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院學生的新郎,新婚7天後就離開新娘,去到省城繼續學業。他沒忘記對妻子的許諾,真的著手為她申請辦理讀書事宜。可不久花兒發覺自己有孕了,她又憂又喜,喜的是公公婆婆都歡喜著抱孫子,周家後繼有人了;憂的是讀書之事隻好擱置下來。
(二)
不能去省城讀書,少奶奶就專心幫助管理家務及糖坊的生意事宜,冰雪聰明剛柔並濟的少奶奶不久就贏得全家上下主仆一致的好口碑,並表現出經營管理上獨特的能力。
她常進到作坊去看師傅夥計們作工並話家常。糖坊的設施為碾棚、糖灶。俗稱八角亭的碾棚,八拄式拱頂,屋頂為八分水的“傘”狀形的“尖棚棚”,高約10米餘,環“傘”邊的周長達25米左右,四周由十六根石柱子支撐著,這樣的尖棚式 “八角亭”是當年“糖房”的標誌性建築。熬糖灶:為一串連八、九口大小鍋的大灶。
壓榨甘蔗的全部設備都安裝在 “八角亭”內。用牛拉動立式石輥並列轉動壓蔗取汁。 “八角亭”的榨糖設備分為四個部分:一是牛拉動力;二是傳動裝置;三是轉動石輥榨取蔗汁;四是蔗汁歸納收集。
八角亭正中設天羅盤、地羅盤,裝上一對豎立的大石輥。大石輥相向轉動,是用三四頭牛來拉動的。甘蔗即從轉動的大石輥的縫中壓榨出蔗汁。蔗汁從地羅盤下的暗溝流向設在八角亭旁的石缸內過濾和加石灰沉澱,然後取汁熬煮。
少奶奶花兒一來,小夥計的動作都要靈利幾分。少奶奶不僅人長得好,身材勻稱皮膚白皙穿著得體,性情也溫柔隨和,不扭捏作態擺小姐架子。偶有小夥計不慎做錯了事或大師傅火侯拿捏不當熬壞了糖(這是很大損失呢),少奶奶不僅不責難反而安慰,幫助在老板處敷衍:說人家不小心做壞了事心裏已經很難過了。讓人覺得首先對不住的是少奶奶。
周家鄉下田產的佃農來鎮上趕集,給東家帶來一點田裏的土特產,少奶奶總是留飯留宿,當他們親戚對待。但少奶奶也自有她的原則與精明強幹,若遇鄉下懶漢潑皮,別人都難以擺平之事,少奶奶出麵,對方自然偃旗息鼓了幾分。
公婆看到兒媳如此聰明能幹明事理,心中十分慰藉。幾年下來,周老板已漸從糖坊脫身出來交給兒媳打理,自己更多乘船外出擴展銷售;婆婆則專心侍佛;傭人奶媽都是多年用慣了的。一家人日子安穩其樂融融。
唯有夜闌人靜,剩下獨自黯然神傷人,這就是周家少奶奶花兒。
丈夫在外麵早就有了人,是二房。二房為他生了兒子。
開初她哭過鬧過,要找了去。公婆愛憐她,說即使不要兒子也要她做閨女,且這一大家子怎麽離得了她?周家隻認她是唯一的兒媳,那個女人休想跨進周家大門半步。娘家父母也勸解說世風如此,有三妻四妾的男人多的是,這也是做女人的宿命與苦命。可憐她精明能幹心高氣傲的女人,也擺脫不了如此的命運。
漸漸長大的兒子更是為母親難過,不知從哪道聽途說便有了很重的心思:認為是自己耽誤了母親,致使當初母親沒能去省城讀書,才導致父親在外麵納妾。說自己一定要為母親爭氣,最終讓爸爸明白:不管他在外麵有多少兒子,自己才是他最好最出色的兒子!
她擁著兒子,擦去他小臉上的淚痕,告訴他:傻兒子,你才是媽媽最重要的。是媽媽的金不換!如果從頭再來,媽媽還是選擇要你。
兒子是全家的心頭肉,更是爺爺的驕傲。從小他就聰明好學懂事,假期他常跟了爺爺乘船外出做銷售,一是爺爺喜歡有他做伴,二是也讓他看看外麵的世界長長見識。
前些日子,天熱得詭異,像發了狂,太陽剛出來,地上已著了火,許多細微的塵埃低低的浮在空中,使人熱得憋氣,竟沒一絲風。糖坊裏的工人都光了膀子,汗順著脊背不斷流,熬糖的大師傅更是熱得滿身通紅。花兒吩咐廚房每天熬幾大桶解暑的酸梅湯,又叫人挑來好幾擔解渴的西瓜。知了在枝頭發著令人煩躁的叫聲,像在為烈日呐喊助威。而暴雨說來就來了,狂風卷著驟雨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往門框窗欞上抽打,傾盆大雨從房簷上流下,在地麵上匯集成一條條小溪,整個天地都處在雨水之中,天陰得瘮人像要塌下來。
少奶奶心裏毛毛躁躁的總是不落實,爺孫倆人外出月餘,既沒回轉又沒隻言片語捎回。〈原載《世界日報》小說世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