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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世界性的藝術家
我以為有兩種畫家,一種是地方性的畫家,一種是國際性的畫家。你們還年輕,要往遠的地方想,要有跨越疆界的企圖心,不是做中國的畫家,也不是做歐洲的畫家,而是要做國際性的畫家。
你不能說範寬、米芾隻是中國的畫家,他們肯定是世界性的畫家。畢加索你能說他隻是西班牙的畫家嗎?他是屬於大家的啊。哪裏是東方,哪裏是西方,現在都分不開了。我覺得世界變得越來越小,將來還會更小,不要把自己放在一個圈套裏。
藝術與傳統
我盡量要使人明白傳統不該被拋棄,就像我自己所經曆的那樣,但傳統僅僅是畫家開始從事繪畫的一個因素,而不是其最終目的。
既然是藝術史中最偉大的一種藝術,那麽傳統也許有它的長處,但必須和複製作鬥爭,因為用反複千百次複製的方法去作畫,就有損於自然性和變革:要擺脫蘇聯遺留下來的惡劣影響,社會主義的現實主義不僅否定了藝術,而且也否定了我國傳統的特色。
我經常向學生們強調:我國的傳統繪畫藝術是非常豐富、非常美妙的,而你們為什麽都拚命去模仿蘇聯的圖畫呢?每一幅中國畫對空間和光線都具有一定程度的研究,你們為什麽不在這方麵探索呢?這方麵正是西方人非常向往的東西,而你們卻為什麽不進行研究呢?
趙無極,《向杜甫致敬》
藝術與時代
我想繪畫的問題,同社會的背景、生活的環境,和科學的進步都有關係,同文學、音樂、舞蹈、電影都有關係。我們對於來自各方麵的影響都應該接受,這些觀念上的東西對於藝術創作都會有幫助的。
每代有每代的問題,二十世紀的畫家怎能去畫十八世紀的畫呢?繪畫問題是一生的問題,問題總是不斷地產生。一個人生活在二十世紀,卻對新時代的文化觀念不了解,或是不願意了解,我覺得很不妥。藝術創作,應該與時代有關係。
對自己說謊是不能做一個藝術家的
畫家要有忠實、誠懇的性格,假如對自己說謊,是不能做一個畫家的。所以繪畫的問題,也是一個道德觀念的問題。不要騙人家,不要硬求新,要經常考慮自己的畫要實在,要有深厚、永久的性格。
藝術家最好的鏡子是對自己忠實。要反省一下在自己的作品中有沒有說謊話,有沒有取媚、討好人,這點很重要。你們要走哪條路,就自己走,用不著人來告訴你。
藝術要中肯,才能以少見多
畫畫要“經濟”,也就是說要能從簡單裏看到豐富,從少裏看到多,但不是表麵的多。換句話說,就是簡單裏要有東西看。
有的人功夫很好,可他畫的畫讓人看了累得不得了。他畫得累,看的人更累。好的畫,就算他自己畫得累,可別人卻看不出他累。就像林布蘭的畫,畫時並不是不累,但是人家看得不累,是精彩的好畫。
中國古代的好畫也是這樣,比如範寬他功夫很好,但你覺得鬆得很,看得很舒服;倪雲林也是,淡淡幾筆,卻表現了很多東西。
怎樣既畫得簡單,又包含很多東西呢?就是要“中肯”。如果中肯,力量就大,不中肯,擺了很多東西也沒用。
你們畫畫總是注意小的東西,囉哩囉嗦,我總是要求你們單純、再單純,簡單、再簡單。
藝術要往高了看,不要往低了看
說到藝術欣賞,假如看不到國外的東西,你就多看中國的好東西。中國的好東西很多,你可以在商周銅器裏發現好東西,在唐宋陶瓷裏發現好東西。藝術這事,總是要往高看,不要往底下看。
去理解認識,不要重複別人,不要重複自己
臨畫是要去理解作畫人當時的心境,不要抄,不要臨表麵皮毛的東西。比如中國畫,不要僅僅臨結構,要臨他的呼吸和精神。要去理解認識塞尚、馬蒂斯、畢加索,不能隻學人家的外表形式。一個創造型的畫家總在變,你臨他的外表是跟不上的。
當你模仿時,你是不會了解自己的,不會懂得發掘並表現自己的不同。
不要重複前人,也不要重複自己,那將腐蝕你的創造力,成為一種反複使用的既定程式。
趙無極,《向克萊德·莫奈致敬》
藝術是建立新秩序,創建新事物
50年來,我每天沉浸於揮灑作畫,作畫成為我打開通道進入另一個世界的一種儀式。在那個世界裏,我試圖建立秩序。這有時易如塗鴉,有時又靈感全無,眼前一片空白,或者隻看到艱難困苦,和一想起來就令我害怕的舊畫法。
在寫實派圖畫和抽象派圖畫之間是不應有軒輊之分的。唯有真實,才是必要的。一幅肖像,一張靜物都是同一回事:以考慮一種結構為依托,試圖掌握這結構,而不為這一結構所左右。所謂必要性,乃是加深了的真摯感情,而並非尋歡作樂,其價值僅在於新事物的出現,因為你已找到了一種尤其屬於工作、膽量、提問諸能力的理性本質。
我覺得每個顏色都很好看。從前印象派不用黑的顏色,現在根本沒有這個觀點,黑的顏色用得很多。顏色本身沒有好壞之分,問題是你怎樣處理。以前中國講:“黃配紫,一灘屎”,其實黃配紫很好看。以前還講,畫竹子不能打叉,其實這個也沒有一定的道理,還要看你怎麽處理。
趙無極晚年的作品
藝術是一輩子的事
繪畫是一輩子的事情,像做和尚一樣,要不停地畫,不停地畫,一天都不能停。我能夠生活,我要畫畫,我不能夠生活,我也要畫畫。一個人選定了畫家這個職業就苦了,所以,你要是吃不了苦,還是找別的事幹吧。
我對馬蒂斯最感興趣,我對他的畫非常崇拜,這次帶來他一張素描,還在不斷地研究。二十世紀的繪畫,不朽的畫家就是馬蒂斯。很多畫家年輕時畫得很好,如莫迪裏阿尼,畫到三十六歲就死了,但他後來的畫並不太好,幸虧他三十六歲就死了。你看德加也這樣。真正好的畫家留下來的不多。也有些畫家到八十歲才畫得很好。我們還有些希望。藝術家的曆程不會是一直往上爬,總是髙髙低低,有時失望,有時高興。我一點也不心急,越年紀大,好像越有時間了。
趙無極,《向馬蒂斯致敬》
頑強麵對藝術,僅僅是出於一種需要
玄妙的空間。驟變的色彩,五花八門的形態,在虛無之境爭奇鬥豔。那寧靜的白色,安詳的藍色,憂傷沉悶的紫色和橙色,這些色塊的馳突衝撞,宛如我胸中的焦慮和不安。我並不畏懼老之將至,更不怕死,即使死到臨頭,也毫無所謂。我隻需畫筆和顏色還能為我效勞,但願當我創作最後一幅圖畫時,能給我留下寬裕的時間,而且我還要畫得比先前一幅更大膽更自由。
我希望這種頑強的精神教導,也成為教學的一部分。因為這與學習繪畫是同樣重要的。
第一堂課就有一位學生向我提出要求:能否向我們表演一下如何畫嗎?我回答說:“我不會表演,我隻知道畫用法語來講,就是 Barboille(亂塗)。在巴黎我也是向我的朋友們這樣解釋的,不用害怕,隨心所欲。
我並不想炫耀我是如何成為畫家的,隻是敘述我是怎樣經曆過來的。經常促使我再次回到靜悄悄的畫室,站在未曾畫過的畫布麵前,拿起畫筆和顏色,僅僅是出於一種需要。
(原題為《趙無極:我國的現實主義不僅否定了藝術,也否定了傳統,藝術讓我不怕死》,轉自公眾號:國際藝術大觀)
趙無極中國講學筆錄
作者: 孫建平 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