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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克薩斯州是美國本土最遼闊的州。出國前學英文,書上說德州兩點:蠻橫和牛仔。我在達拉斯北邊的一個小城的一所大學(就是現在驅逐所有中國訪問學者的那所大學)讀過一個學期的研究生。那是我在美國最艱苦的半年。我懂了“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在中國,當官溫飽,也管其他。説話,生娃。。。
舊地開了個大卡車重跑,喚起我很多回憶。當年上課,什麽都聽不懂,全靠概念有。班上二十幾個人,老中得A,其他國家的人得B,老美得C。就因爲美國有麵包有自由(胡適語),卻從來沒聽説美國自己說製度優勢。世界上物理學得好的人,都跑來和美國人玩。記得有一次攷《統計力學》隔壁的老美算出一種神魔幾率等於個五位數,教授給了他一個大0。他還秀給我看,說上一句:I JUST CONVINCE MYSELF。
現在美國中國爭鬥,中國官方說美國高科技上卡中國的脖子。新中國幾十年中國都在幹什麽?鬧騰,除了嘴硬,神魔脖子,腰桿子,腿肚子都軟得很。中國大嘴說自己造。“在共產黨的領導下,隻要有了人,什麽人間奇跡都能夠造出來”。“什麽”信還是不信?半導體出現的時候,中國在幹什麽?集成電路發展的時候,中國在幹什麽?現在彎道超車才發現,才發現離心力有點大。科學發展需要長久的國泰民安。中國現在缺少好多好好學物理的子弟兵了。
開車想想舊事,時間就過得飛快。上大學的時候,當年意氣是多麽的風發,“一天等於二十年”。執政黨叫我們胡喊我們就胡喊。執政黨整天扯淡,我們也沒有辦法。回首過去的七十年,新中國的執政黨是一個很壞但又“聰明”的黨。運氣也不錯。
美國沒有中國的變化猛,達拉斯還是快二十年前的樣子,物是人非,我已經是中年大叔,已經到了千方百計歷盡艱辛體會一把年輕夢的歲數了。生活是什麽?尋尋覓覓,得過且過。年輕時候和中年時光,想得真就不一樣,濤聲依舊,胃還是中國胃。人隨天老,心還是少年心。
在達拉斯休息了幾個小時。我開始跑從達拉斯到加利佛尼亞的S城。規矩仍然是兩人各開十小時。當卡車司機,腸胃和前列腺都得棒棒的。偶爾我也和這波多黎各的大漢聊幾句,不過實在是話不投機。
西部風光好,光是在德州境內開車就有七、八百邁。他開車的時候放他喜歡聽的音樂,我開車的時候放我愛聼的歌。男歌聼楊洪基,女歌聼關牧村。“滾滾長江東逝水”,“青春呀,像條河,像條河。。。”
記不得是在哪裏的一個大卡車司機的休息區?這波多黎各的大漢趁著我上厠所的時候,自己偷偷開著貨車跑了(或許是弄了個妞)。卡車司機們好多都是單身漢,願望來了,擋也擋不住。“有錢能使鬼推磨”,在美國也一樣。
我給公司打個電話,然後就抓緊睡覺。美國卡車司機的休息區可以差別很大。好的像旅館,差的像丐幫場所。我呆的那個休息區就很糟糕。黑大漢佔一半以上,沒有一個東方人,像我這中國教授樣的就我一個。
幾個小時以後,公司派來個新師傅,又往聖路易斯州開。感覺已經麻木了,到處的山河都壯麗。到處的土地都肥沃。我看到的都是高速公路的兩旁。“風吹草低見牛羊”,隻見土地不見人。
記憶是會模糊的,走過的山山水水早就想不起來了,隻是有些感覺還在。人不勇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多麽勇敢。這種勇敢在麵對天天走近的衰老,勇敢地吃香喝辣,從容地等在死路上走好是有用的的。歲月如大河奔流,人生似雲捲雲舒。不須多想。聽著在國內的老同學“午後不進食”,晚上走萬步,感覺他們真可憐。
我開了差不多二十二天的大卡車,平均每天跑一千邁。我大約駕長車縱橫美國兩萬多邁,大約把美國轉了兩圈。完成了“行萬裏路”。第四周的最後兩天,看完了上崗証,倒車應該還不太好,但是考官喜歡我,讓我過了。
回到家裏,我睡了兩天,四個星期的困,全部在自己的家裏滿足了。每日大概固定的三餐比有一頓沒一頓好太多。當個卡車司機,掙錢大概比在大學當個文科教授還多。但就是動蕩生活。我拿著上崗証,但是自己下崗。不下崗不知道下崗好。
我已經是中國生長三十多年,美國過活了三十多年的老頭了。人生三要素:溫飽,自由,尊嚴,我都有了。我從來沒有欠過錢,從沒有拖欠過賬單。作爲皇帝,如果還被俘虜了,那是“人生長恨水長東”;而做個老百姓,爆炒羊肉記住多放蔥就行了。
美國的好就在於它把人生弄得特別簡單。合法掙錢就是人生的全部。美國有美國的幽默。有一次我去買煙,那老頭跟我閑聊:你做什麽工作?我答:我沒有工作。那老頭說:沒工作就是最好的工作。誰說不是呢?過了兩個星期,我又去公司上班了。
我在美國開了四個星期的大卡車,生命裏有了段生猛且鮮活的記憶。“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我如果一直在中國,當完講師當教授,天天聼屁話,煩死人。“沉思往事立殘陽,當年隻道是尋常”。我渴望當年的豪邁,無懼人生的最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