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黃了

                                                                                      

“兩個中國”的國慶一過，後院的橘子就都黃了。晨風漸涼，秋來了，又是一年秋來時。

一樹的黃橙橙真好看。今年是大年，橘子結了滿樹。

大年果實累累；小年七零八落。搬到這個家都十年了。“十年生死兩茫茫”，那說的是蘇軾。我這十年是，五處房產（學流行中文，房子不叫房子叫房產，帶點美元回美國叫撤資，隻為感覺好）變成了兩處。昨天剛賣掉一處。跟老婆去日本店好好吃別人做別人端的各種各樣好好飽了一頓。吃飽喝足，朵頤饕餮。

人過六十無房產，輕輕鬆鬆。弄得好，人生過了六十，幸福才剛剛開始。弄得不好，不上班才發現幸福。鬼知道什麽是幸福？“縱做鬼，也幸福”。那是在厲害國。有黨在，就幸福。山東文聯副主席，跟王胡擰是哥倆？

美國的生活，遠沒有中國的豪邁。退休以後，種果種菜，吃香喝辣下棋讀書。自己動手，一切全有。中國老朋友到我家，都特別羨慕我們家的菜園。美國好，美國有菜園。

上一次果樹的“大年”是二0一六年。那一年我被急救了四次。血壓莫名就是兩百五，心梗，肺積水。快死不得死，真的很難受。十二月，我的胸口第二次被鋸開。大夫打開我的心包，把瓣膜底下縫吧縫吧，我就又活了。真想不清，心髒瓣膜會漏？十年挨一刀。活著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又一年，又住了四次醫院。又被擱了七八個“死彈（stens）”。死彈其實是救命彈。中國叫支架，支什麽？架什麽？中國大醫生說“大健康”：人放了支架，生命就進入了倒記時。人一到世界上，生命不也是開始了倒記時嗎？這些年，中國國家有些錢，道理講軟硬，健康講大小。人生說正好，正好的事是當個假博士，可以理直氣壯。死了“負能量”，負人生路上一路走好。

又吃香喝辣賞心悅目三年，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過七年在挨一刀？比起“一路走好”,我更喜歡挨刀。挨初刀有點害怕，再挨刀就再不害怕了，隻要保險公司給付錢。

吃飯時發了豪言：再怎麽著也要活過中國的”洗瓶子”，實在太給海內外的中國人添堵了，肚子比我還大,辛虧天安門城樓上的護欄結實也算高。整齊劃一的嚓嚓，歇斯底裏的叫囂。不知道中國在向世界展示什麽？讓中國人民廉價高興，讓天下炒股人難以把握。

兩岸的中國，正如基辛格當年講“兩岸的中國人都承認這世界上就隻有一個中國”，當且僅當。七十年過去，牛逼地盤大的中國說對岸的中國是新中國的一個省，對麵前幾年的總統馬英八說，六十多年裏可曾給你國交過一分錢的稅嗎？弄得新中國很生氣，鬱悶之極就大閱兵。套馬的國家A，威武雄壯。打呀！閱他M的什麽勁？

清晨，在後院幾個黃橘子吃吃，踢踢腿，伸伸胳膊，彎幾下啞鈴。兩年前右胳膊壞了，伸不過頭頂，撓不著後背；今年右好左又壞，上天大概自有公道，對人厚道，不讓人的兩根胳膊一起壞。我百思不得其解，隻能認命。這結婚三十五年，守著同一個女人過日子。兩根胳膊，兩根胳膊，不一樣。有一隻的性別早就變了。整天跟老婆比劃，看她的胳膊能不能舉過頭頂？不比不難受。看人家胳膊，不光雙手能舉過頭頂，還能人站直，兩手彎下能夠著地麵。而我站直了，雙手隻能夠著大腿。

秋天現在是我最愛的季節，因為我既怕冷又怕熱。年輕的時候還喜歡春天的“小橋獨立風滿袖”。年輕多好！一山可以容二虎，隻要是一公一母。老了家裏要和睦，就得一貓一鼠。不管公貓母貓，，不捉老鼠的是好貓；不管母鼠公鼠，不招惹貓的才是好鼠。兩口一起吃飯，神吹亂侃，共產主義也不過如此。飯後各奔東西。天黑前老婆帶她的漂亮狗狗上狗公園。狗狗談戀愛，狗主人拉閑篇。我高興了，意誌剛強走上個半邁。不高興，就坐在我的按摩上，照著設定的程序慢慢讓裏頭的機械手慢慢按慢慢摸，電椅上下慢慢搖。

人生走過半山腰，其實挺好。原先的很多著急，現在不急。人生如戲，全憑演技，現在，縱使回歸自然人沒有一點演技也一點都不生氣。

我喜歡植物勝過喜歡動物。動物一天到晚自己把自己從A點動到B點，煩不煩？看人家植物，給點水喝就唱歌，給點陽光就燦爛。

現在手機時代，人好像都有了恐慌症，難得見到清澈淡定的目光，好像每時每刻都在惦記什麽，喜金瓶的強國APP學了沒有？微信圈發來什麽雷人的消息？人好像都被鬼催著，都有了多動症。

我最討厭人說“青春無悔”，無悔個屁，當年我們的青春無緣無故地被人糟蹋，被人耽擱，被人忽悠。糟蹋我們青春的人還說：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無緣無故的糟蹋。假如我的青春不被耽擱，我也離會離諾貝爾獎很近，我也能為祖國搞情報，我也會為國家的秘密勇猛跳樓。

人生就是鬼見愁，隻有英雄敢跳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浪淘盡的是英勇豪邁。看看前幾天的天安門上，全是些目光呆滯傻不愣登。人老人傻別上樓呀。自己在家把愁流到瓜洲古渡頭。享受特權，就的聽黨招呼；為了兒女，就得“進瓶”。江澤民，都那樣了，還站在天安門上丟人現眼。

人太老都是悲慘，在合適的時候謝世真是再好沒有。死前要把最嫩的橘子吃個夠，讓甜美留在心裏。

橘子黃了就可以開始吃了，一直吃到聖誕節。

一年一度秋風勁，秋來秋走是冬天。“冬天到了，春天還會很遠嗎？”。雪萊死了多少年了？

10/15/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