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雅

對於她來說,無論是異鄉或者故鄉,她隻要它的心----愛,安穩,寧靜和信賴。
正文

不亦快哉

(2021-08-20 12:38:37) 下一個

金聖歎有不亦快哉三十三則,林語堂有不亦快哉二十四條。其中金聖歎寫道:“夏日於朱紅盤中,自拔快刀,切綠沉西瓜。不亦快哉!”而林語堂寫道:“看小孩吃西瓜,或水蜜桃,瓜汁桃汁入喉嚨兀兀作響,口水直流胸前,想人生至樂,莫過於此,不亦快哉!”可見,快樂是非常簡單且易得的。

酷暑逢雨、品茗小酌、欣賞自然、舞文弄墨、塵世生活的庸常瑣屑,平淡無奇,其實均充滿快樂。快樂的心境不是來自別處,而是來自對平靜的、疏淡的、簡樸生活的一種熱愛。以此為由,我便也寫下不亦快哉六則:

(園丁在為每一朵花工作)

1,今天氣溫72華氏度,立夏。野鴨們在樹蔭下乘涼,園丁在為每一朵花工作。看見團團的小鵝,絨線球般,可愛到恨不得捏它一捏,親它一親,或拿自家東西款待它。

鵝鴨雙親帶著孩子們或遊泳或走路,之前看它們一直在草地上頻頻喙食,以為是喙蟲子,仔細觀察後,發現喙的是細草的嫩葉尖。一點一滴,要多少才能填飽肚子喲?不過,湖岸邊一簇簇的迷你魚,穿梭往返,估計也大都會進它們的胃囊。

觀察它們:覓食即遊戲,遊戲即覓食。不亦快哉!

(鵝鴨雙親帶著孩子們或遊泳或走路)

2,外麵鵝聲嘎嘎。放下書步入陽台,湖麵上,兩隻大鵝硬著頸在吵架,眼見將發生肢體衝突。

那鵝轉身逃去,這鵝卻不依不饒,拍著翅膀踩著水,像傳說中的武林高手,身懷絕技貼水疾飛。那逃鵝嘎嘎叫著,飛叉叉驚起一路水花。逃到其伴侶處,瞬間安靜下來。它的夥伴是悠然的,神定氣閑盯牢了追者。追者被盯得丟盔棄甲,悻悻而返。

原來,追者是鵝爸或鵝媽,這一家7口警惕地與那兩口子遙望,那倆則安安靜靜地看著它們。

先生說,肯定是那鵝侵犯了這大家庭的領水,而被追趕出去。

肯定是它倆看人家娃可愛,想拐跑一隻,被打出來了。我如是說。

看大鵝打架,不亦快哉!

(這一家7口的娃好可愛)

(外麵鵝聲嘎嘎)

3,中午散步,小徑旁一隻受傷的鴿子。我正俯身察看,突從後麵竄出隻貓,一掌拍在鴿背,驚得我“嘿”了一聲,正猶疑該用英文還是中文罵它:如此囂張,膽大妄為。它卻一溜煙往前跑了。

可它並未死心,站在不遠處死盯著鴿子,蠢蠢欲動。這是隻很漂亮的小黃貓,脖子上係著小鈴鐺,該是附近哪家的寵物。

這個生來便吃貓糧的小東西,相信它早已不吃老鼠或野鴿,可它還是會本能地對其捕捉殘害。

若我一離開,小鴿子便會立遭不測。可我又不能一直站在此地守護。思慮片刻,便在貓的虎視眈眈下捧起它,沿湖走了半圈,把它安放草叢旁,它撲騰著弱翅,潛入濃密深處。待我散步返過去,小黃貓早已沒心沒肺地忘記此事,快樂地在草地上撲蝴蝶。

救了鴿寶寶,看小貓撲蝶,不亦快哉!

(小黃貓虎視眈眈盯著傷鴿)

(湖邊垂釣者的收獲)

4,湖邊草地上開滿星星點點的小花,想起前年專程去紅原若爾蓋草原,忍受著缺氧胸悶的高原反應,隻為看花。

我若有所思:其實這些花和高原上的花也差不多,何必那麽辛苦,千裏迢迢去看花。

若看見一片草地便見了草原,見了一塘水便見了大海。那麽旅遊還有什麽實際存在的意義呢?先生反詰。

我玩笑:證明我心胸闊大,視野獨到。正所謂:“窺一斑而見全豹”。

仔細想想:確實,哪裏的山也是山,哪裏的海也是海,哪裏的石頭也是石頭……但我們還是想去看看,去親身經曆與體會,也因此付出相應的代價---奔波與勞頓。

作家毛姆曾說:“聰明的旅行者隻在想象中旅行……幻想的旅行真是無與倫比,守在火爐邊上就能抵達各處,也不會對現實中的旅行帶去任何幻滅。”

被疫情禁足,不能外出旅遊,但想想智者所言,不亦快哉!

(湖邊草地上開滿星星點點的小花)

5,好想吃油糕,還有酥肉......沒辦法,在美國多年,還是中國胃!

油糕又叫方塊,這種四川傳統早點,目前在四川也已不多見了。

記得小時候,在雅安,印象最深的兩家餐館:一是巷子外麵的"一口鍾"包子店,清早6點,便有一籠籠熱氣騰騰的包子端出來;另一家是油炸食品店,沿東大街往西門方向走,櫥窗內竹製簸箕裏,裝滿了金黃酥脆的油條油餅油糕等等。

油糕是糯米做的,不加餡的叫方塊,因它是正方形的。羊脂白的方塊上鑲有花椒粒,一口咬下去,外酥裏糯,鹹麻香脆,十分受用。

嘴饞又買不到,隻好發揮豐富想像力,自己動手。所以早餐自做了“方塊”(因是裝入飯盒,定形成了長方形)。晚餐又利用餘油炸了酥肉,酥肉可即食又可煲湯,記得外婆曾用來煮菜頭湯,可惜美國沒有菜頭這種東西。

昨夜至今天雨疏風驟,呆在舒適的家裏追劇,吃油糕吃酥肉等美食,不亦快哉!

(麻辣川菜)

(自家院裏收獲的部分水果)

6,我家櫻桃,在綠蔥蔥的枝葉間,由青澀到淺紅再深紅,一樹晶瑩的瑪瑙。每天暢通無阻的光合作用,使得它們新鮮又甜蜜。而且每一顆都長得很負責任---圓潤漂亮完美,簡直像藝術品。

小時候,每年初夏,農民們背了竹編背篼進城來賣,上麵蓋一片青綠荷葉,揭開來水汪汪亮晶晶,像一個個會跳舞的小精靈。印象中,四川山中的每戶農家,不管多荒寂貧窮,房前屋後總是栽有零星果樹。使得春天裏,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每戶都是一首現實版的唐詩。

這裏是我們來美國8年後,白手起家買的第一個房子,距今已有十多年。當時,栽下了各自喜歡的果樹:蘋果、櫻桃、李子、桃子、柿子、琵琶、梨等10多棵,我曾憧憬十年後樹木成蔭果實累累,花草扶蘇藤蔓纏繞,如今願景成真---自家的伊甸園。

而美國,原本就是座巨大的伊甸園,記得剛來美時的一天,我倆牽著兒子閑走街上,突然就遭遇一棵巨大的橙子樹,樹上綴滿金果,地上落滿金果,隨手拾起一粒果子,掰開來吃,舌尖及心尖都充盈了蜜汁。

而站在樹下的我們,被籠罩在這棵樹散發的金色光芒中,仿佛連帶我們自身,都發出光芒來。

如今,撫今思往,不亦快哉!

(自家院裏的櫻桃,由青澀到淺紅再到深紅)

(刊載於《國際日報》8/20/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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