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總統不明白,其他國家不會按照他的意願作出反應。 ERIC THAYER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國際危機通常會導致對國家領導人的支持激增,至少一開始是如此。這種事顯然正在發生。就在幾周前,這個國家的領導人還麵臨著公眾的強烈不滿,以至於他對權力的掌控似乎處於危險之中。如今,卡西姆·蘇萊曼尼(Qassim Suleimani)的遇刺改變了局勢,激起了一股愛國主義浪潮,極大地鼓舞了掌權者。
不幸的是,這種危難之際團結愛國的場麵並不是發生在美國,而是發生在伊朗。在美國則有許多人對唐納德·特朗普的動機深感懷疑,他們是有充分理由的。
換句話說,特朗普最近霸淩另一個國家的企圖適得其反——就像他之前的所有事情一樣。
從上任第一天起,特朗普的所作所為就是基於這樣一個顯然的信念:他可以輕易恐嚇外國政府——他們會很快屈服,任憑他蒙羞。也就是說,他想象自己麵對的是一個林賽·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s)的世界,隻要稍微遇到點挑戰就願意放棄一切尊嚴。
但這種策略一直失敗;他所威脅的政權得以加強,而不是遭到削弱,最終做出丟人現眼的讓步的是特朗普自己。
還記得特朗普承諾,如果朝鮮不停止其核武器計劃,就要施以“炮火與怒火”嗎?2018年,他與朝鮮領導人金正恩(Kim Jong-un)舉行峰會後宣布自己獲勝。但金正恩並沒有做出真正的讓步,朝鮮最近宣布可能會重新進行核武器和遠程導彈試驗。
或者想想同中國的貿易戰,它的本意是讓中國人屈服。目前一項協議已經達成,盡管細節尚不清楚,但是很明顯,它遠遠達不到美國的目標,而且中國官員對自己成功擊敗特朗普感到歡欣鼓舞。
為什麽特朗普的這種可謂以恐嚇取勝的國際戰略總是失敗?為什麽他還要繼續堅持這個戰略呢?
我懷疑,其中一個答案是,和很多美國人一樣,特朗普很難理解,其他國家也是真實存在的——我們國家的公民寧願付出高昂的代價,無論是金錢還是生命,也不願看到國家做出在他們心目中非常恥辱的讓步,但我們不是唯一一個這樣的國家。
捫心自問,如果一個外國勢力暗殺了迪克·切尼(Dick Cheney),聲稱他手上沾有成千上萬伊拉克人的鮮血,美國人會作何反應?不要說蘇萊曼尼更糟。那不是重點。關鍵是我們不能接受外國政府有權殺害我們的官員。為什麽會覺得其他國家和我們不一樣呢?
當然,我們的外交人員中,有許多人對其他國家及其動機有著深刻的了解,他們明白,恐嚇的限度在什麽地方。但是任何有這種見識的人都被排除在特朗普的核心圈子之外。
的確,多年來,美國的確擁有特殊的領導地位,有時還參與重塑其他國家的政治體係。但這就是特朗普的第二個錯誤: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理解美國為什麽曾經如此特別。
當然,部分原因是美國純粹的經濟和軍事實力:美國曾經比其他國家強大得多。然而,這已不再是事實。例如,以一些關鍵指標衡量,中國的經濟規模明顯大於美國。
然而,更重要的是,美國並非隻是一個到處發號施令的大國。我們一直在捍衛的是某種更大的東西。
這並不意味著我們一直是一股正義的力量;美國在其擁有全球霸權期間做了許多可怕的事情。但我們明確支持全球法治,支持一個對包括我們自身在內的所有人施以共同規則的體係。在北約等聯盟和世界貿易組織等機構中,美國可能一直是發揮主導作用的合作夥伴,但我們總是試圖表現得與其他國家平起平坐。
哦對了,由於我們致力於執行規則,我們也會相對值得信賴;與美國結盟是有意義的,因為我們不是那種為了短期政治便利而背叛盟友的國家。
然而,特朗普卻拋棄了所有曾經讓美國偉大的東西。在他的領導下,我們變成了一個自私自利的大惡霸——一個有著宏大妄想的惡霸,但其實遠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強悍。我們突然拋棄了庫爾德人這樣的盟友;我們尊敬戰犯;我們無緣無故對加拿大這樣的友好國家征收懲罰性關稅。當然還有,在撒了15000個謊之後,我們的領導人和他的下屬所說的一切都是不可信的。
特朗普的官員們似乎對蘇萊曼尼被殺帶來的一邊倒的負麵後果感到吃驚:伊朗政權聲威大震,伊拉克轉向敵對,沒有人站出來支持我們。但是,背叛自己所有的朋友,揮霍自己所有的信譽,就是會導致這樣的後果。
保羅·克魯格曼(Paul Krugman)自2000年以來一直是時報的專欄作家。他也是紐約市立大學研究生中心的傑出教授,因在國際貿易和經濟地理方麵的成就獲得200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