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胡歌那天，戛納的天氣很好。電影節開幕以來，連續的陰雨天終於散去，黃金海岸上這座著名的南法小鎮終於沐浴在陽光裏。
《南方車站的聚會》劇組把采訪安排在海濱大道旁的一幢公寓裏，從公寓的法式露台望出去，遠處是蔚藍色的海和白色遊艇，眼前就是著名的戛納電影宮。巨幅電影節官方海報遮住了大半個白色的電影宮，海報裏，“法國新浪潮教母”阿涅斯·瓦爾達站在助手背上，遙望黃金海岸。陽光打在橙色調的海報上，又反射出一縷更溫暖的光，照回到公寓的露台上。
一身黑色西服的胡歌站在這縷比陽光更暖的光線裏，和身邊人閑扯幾句。那一刻，身處的小公寓裏是安靜而愜意的。胡歌像個局外人，也像個旁觀者，偶爾低下頭，就能圍觀樓下戛納紅毯上的榮耀與喧囂。
兩天前，他也處於這榮耀與喧囂中。5月18日，作為主競賽入圍影片《南方車站的聚會》的男主角，胡歌穿一身精致的黑色法蘭絨西服，與團隊一起，一步步走過眼前這條比想象中短很多的紅地毯，見證了自己主演的第一部電影的全球首映。
戛納電影節紅毯上的胡歌
胡歌離開露台，轉身進屋，一開口就暴露了上海男人的細膩。聊起剛剛首映，並被自己很迷的導演昆汀·塔倫蒂諾大讚的新片《南方車站的聚會》，胡歌很平靜。他聲音很小，一半像是在答記者問，一半像是在自說自話。他沉浸在電影拍攝的細節講述裏，有時重新成為男主角周澤農，述說自己的心境。有時像是站在周澤農身邊，感慨他的命運。
這是一個耗掉了胡歌大量時間和精力的角色。一個武漢黑道的混混頭子，不得已走上了一條逃亡之路，也是某種程度上的自我解脫之路。在這條路上，他遭遇肉體與精神的折磨，遭遇背叛，遭遇孤獨…… 從生活中和過往的角色來看，胡歌沒有一點像周澤農，但在長達幾個月的體驗生活和身體訓練中，胡歌漸漸找到了自己與周澤農的共同點——無論是電影中，還是電影的拍攝過程中，他們都處在焦慮的狀態裏，都在橫衝直撞，為命運和角色尋找出路。
《南方車站的聚會》劇照海報
“我從一開始就沒想找一個大眾概念中的悍匪。”導演刁亦男接受采訪時，這樣解釋自己找胡歌來演男主角的原因，他看重的是胡歌內在氣質上與角色的契合。
胡歌是製片人沈暘推薦給刁亦男的，她有種直覺，兩個人能“聊得來”。沒經曆太多聊角色、試鏡的過程，胡歌隻與導演吃了一頓飯，除了電影，還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通，如沈暘所料，兩人互相欣賞，很快達成了合作意向。
胡歌與導演刁亦男
“合得來，水到渠成。”吃完飯第二天，胡歌就去拿電影劇本了。沒派助理，也沒招呼經紀人，自己騎了輛摩托車就去了。這麽多年，他期待中的有突破性的角色，大銀幕男主角，還有所有電影人向往的戛納紅毯，就這麽來了，比想象中平淡無奇。
在《南方車站的聚會》劇組那大半年，是胡歌表演上最吃力、但也演得最舒服的大半年。主創團隊所營造的氛圍是他這麽多年來一直向往的，專業、專注，大家擰成一根繩，與電影、與角色死磕。
經曆了近十年的摸索，胡歌終於踩在了讓自己最心安的節奏上。這個節奏他心裏一直有，隻是這麽多年來，總有太多嘈雜的聲音拖住了他的腳步。
《南方車站的聚會》片段
《南方車站的聚會》裏，周澤農與命運相搏，尋找自由，而現實生活中，胡歌也在一步步接近自己內心向往的表演狀態和生活狀態。
十四年前，他是《仙劍奇俠傳》裏的李逍遙。那年，他剛剛大學畢業，就遇上了這麽個早就在遊戲世界裏家喻戶曉的角色。依仗著在粉絲口中“絕美”的古裝扮相和IP本身的影響力，胡歌一出道就紅了，沒費太多力氣，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
“紅了”就是站在了風口浪尖，一瞬間，生活、工作好像都不屬於自己了，在浪潮之中，他隻能被推著，不斷向前。
《仙劍奇俠傳》劇照
更多古裝偶像劇的劇本堆在了胡歌麵前，《天外飛仙》《劍蝶》《神話》……每一部都是男主角，都是俊朗小生，每一部也都讓他“古裝偶像”的標簽更鮮明。
早在十年前，胡歌想跳出來，想重新掌控自己的生活和表演節奏。
胡歌身上的確有上海人的性格，務實、溫和，做起事來，哪怕是反叛也並不激進。最早的自我主張是從《射雕英雄傳》開始的，那部劇找到他時，他不要男主角郭靖，想演亦正亦邪的楊逍。這個提議被壓製了，楊逍給了別人，他還是被安置在了沒有汙點的英雄郭靖的角色上。
“偶像”的帽子難脫，他先從“古裝”下手。曾經有連續幾年時間，胡歌接拍了包括《苦咖啡》《摩登新人類》《華麗之後》在內的幾部都市劇，演過小白領，富家子，甚至還有盲人按摩師。但和早期的古裝劇相比，這些新嚐試都沒能激起太多水花，質疑聲倒是一波波襲來。
但胡歌沒有停下，他轉到了戲劇舞台上，逃到了《如夢之夢》的世界裏。在賴聲川的這部著名的七小時舞台劇裏，胡歌飾演五號病人，這個角色讓他直麵觀眾，同時，在精神上直麵生死。
《如夢之夢》劇照
即便聊著《南方車站的聚會》，胡歌還是忘不了感謝《如夢之夢》那部話劇，那像是他的一次重啟，一次自我修正，所有將他引向後來的節奏的改變都因舞台而起。
“《琅琊榜》的導演是看了《如夢之夢》找到我的，然後又有了後麵的其他角色，再到今天的刁亦男導演，他來找我演這麽一個反差非常大的角色，我的運氣算比較好了吧。”胡歌覺得，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角色，對的合作夥伴很重要，在這些角色和同伴身上，他足以排解這麽多年來自我掙紮的孤獨感。
在演戲這件事上，胡歌終於跳出了曾經被框定的軌跡，在生活上，他也想跳出“偶像”的狀態，回歸更真實的生活。
幾乎每隔一段時間，胡歌就需要忙裏偷閑休息一下，與其說是休息，不如說是讓自己回到和普通人一樣的生活裏，畢竟，劇組生活、媒體、粉絲追逐之下的生活都太虛幻了。
胡歌回歸生活的方式都有點文藝，回到學校讀書，騎著摩托進西藏，到海拔4000多米的沱沱河長江源保護站守護野生動物……或者，不往遠走，拿著相機，拍拍生活中的瑣碎細節。
圖片來自微博 @胡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