小兵:俄羅斯人如何看待它奪取中國遠東地區領土的問題,您可以做一個簡單解讀嗎?
普京總統顧問莫洛夫:這個問題比較敏感,但我還是想從一個中立角度談談。
首先我要說的是,現有俄羅斯遠東領土都是通過合法程序獲取的,當然這也包括上世紀九十年代的中俄邊境條約,這點大家都無話可說。
因此,所謂中國人對俄羅斯占領“中國領土”爭議,目前僅僅是個曆史感情問題,不是現實法律糾紛問題。這個條約是中俄關係的基石,如果沒有這個安定的北方邊界,中國絕對無法大規模搞改革開放。
一,俄羅斯如果真的退出西伯利亞地區,這意味著美國和日本及其韓國進入該地區,中國麵臨多個對手;
二,俄羅斯不會輕易退出西伯利亞,必然借此使用“二桃殺三士”策略借力打力,讓日本這個海盜國家成為與中國的陸地邊界最大對手,同時促成美國聯合日本在該地區對付中國的格局,這對於中國是引狼入室;
三、中國人曆代都不習慣北方領土經營,這點從東北工業區衰敗和內蒙地區土地沙漠化就可以清楚看出。中國人是典型農耕民族,搞手工業和輕工業可以,搞重工業沒有恒心也沒有特長,最能耐就是搞房地產炒作,這絕對不適合北方地區。
我反而覺得中國ZF絕對不希望俄羅斯這個北方大國失去這塊版圖,因為俄羅斯顯然比日本和美國在這塊土地上構成的威脅要小的多,俄羅斯有求於中國,中俄可以通過貿易達成互補性經貿合作,相互平等相待,這點上日本和美國都做不到,也不會做。
雖然有人說中國與俄羅斯是世仇,卻忽略了另一點,那就是中國和俄羅斯也是世交,尤其是意識形態方麵有天然的契合度。雖然西方人刻意弱化中國和俄羅斯之間的文化共性,我倒認為中俄文化都具有濃厚的蒙古集權傳統色彩,更貼切的說,都有秦始皇的影子。
刻薄一點說,我們兩國都曾經是蒙古人的奴隸民族,當我們不當奴隸時,卻無法擺脫要讓別人當“奴隸”的壞習慣,否則我們不知道如何統一管理如此巨大的國家。這注定我們兩國在無法吞並對方時會形成某種聯盟關係。
那小兵:莫洛夫先生,當年你我在波士頓一起參加辯論會,你說俄國民主改革一定會比中國更徹底,今天回想起來的確有道理。如今你已經是普京總統的顧問,也是俄國媒體公知,是否可以用俄國經驗探討一下中國當前的問題?
普京總統顧問莫洛夫:中國人對於俄國改革爭論最多的就是“休克改革”,這種改革在中國人心目中是恐怖的,這和中國文革實在太相似了。
從曆史觀點看,中國文革讓中國人第一次在近代史上體驗了經濟低穀的生活狀態,同時展示了共產主義最完整的生活方式,這讓中國人獲得了深刻的曆史教訓,恰恰這點俄國人並沒有同樣體驗,他們在後斯大林時代享受了相對的經濟發展,民間對於改革並沒有太高熱情,葉利欽時期的混亂正好給俄國人補上了這堂課,而普京也因此成為了撥亂反正的領袖,樹立了國家領袖威信。
俄國人從最穀底的經濟中看到了民族主義的重要性,一方麵排除了斯大林時代政治特權影響,另方麵也警惕西方經濟文化侵略的勢頭,從中選擇了適合俄國人民福祉的發展道路。
那小兵:俄國經濟至今很大程度上依賴能源出口,油價成了俄國經濟的晴雨表,相比之下中國經濟是較為完整的外向經濟,雖然目前進入了較低發展時期,這是否能證明中國發展戰略優於俄國的?
普京總統顧問莫洛夫:我認為不能這樣簡單地評估俄國經濟和政治發展,GDP在俄國一向不是政績指標,選民根本不理GDP這種噱頭。
首先,俄國在改革一開始就是深入思考了國家結構和俄國黨派結構問題,俄國人決心從沙皇和蘇維埃帝國獨立出來,一方麵認識到那種龐大的多民族政治耗盡了俄國文化和經濟精髓力量,另方麵要建立更純淨的俄國文化以此提升整個民族的素質,根除俄共大統思想,這點有些類似當年孫中山驅逐韃虜,隻是我們把自己驅逐出來了,結果後來還是和車臣打了許多年,但這都是曆史了。
俄國人對此總體感到慶幸,因為俄國人民獲得的民主選舉權力。相比之下,中國情況嚴峻的多,因為中國的官僚體製在經濟發展中成了既得利益集團,它就是隻大蜘蛛那樣吸取中國經濟成果,它的存在本身是投資的動力和結果,首先是排除了工人階級,然後排斥了農民,如今正在排斥中產階級,最後還會對中國中央ZF形成強大壓力。
你看看西方國家和俄國的總統總理都有權撤換內閣成員的,中國總理沒有這種權力,他的權力僅僅限於“增發貨幣”,甚至在地方ZF和部委的壓力下不得不保證GDP的7%增長率,這在俄國是不可能的。俄國總統是人民的代表,不是官僚體製的仆人。
中國經濟泡沫是這些官僚吹大的;一是土地財政,二是美元掛鉤,把中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領土當成印發貨幣的“抵押物”,甚至可以70年輪回一次,通過外匯管製政策建立人民幣價值,這兩個法寶讓中國輕而易舉的達到GDP膨脹的目的。然而,這背後卻是個空心蘿卜,人民福利被邊緣化了,生活資源被貨幣化了,民族利益被產業化了,國家土地被汙染化了,公共財富被私有化了,中國資產被移民化了,民族自信被愚民化了,這都是這個發展模式帶來的嚴重後果。
俄國隻有一億多人,日本也隻有一億多人,中國有十三億人,誰是真正的強國?大家心照不宣。
俄國人在夢想多少年後成為美國那樣的西方超級大國,日本人夢想成為亞洲的民主國家領袖,中國人夢想什麽?恐怕依然是個“小康大國”格局,顯然中國人的夢想格局很小,因為中國人心裏沒有一個大國的精神素質。
那小兵:你的說法讓我的同胞非常詫異,為何俄國人過去總說是中國人朋友卻忽略中國人民的感情?中國老一代至今熱愛蘇聯文化,而俄國人去不為所動,這是為什麽?
普京總統顧問莫洛夫:我們注意到一個傾向,中國人在國內受到許多宣傳影響,總以為到外國就很受歡迎,就能享受到自由平等,但俄國確實不是這種地方。中國老一代所懷念的蘇聯早已經不存在,現代俄國是民族主義盛行的地方,光頭黨、新納粹這類垃圾不少,但卻是民主政治下繁衍不斷的。
民主帶來了許多負麵東西,這些東西是自由的附屬產物,法治國家必須忍受他們的存在。和伊朗和朝鮮這些政教合一國家不同,俄國放棄了用強製思想統治國家的做法,采用的是世俗化的理性文明思路,不把國家道德強加到個人頭上,法律麵前人人平等,這正是俄國民主化之後的本質變化。
盡管俄國還沒有做的這點,但美國人也沒有完全做到,至少俄國和美國基本上是在民主架構中競爭的,逐步完善自己,永遠不會停止。
中國老一輩人喜歡蘇聯文化和喜歡唱紅歌的原因一樣,他們回憶青春,但卻無法恢複青春,因此青春時代歌曲格外迷人,但如果把歌曲和政治路線混為一談就是愚蠢了。
那小兵:中國ZF非常重視中俄關係,但我感到俄國似乎對此有所保留,甚至在處理俄美關係、俄中關係和俄日關係中顯得比較粗糙,這是為什麽?
普京總統顧問莫洛夫:你回憶一下俄國外交曆史,俄國人經曆過無數強敵,但從來沒有認輸過,實際上也沒有打輸過,這造成俄國人對外的傲慢形象。在俄國人心目中,隻有美國和德國可以匹敵俄國,根本沒有任何亞洲國家可以與俄國匹敵,中國人斷然不會有這種心理。
這種狂妄心態卻造就了俄國的強悍外交作風,西方人雖然看不慣卻不感到意外,日本人也基本接受這種現實了。美國人顯然非常會利用這點,凡是涉及東亞的重大事情總是把俄國拉進來,因為如果隻有中國不可能完全牽製日本,把俄國拉進來就可以製衡中國和日本兩國。
我讀過《三國演義》,沒有魏國的話蜀國和東吳就會打起來,道理就是這樣。美國非常明白,俄國的存在有利於美國對歐洲的籠絡和東亞的戰略平衡,借力打力,英美人滑頭特色。和俄國與日本相比,中國更多的壓力來自國家體製和經濟發展瓶頸壓力,外交方麵如果太用力反而成了畫蛇添足,給自己添堵。
那小兵:最後我問一個不太禮貌的問題:你的觀點是否多少帶有普京總統的想法或態度?
普京總統顧問莫洛夫:嗬嗬,沒有這回事,不過我們肯定討論過這些方麵的問題。
那小兵:謝謝老同學接受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