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57)
2010 (55)
2011 (83)
2012 (66)
2013 (88)
2014 (102)
2015 (497)
2016 (457)
2017 (603)
2018 (637)
2019 (816)
2020 (701)
2021 (540)
2022 (880)
2023 (542)
一個美好的時代會讓人們充分意識到自己存在的理由和價值,並且由衷地說:“生活美如斯,世界美如斯!
——高興
二〇一八年秋,先後參加了《十月》和《鍾山》創刊四十周年紀念活動。兩份兄弟雜誌都創刊於一九七八年,一個至關重要的年頭,無論於國家,於刊物,還是於個人。那一年,在停頓了十餘年後,在中央領導的指示下,《世界文學》正式複刊。
紀念《十月》和《鍾山》創刊四十周年,紀念《世界文學》複刊四十周年,實際上,就是在紀念一種珍貴和美好,就是在紀念一個偉大的時代,因為無論《十月》《鍾山》,還是《世界文學》,恰恰都以文學的方式見證和呼應了一個偉大的時代。或者,換句話說,它們本身就是一個偉大時代的產物和結晶。
這個偉大的時代,我們鄭重地稱之為改革開放的時代。
我有幸與無以計數的其他同齡人一起,在人生的關鍵時刻,逢上了改革開放,命運也因此完全改變。
時光流逝,許多事情都已忘卻,卻獨獨忘不了青春年代的點點滴滴。思緒常常轉向並停留於上世紀八十年代,久久地,久久地,以至於間或會閃過一縷幻覺,仿佛重又置身於那個年代。
上大學前
1984年,陪同羅馬尼亞教練在江西
1983年,陪同羅馬尼亞專家
1990年前後,參加編輯部春遊
回頭想想,那個年代自然也有種種局限、毛病和缺憾,但就總體而言,我依然想說:那真是金子般的年代:單純,開放,真實,健康,自由,充滿激情和希冀,個性空間漸漸擴展,就連空氣中都能聽到積極向上的召喚,閃爍著英雄主義、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的光芒。那時,我們穿喇叭褲,聽鄧麗君,辦文學社和讀書會,讀《資本論》,讀朦朧詩,談薩特和弗洛伊德,組織自行車郊遊,用糧票換雞蛋和花生米,看女排和內部電影,推舉我們自己的人民代表。那時,學校常能請到作家、詩人、翻譯家和藝術家來做演講。有一次,北島來了,同幾位詩人一道來的。禮堂座無虛席。對於我們,那可是重大事件。我們都很想聽北島說說詩歌。其他詩人都說了不少話,有的甚至說了太多的話,可就是北島沒說,幾乎一句也沒說,隻是在掌聲中登上台,瘦瘦的、文質彬彬的樣子,招了招手,躬了躬身,以示致意和感謝。掌聲久久不息。北島堅持著他的沉默,並以這種沉默,留在了我的記憶中。我們當時有點失望,後來才慢慢理解了他。詩人隻用詩歌說話。北島有資本這麽做。
1985年,在北京外國語學院。前排左一為高興
那時,整個社會都在倡導讀書,鼓勵思考、創造和討論,號召學習陳景潤,號召勇攀科學高峰。我個人真正的閱讀正是從那時,也就是從大學開始的。大學學習,緊張,而又充實。我們那批學生都異常用功,都有著明確和持久的動力和目標。在緊張學業的空隙,閱讀,成為調劑和滋潤,也有提高修養的意圖。吸氧般地讀。如癡如醉地讀。雜亂無章地讀。馬不停蹄地讀。那時,如果有某部作品,尤其是外國作品即將問世,消息會不脛而走,我們會連夜趕到王府井書店排隊,就為了能購得自己渴盼的書籍。漓江出版社的《西方愛情詩選》就是以如此方式終於被我捧在手中的。還清楚地記得那是個小開本,輕盈的樣子,不到三百頁,定價為八毛錢,發行量竟達到了近百萬冊。一翻開,便驚喜地讀到馬克思熱烈似火的情詩《致燕妮》。於我,那可是本珍貴而親愛的書,幾乎伴我度過了青春時期最美好的時光。
1986年,快樂的校園生活
1988年前後,參加編輯部郊遊
複刊後的《世界文學》譯介了一位又一位外國優秀作家,一部又一部外國優秀作品:茨威格的《一個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時》,卡夫卡的《變形記》,穀崎潤一郎的《春琴抄》,毛姆的《紅毛》,托馬斯·曼的《馬裏奧和魔術師》,海明威的《老人與海》,麥卡勒斯的《傷心咖啡館之歌》,勞倫斯的《狐》,卡爾維諾的《不存在的騎士》,福克納的《我彌留之際》,馬爾克斯的《迷宮中的將軍》,帕斯的《太陽石》,久·莫爾多瓦的《會說話的豬》、格拉斯的《貓與鼠》,門羅的《善良女子的愛》,赫拉巴爾的《過於喧囂的孤獨》,曼德施塔姆、葉芝、布羅茨基、蘭波、波德萊爾、休斯、奧利弗、勃萊、裏爾克、博爾赫斯、阿萊克桑德萊、博納富瓦、霍朗、沃爾克特、希姆博爾斯卡、雅姆的詩歌,川端康成、塞弗爾特、米沃什、普裏什文的散文,等等,等等。中國的閱讀者和寫作者源源不斷地從《世界文學》獲得來自異域的文學滋養。詩人、散文家汗漫說:“作為讀者,《世界文學》使我得到了讀書生活的路標,也提升了自己寫作生涯的天際線。隻有去讀那些值得一讀的作家,才有可能寫出值得一寫的文字,度過值得一過的人生。我不懂外語,隻能通過翻譯家的勞動,認知那些外國作家的麵孔與內心。傑出的翻譯家就是作家,與異域先賢們進行著隱秘而偉大的合作,從而完成了那些異域思想景觀的漢語表達。”
八十年代的《世界文學》
1993年的編輯部會議
一個美好的時代會點燃人們的內在激情和生命活力,激活人們的想象力和表達力,拓寬人們的思想空間和創造空間;一個美好的時代一定是溫暖的,人性的,敞開的,真誠的,向上和向善的;一個美好的時代會讓人們充分意識到自己存在的理由和價值,並且由衷地說:“生活美如斯,世界美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