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往事叉燒
緣起
1950年,陳強在布達佩斯演出時接到電報,得知妻子生了一個兒子,索性用地名給孩子取名,叫陳布達。四年後妻子生了二兒子,叫陳佩斯。
< 陳佩斯一家 >
1951年,電影《白毛女》上映,陳強扮演黃世仁的角色。有人說:“黃世仁就是中國銀幕上最壞的壞蛋。”
後來,這個紀錄被陳強自己出演的《紅色娘子軍》中的南霸天打破。文化部評出“新中國二十二大電影明星”,其中隻有陳強以反派角色出名。
陳佩斯崇拜做演員的父親,每次父親有電影上映,就纏著母親帶自己去看,看完還會自個兒模仿,家人都誇他有表演天賦。
有一天陳強回家,白襯衫上一道道血跡,把陳佩斯嚇了一大跳。更令他不解的是,原先尊敬父親的左鄰右舍,現在都換了一副仇視的嘴臉,說:“如果你不是壞人,那你為什麽演得那麽像?”
< 《紅色娘子軍》 >
不久後,國內掀起上山下鄉運動。十五歲的陳佩斯還沒完成北師大二附中的課業,就登上了軍墾部隊的新兵車,來到內蒙建設兵團修建黃河大堤。
在邊疆幹農活的日子很苦,陳佩斯天天吃不飽,非常想念北京的家。從苦難中走出的陳強,也在思考兒子的出路。北京唯一接受“出身不好”之人的地方就是文工團,而且每個月還有45斤糧票。
為了讓兒子考上八一製片廠,陳強親自輔導他念台詞、吊嗓子、走台步。兒子考上之後,他還是不放心,經常躲在攝影機後頭,偷看兒子表演,看到不對的地方就半路衝出來,告訴他應該怎麽演。
起初陳強擔心兒子那張家傳的臉,隻適合演反派角色,但經過反複思考,他讓兒子專攻國內尚不成熟的喜劇領域:“老百姓太苦了,咱們需要為他們帶來快樂。”
1979年,父子搭檔出演政治風波後第一部國產喜劇《瞧這一家子》,深受觀眾喜愛。後來,他們又推出中國第一個喜劇係列電影“二子係列”。
< 《瞧這一家子》 >
那時陳佩斯住在製片廠,經常跑到招待所的公共電話亭給家裏打電話。在排隊時,他和一個濃眉大眼的小夥子聊了起來。那個小夥子的名字叫朱時茂。
搭檔
八十年代初,陳佩斯和朱時茂總是混在一起,兩人外表形成鮮明的對比。
朱時茂剛演了《牧馬人》,是很多姑娘的夢中情人,收到一封又一封情書。陳佩斯則不修邊幅,頂著一顆鋥亮的大光頭,一年四季踩著同一雙布鞋。
兩人吃飯的速度也不一樣,朱時茂半碗麵還沒吃完,陳佩斯已經吸溜吸溜地吃完了兩碗。之前上山下鄉的生活,讓他養成節儉和愛惜糧食的習慣。
< 《牧馬人》 >
對於表演的追求,他們倒是出奇地一致。當時電影廠經常組織現場演出,歌手唱歌,相聲演員說相聲,電影演員隻能詩朗誦。陳佩斯和朱時茂覺得沒勁兒,一起琢磨能演什麽新鮮玩意兒。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小品:“把平時訓練演員的小品加工一下,搬上舞台,一定有人喜歡。”不久後他們搗騰出一個叫作《吃麵條》的小品,誰看完都樂得不行。倆人憑此四處走穴,賺了不少錢。
1983年,春晚導演黃一鶴聽說這個節目,派相聲演員薑昆去找人。薑昆騎著自行車滿城跑,終於找到陳佩斯和朱時茂,安排他們在體育賓館試演節目。
演了40分鍾,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後伏,有個大師傅把衣服紐扣都笑崩了。演完後大家不放他們走,非要他們再演一個。陳佩斯和朱時茂無奈地看了對方一眼。他們沒有準備下一個小品,隻好每人給大家獻唱一首歌。陳佩斯唱了《我的太陽》,朱時茂唱了《外婆的澎湖灣》。
本以為大家反應這麽好,上春晚沒啥問題,誰知表演結束後,就傳來了質疑聲:“春節晚會上,讓全國觀眾這麽樂,合適嗎?” 回到台裏,兩人又接到各種審查意見。
陳佩斯是個強脾氣:“老茂,咱幹啥在這兒受罪呢?”朱時茂一尋思,不演也無妨,倆人就走了。薑昆知道後趕忙騎上自行車追他們,把哥倆好說歹說地勸回來。
大年三十春晚直播前半小時,領導還定不下來《吃麵條》能不能上,畢竟小品從沒出現在春晚舞台,怕捅出什麽簍子。最後,導演黃一鶴心一橫,對陳佩斯和朱時茂說:“你們上吧,犯了錯誤算我的。”
那是人們在黑白電視機裏頭一回看到小品。陳佩斯扮演的龍套演員陳小二,向朱時茂扮演的導演毛遂自薦,爭取一個吃麵條的角色。逼真的無實物表演,把觀眾逗得直樂,造就了那屆春晚最成功的節目。
< 《吃麵條》 >
陳佩斯演完很高興:“它標誌一個特別畸形、特別緊張的社會改型了。人們可以笑了。”
小品之王
《吃麵條》之後,陳佩斯和朱時茂被全國觀眾認識了。
有一回朱時茂去公廁,聽到一個小孩說:“你吃一碗吧?”另一個小孩說:“我吃飽了,你再吃一碗吧。”他恍然發覺小孩在模仿自己和陳佩斯。
不久後,二人延續《吃麵條》的故事線,排演新小品《拍電影》,將其搬上1985年春晚舞台。節目很成功,“風濕性關節胃”成了新的流行詞。
1986年,趙連甲和焦乃積寫了《羊肉串》的劇本,邀請趙麗蓉和陳裕德出演,但他們怎麽演都感覺不對,導演組想到搭檔默契的陳佩斯和朱時茂,把他倆拉了過來。
朱時茂為了演好城管的角色,跑去工商市場觀察管理人員。陳佩斯為了演好小販的角色,跑到路邊觀摩小販如何烤羊肉串。這個小品比《拍電影》反響還好,它不僅能逗樂觀眾,還能讓觀眾笑完感受到一絲民間疾苦。
春晚後小孩們有了新的模仿素材,學起陳佩斯那充滿孜然味的新疆腔調:“羊肉串,羊肉串,新疆的羊肉串嘞。”
< 《羊肉串》 >
觀眾的喜愛讓他們越發投入到小品中。朱時茂每次上台前,會在後台跑上幾圈,確保自己在台上拿出最飽滿的激情。陳佩斯每次演完後,立刻想下一年要演什麽。
他們在戲裏是最好的搭檔,在戲外成了最好的朋友,白天到街上觀察市井生活,晚上回到屋裏你一言我一語地對段子,彼此在一起的時間比和妻子在一起的時間還多。
相處得久了,朱時茂越發覺得陳佩斯摳門,常年不帶錢包,吃飯都是朱時茂掏錢,也不買手機,需要時就借用朱時茂的。
有一回到東北演出一個月,朱時茂帶了好幾雙襪子,陳佩斯隻帶了一雙,還是露出腳指頭的破襪子。他說:“我晚上洗洗,第二天就幹了。”
還有一回去南寧演出,陳佩斯看上店裏的小狗,跟朱時茂說:“我剛去逛了逛市場,那對小狗特別好,但老板硬是不降價,非要800塊錢。”朱時茂聽完立馬去店裏買回兩隻小狗,分給陳佩斯一隻。
那時有一部很火的電視劇叫《神探亨特爾》。他們用劇裏的名字給小狗起名,朱時茂那隻叫亨特爾,陳佩斯那隻叫麥考爾。
麵對媒體提問,朱時茂自信地說:“你問陳佩斯,誰是他最好的朋友,他鐵定說是我。”
出走央視
陳朱二人的表演和劇本越來越成熟,但在春晚這條路上,他們卻遇到越來越多的坎兒。
1988年,排演《狗娃和黑妞》時,他們希望導演組能滿足單機拍攝的要求:“這樣小品可以不受時間空間的限製,喜劇效果會更好。”沒有人理會他們。
1990年,陳佩斯希望在《主角與配角》中,讓自己扮演的叛徒反串演黨員。盡管他一再爭取:“為了讓老百姓快樂過年,小品不應該有太多負擔。”還是遭到各種反對。後來在導演黃一鶴的力挺下,節目才勉強擠進春晚舞台。
1991年,《王爺與郵差》進行技術型舞台實驗的想法未被采納,劇本也遲遲無法通過審查。他們修改無數次,無數次被否定,隻好暫時把劇目擱置。
1994年,他們幹脆寫了《大變活人》這個純粹搞笑的作品。有人評價:“它粗略得根本不像是陳佩斯和朱時茂做的東西。”他們回應道:“我們知道你們會說這個層次很低。好極了,我們要的就是這個。我們就要做純喜劇的東西,告訴你,讓你笑,不是為了教育你。”
1998年,折騰好幾年的《王爺與郵差》終於麵世。明明彩排沒有問題,直播時卻出現許多失誤。一會兒沒有槍聲的音效,一會兒沒有萬眾歡騰的音效,影響了劇情的連貫性。更糟的是,朱時茂的話筒突然失靈,隻能拚命靠近陳佩斯,蹭著他的話筒說話。節目結束後,他們失落極了。
陳佩斯說:“為了十幾分鍾的東西,要拿出半年時間反複磨,反複被審查,這是非常痛苦的過程,年年如是。一下十幾年,等於一個人最好的時間都給了它,最後發現是個很不幸的結局。”
< 《大變活人》 >
隔年,他們發現市場上售賣自己的小品VCD,是央視下屬電視總公司盜版的。不僅沒給他們版權費,連知會一聲都沒有。
他們很生氣,找那邊的負責人理論,誰知那人說:“我就出了,怎麽著?陳佩斯和朱時茂還不是我們捧起來的?”
他們一聽更來氣了。當初他們來春晚的時候,還沒有小品這個欄目,是他們和其他小品演員,一步步把這個欄目做起來的,現在怎麽反倒說是欄目把他們捧紅的?
兩人索性將其告上法庭:“他們隨便對我們說NO,我們也對他們說一次NO。”
被“封殺”的日子
2002年法院作出判決,要求電視總公司停止侵權行為,在《中國電視報》上刊登致歉聲明,並向陳朱二人支付著作權侵權賠償金33萬元。與此同時,他們基本失去央視有關的商業演出邀請,其他電視台也不再熱捧他們。
有人說:“佩斯和老茂還是不聰明,為了33萬的版權費得罪了這麽大的電視台。看看金庸先生多會做人,一塊錢就把《笑傲江湖》的版權賣了。”
陳佩斯回應:“那是我和老茂創作的作品,是我們用來養家糊口的,你家的存折被別人拿走了,你能忍嗎?”
別人依舊不能理解他們,大多數人默許自己被侵權,甚至把它當作成人世界的遊戲規則。
陳佩斯不以為然:“在一個有規矩的世界,我們才能活得更好。我們已經這樣生活了幾十年,難道還要繼續爛下去嗎?今天必須有人出來說,否則五十年後,一百年後,後人會憤怒。他們憤怒的不是強權,而是每一個對強權低頭的人。我不想讓後人嘲笑我。”
< 《警察與小偷》 >
多年後陳佩斯回憶這場官司:它就像老天爺給我的一個台階,正好不想做春晚了。
十多年的時間消磨了他們對小品的熱情。離開央視之後,兩人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朱時茂下海經商,陳佩斯導演話劇。
拍第一部話劇《托兒》時,陳佩斯幾乎把全部身家砸了進去,為了籌集更多資金,還接拍了一貫看不上的商業廣告。如果失敗,他將血本無歸,於是鉚足了勁要拍出個好作品。
排演的日子,他成夜成夜地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夢裏也在背台詞和走位,體重掉了好多斤,胡子都給熬白了。
上映日期臨近,他每天都緊張得心髒砰砰直跳,晚上要吃大量安眠藥才能入睡,白天要猛灌一杯濃茶提起精神。
開啟全國巡演才發現,很多小地方的劇場設備很差。表演前,他親自帶著大夥兒趕走閑散人員,清掃劇場的糞便和垃圾。表演時,他還得跟觀眾立規矩,很多人不知道看話劇要保持安靜、不能隨意走動。
編劇史航說:陳佩斯是建立話劇市場,尤其二三線城市的話劇市場,苦勞最大的人。
< 《托兒》 >
為了讓話劇賣得更好,陳佩斯請老友朱時茂來捧場。
朱時茂答應演三十場,後來拚命演到三十三場,感覺身體吃不消了。他說:我是一個喜歡放鬆的人,佩斯是一個有追求的人,這一點我真的很佩服他。
獨自前行
《托兒》市場反響不錯,陳佩斯又繼續做了《親戚朋友好算賬》《日出》《陽台》等舞台劇,忙得不得了。
朱時茂見到陳佩斯的次數越來越少。偶爾見麵時,他發現陳佩斯好像一點兒沒變,還穿著二十多年前那樣的老布鞋。陳佩斯說:“原來7塊,現在12塊了。”
朱時茂送他一副高爾夫球,跟他開玩笑:“咱們同歲,你現在看起來像六十歲老頭,我還像二十歲小夥兒呢。你要記得運動,不要把它擺在那兒當文物。”
有人問陳佩斯:“為什麽這麽辛苦地做話劇,像當年那樣走穴不是能賺更多嗎?他說:“掙了錢幹啥呀?”對方說:“買房呀。”他說:“買了房幹啥呀?”對方說:“買車呀。”
他頓了頓,接著說:“多貴的車子,它也是四個軲轆,多貴的房子,我最終還是睡在一張床上。前陣子我買了一張很貴的床,睡得我腰疼,醫生建議我不要睡那張床。幸虧當初裝修的時候留了一個小炕,還是那硬板適合我。”
陳佩斯之所以做話劇,是因為想要鑽研喜劇藝術。十多分鍾的小品局限太多,話劇是一片更好的試驗田。他從中外舞台的戲劇源頭,研究各種理論和大師作品,再結合當下的大環境,打磨出屬於自己的作品,又開創了大道文化喜劇訓練營,培養優秀的青年喜劇演員,兒子陳大愚也加入其中。
隻不過午夜夢回之時,他會感到一絲孤獨:“就像一百多年前,闖關東的人到了黑土地上,占了這麽遼闊的地,我一個人種不過來。這片土地太遼闊了,但從者寥寥。沒有競爭的對手,使我很寂寞。”
陳強之死
2000年,薑文找八十二歲的陳強出演《鬼子來了》裏“一刀劉”的角色。
當時陳強的身體已經不太好,要老伴兒陪著一起去片場,但他在片裏完成了澆冷水、騎毛驢、耍大刀、翻跟頭的戲份,堅持不使用替身。
< 《鬼子來了》 >
2008年,陳強開始出現失憶的症狀。奇怪的是,他把早年遭遇的人身侮辱、皮肉之苦全忘了,而高興的事情基本記得。
陳佩斯把他安頓在北京郊區一座帶有花園的宅子裏。為了讓父親輪椅出行方便,他特意請人在花園裏安了一個木製棧道,還在院子裏種滿了父親最喜愛的海棠樹。
2011年,陳佩斯的新話劇《雷人晚餐》在北京世紀劇院首演。93歲的陳強拉著老友於洋,去現場為兒子捧場。他看不清舞台,也聽不清台詞,但依然打心底為兒子高興。以前別人叫陳佩斯“陳強的兒子”,如今管陳強叫“陳佩斯的父親”,兒子出息了。
陳佩斯仍然會和父親探討喜劇藝術,哪怕他覺得父親已經聽不懂了。有一天,他和父親說自己在研究人類的笑行為,以為父親不會有什麽回應,誰知父親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你能想到這些真是太好了。”
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心窩被戳了一下,原來父親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依舊惦念著喜劇,惦念著自己。
2012年,陳強病情急劇惡化,常因肺炎和腎衰而高燒,陳佩斯停下手頭的工作,在家伺候老人的起居。
後來陳強住院,他便跑到醫院,親自幫父親端屎端尿。這時候他再和父親說喜劇的心得,父親已經無法開口交談了。為了給兒子回應,他微弱地握了握手。朱時茂來醫院看望陳強,給他塞了一萬塊錢。
2012年6月26日,陳強去世。陳佩斯說:“他走得非常安詳,非常平靜。這是白喜事。”陳佩斯和張國立等人把陳強的遺體抬入冰櫃,朱時茂也到陳強家中致哀。很多人說:“上帝想看電影了,所以把陳老爺子帶走了。”
陳佩斯年紀漸長,外貌和父親越來越像,有時照著鏡子,一晃神似乎又看到了老父親。
許多年過去,他依然記得父親跟他說過:“老百姓太苦了,咱們需要為他們帶來快樂。”
別人問陳佩斯:“你還要搞多少年喜劇?”他說:“那就看老天爺賞我多少年。”
無法回去的春晚
不演小品的這些年,陳佩斯和朱時茂已經很少看春晚了。
2013年,央視春晚導演哈文邀請他們回來演出,他們一口回絕。哈文不放棄,又找他們說:“你們不演,坐著看也成。”他們沒答應:“不演戲光坐著,會被觀眾罵的。”
這一年,早已名聲大噪的郭德綱第一次上春晚,很多網友卻覺得不好笑。陳佩斯分析:“相聲有相聲的屬性,相聲來源於市井,春晚是個體麵的大型晚會,把市井文化放上去不合適,不說他們,我的也一樣。”
2014年,央視春晚導演馮小剛再次邀請陳朱二人出山,他們又拒絕了。朱時茂說:“很難超越過去,我擔心一世英名毀在一次春晚上。或許七老八十的時候,我們會來一個收官之作。”陳佩斯說:“沒有好本子是一個原因,更多原因是無法三言兩語說清楚的。”
大家沒想到,這年他們在另一個地方實現了“合體”——朱時茂兒子朱青陽導演處女作《諜·蓮花》。那天,老茂給陳佩斯打電話,陳佩斯二話不說就答應客串。掛了電話,老伴兒問他演的是什麽角色,他才想起來忘記問了。
< 《諜·蓮花》 >
陳大愚與朱青陽將父輩的經典之作《吃麵條》,重新演繹成《老麵新吃》。
台下的陳佩斯和朱時茂看得樂開了花,眼角不由得泛出一絲淚光。三十六年前,他們也是這般年紀,也是第一次登上春晚的舞台。
朱時茂說:“盛滿!盛滿!你這個角色吃麵要吃整碗。”陳佩斯捧著溜圓的肚子,打著飽嗝兒:“哎呦導演,我實在是撐得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