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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情感河拌
馬連良出生於上世紀初,六十年代中期離世。他自小辛苦學戲,南渡北歸,浮沉飄零,更是數度卷入政治漩渦,死前淒涼。他於藝術上成就極高,人生上坎坷不斷,但在愛情上,卻著實是個幸運兒。
馬連良的婚姻於他,是順境時錦上之花,亦是逆境時雪中之炭。
一
馬連良的第一次婚姻,開頭並不美好。
馬連良醉心京劇,未入科班時就是個整日哼唱的小戲迷,待到入了梨園行,更是將全身心投入京劇的學習與演繹中。他沉浸藝術之中,俗塵雜務不入眼,更不用說追求愛情了。
然而,他不考慮結婚,自有人替他考慮。舊時結婚早,眼看著兒子長大成人,梨園行裏闖出了名氣,身邊卻連個知心人都沒有,馬家二老著急了。
1919年,18歲的馬連良從福建返回北京之後,馬家二老為他安排了一門親事。
妻子名叫王慧如,長相清秀,是典型的大家閨秀,孝敬長輩,懂事知禮。但不管她如何好,馬連良與她畢竟是包辦婚姻,沒有感情基礎。婚後的馬連良對妻子感情淡漠,日子與結婚前並無差別。
不過,我們知道有個現象是“先婚後愛”,有個詞叫“真香定律”。起初對婚姻並不看好的馬連良,“真香”了。
妻子確實如傳聞中一般,品性善良、懂事知禮,處事細心周到。即使馬連良冷漠以待,她也沒有心生怨懟,反而處處體貼,在日常的相處中軟化了馬連良。納蘭容若有詞曰“當時隻道是尋常”,殊不知,正是這日常的細水長流,匯成了深邃的愛情之海。
馬連良與王慧如情好日密,日久生情,夫妻間恩愛非常。
奧黛麗·赫本說過一句話:“我不會追逐明月,我要月亮奔我而來。”
圖 | 馬連良與王慧如
馬連良實在是被愛情女神眷顧。同時代多少人陷入包辦婚姻的痛苦,多少人追尋愛情卻落得一身傷痕,即使是戀愛自由的今天,也有那麽多人不相信愛情、沒有得到愛情,離婚率逐年升高。馬連良從未追逐過愛情的明月,但這明月卻撲到了他懷裏。
然而,劇本在馬連良這裏是先婚後愛、水到渠成,轉到王慧如視角,就是十八歲少女的漫漫追夫之路。
這婚姻,對馬連良來說是包辦,對王慧如,又何嚐自由呢?
封建婚姻之下,王慧如與嫁給了陌生人無異。丈夫年少英才,氣度不凡,樣貌俊秀,品行端正,如果二人琴瑟和鳴,也是才子佳人的一段好事。可偏偏兩人沒有感情,相處淡漠。
王慧如能怎麽辦呢?現代社會未必沒有表麵婚姻,可除了愛情,女性還有事業可做。但在新舊交接的民國,女性地位遠不及如今,可做的工作不多。思想封建的家庭裏,女性相夫教子仍是主流。王慧如沒有一技之長,注定要被困在宅中。
或許換了其他人,就會一輩子相敬如賓地過下去,或者自怨自艾陷入愁苦,但王慧如並不是如此。
王慧如不是安於現狀的人,她有為生活爭取的勇氣,也有為愛情奮進的決心。
她主動出擊了。她孝敬父母,將二老伺候得周到體貼,贏得公公婆婆的喜歡;她辦事幹練,將家中雜務處理得井井有條。俗語有言:“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王慧如主動親近馬連良,照顧他的生活起居。看到他為了練戲不顧身體,在飲食上下了大功夫。她準備好宵夜,算著丈夫回家的時間,準備熱飯熱菜。潤喉用品更是齊全。
諸君且試想,當你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疲憊回家之時,溫暖的燈光下,有人眉目宛然,準備好了熱飯熱菜,笑意悠悠,等你歸來。她事事為你著想,處處以你為先,衣食住行無不體貼,怎不令人動容?
馬連良動容了,堅冰融化了。但王慧如深知,僅僅是生活上的照料,還不足以完全俘獲丈夫的心,心靈上的契合才是真正的愛情。為此,她學習了大量的戲曲知識,漸漸有了自己的見解,能和丈夫談到一處,兩人甚至成為知音。
圖 | 戲中的馬連良
愛情萌芽,成長為參天大樹。
一方的追逐變成了兩個人的傾心互許,他們在婚姻中收獲愛情,在相處中延續愛情。
王慧如仍然體貼細心地照料丈夫。馬連良在長時間的高度勞作下患上了“滑精症”,患此症者,終日昏昏然,腰酸腿痛,難以入眠,入眠後常有夢魘。王慧如為了丈夫能睡個好覺,常常徹夜守候床邊。
馬連良也對妻子忠貞不二。王慧如長時間未孕,這在注重血脈傳承的封建家庭是大忌。梅蘭芳原配就是因為生育問題,家裏為梅蘭芳納了福芝芳為妾。馬連良的父母也勸他納妾,但馬連良不肯辜負妻子,堅決反對,並且表示,除非妻子不在,此生隻要她一人。
最終,馬連良夫妻領養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名叫馬崇仁,後來成為一代京劇名家,於2015年去世。
說來湊巧,領養第二年,王慧如就生下兒子,後又接連生了三兒二女。不過,雖然有了親生骨肉,夫妻二人對長子也始終如一。
美好的日子並不長久。長時間的操勞已經拖垮王慧如的身體。1933年,一場破傷風奪去了她的性命。
圖 | 馬連良與第二任夫人陳慧璉
二
1934年,馬連良開始了第二段婚姻。
如果說,第一段婚姻的愛情開始於王慧如的追逐,雙方並沒有處在平等的地位上,那麽,馬連良的第二段婚姻,從一開始就是琴瑟和鳴。
繼配夫人陳慧璉,也是一名紅角兒。她最初嫁武漢一富商,能力很強。馬連良曾經在訪談中如此評價:“先室淑慎,陳女士則富機智。鄙人終歲牽於獻技,家事往往不顧,故胥賴以經紀扶持。內子亦嗜國劇,或有所貢獻,鄙人見有可采用者,間亦采納之。”
陳慧璉處理家事,甚至是幫著家裏處理社會上的事務,這為馬連良提供了良好的環境,讓他得以專心戲曲。後來馬連良卷入政治漩渦,遠走香港,戲海浮沉,都有她的照顧與陪伴。
可以說,馬連良最輝煌與最艱難的歲月,都是與陳慧璉共同度過的。正如陳慧璉在馬連良的傳記中所說:“慧璉與溫如相依三十二年,隨他輾轉南北,哀樂與共。”
1945年,馬連良卷入“漢奸案”,被國民黨官員敲詐得傾家蕩產。半生心血付諸一旦,還欠下巨額債務,不得不四處奔走唱戲,拚命還債。這一時期,陳慧璉不僅要照顧家人與丈夫,還要麵臨處理債務,管理好家裏的開支,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債務還清後,馬連良對政治留下了深深的陰影,不敢輕易招惹。加之國內局勢未定,於是舉家遷往香港。這是馬派藝術沉澱成熟的時期,也是馬連良生存艱難的日子。之前即使麵臨經濟壓力,馬連良尚可唱戲還債,但京劇在香港沒有受眾,打不開局麵,一家人走得艱難。
這種局麵一直持續到建國後。馬連良受到總理邀請回國,但如何回去成為問題。當時香港與大陸交通不便,馬連良又帶著劇團,人數眾多。他聯係了朋友,但友人被事情絆住,難以安排。最後還是靠著陳慧璉的人脈成功返回。
圖 | 全家合影
陳慧璉陪馬連良走過了人生最落魄的日子。六十年代中期,馬連良受到批判,遭遇一連串打擊,徹底丟了精氣神,終日惶惶。陳慧璉一直陪著他。
1966年的一天夜裏,陳慧璉感到丈夫不對勁,一看,馬連良的冷汗已經浸透棉衣。她忙叫起學醫的兒媳,兒媳判斷是心髒病發。家人喂了馬連良治心髒的藥,緊急將他送往醫院。
幾番周折之後,馬連良在阜外醫院的急診室接受治療。站在病房門口,陳慧璉心中一陣發悸——馬連良所在的病房正是梅蘭芳曾經躺過的,而梅蘭芳已經病重去世。她心中不安,守了三天三夜。三天後,馬連良離開人世。
馬連良是回族人,陳慧璉想用回教儀式為他舉行土葬,但沒有得到允許。馬連良生前正受著批判,死後連個墓地都沒有。陳慧璉與梅蘭芳夫人福芝芳商量,置換了梅家的一塊地,將他的骨灰葬在梅蘭芳旁邊。
圖 | 馬連良與夫人陳慧璉及四子崇政在香港家中
馬連良在京劇上取得了極大成就,馬派藝術足以在戲曲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陳慧璉在《衷心的話》中說“若無前輩的傳授,他從何而有?若無同行的扶掖,他如何可成?若無觀眾知音之支持,他何以有所就?總之,溫如之為溫如,皆來自國家社會。”她讚頌了前輩、同行與觀眾知音,卻唯獨不提自己的貢獻。
然而,總覽馬連良的生平與成就,我們發現,他的成功與他的兩任妻子是分不開的。她們為他處理生活瑣事,最大限度地保證馬連良生活與心性的自由純粹。
如果馬連良放更多的精力於生活瑣事,在京劇上鑽研的時間必定會少;在社會的大染缸裏浸染過後的心不再純粹,未必會有後來馬派藝術的成就。
愛情一途,馬連良著實令人豔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