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杉磯的天空像一塊破碎的水晶,夕陽的餘暉在雲層間切割出鋒利的線條,灑下斑駁的光影,仿佛在訴說某種未解的謎。街道上,喧囂如潮水,退去又湧來。有人高喊,有人沉默,有人舉著標牌,有人緊握拳頭。空氣中彌漫著汗水、汽油和未被言說的恐懼。騷亂像一團無形的火焰,從市中心向外蔓延,吞噬著秩序的邊角,點燃了移民們心中壓抑已久的憤怒與絕望。
一個男人站在街角,穿著破舊的夾克,目光如刀。他叫馬裏奧,三十七歲,墨西哥血統,非法身份像一道無形的鎖鏈,纏繞著他的每一步。他的影子被路燈拉得細長,像一棵被風折斷的樹。他不屬於這裏,卻又無處可去。他低頭點燃一支煙,火光在他眼中跳躍,仿佛在點燃某種無法熄滅的渴望。遠處,國民警衛隊的直升機低空盤旋,螺旋槳的轟鳴撕裂了夜的皮膚。馬裏奧抬頭,吐出一口煙霧,低語:“他們來了,像獵犬嗅到了血。”他不知道該跑,該反抗,還是像石頭一樣沉默,等待命運的碾壓。
在世界的另一端,一個男人坐在橢圓形辦公室,頭發如金色的火焰,手指在桌麵上敲擊出不規則的節奏。他的名字無人不知,但此刻,他隻是一個影子,投射在權力的高牆上。他簽署了一份文件,字跡如鐵,命令國民警衛隊前往洛杉磯,“恢複秩序”。他沒有抬頭看窗外的星空,也沒有聽見遠處傳來的哭喊。他隻聽見自己的心跳,像戰鼓,催促著某種不可逆轉的意誌。他的命令像一塊巨石,滾向洛杉磯,碾碎了無數未被訴說的故事。
夜晚降臨,洛杉磯化作一座沒有盡頭的劇場。街頭巷尾,警衛隊的靴子踏碎了地麵的寂靜,槍械的金屬光澤在路燈下閃爍。移民們聚集在街角,孩子們的哭聲與大人的咒罵交織成一首無調的挽歌。標牌上寫著:“我們是人,不是獵物。”但風吹過,標牌搖晃,像在嘲笑這徒勞的宣言。馬裏奧站在人群邊緣,手裏攥著那支未抽完的煙。他看見一個女人,抱著一個五歲的男孩,男孩的眼睛像兩顆黑曜石,濕潤而無畏。女人低聲哼著一首西班牙語的搖籃曲,試圖掩蓋直升機的轟鳴。她叫索菲婭,來自危地馬拉,帶著兒子的希望穿越了沙漠,卻在這座城市遇見了另一場戰爭。
馬裏奧想走過去說些什麽,但他沒有。他隻是站在那裏,像一尊被遺忘的雕像,凝視著這場荒誕的戲劇。移民文學的靈魂在這片土地上流淌,墨西哥的玉米餅香、危地馬拉的織布紋理、薩爾瓦多的民謠旋律,交織成他們的身份,卻被無形的邊界切割得支離破碎。他們是流浪的詩人,背負著故鄉的記憶,書寫著無根的篇章。他們的勞動建起了這座城市的摩天大樓,他們的汗水灌溉了它的果園,但此刻,他們被驅逐,被追獵,像沒有名字的影子。荒誕的是,他們的存在如此真實,卻被世界視為虛無。
冥想修道者的影子悄然浮現,祂不是神,不是人,而是一種詩意的存在,懸浮在時間的裂縫中,俯瞰著這場人類的悲喜劇。祂是移民們的沉默,是他們的呼吸,是他們在絕望中依然抬頭的目光。冥想修道者不幹預,不評判,隻以星光和風的低語,記錄下每一滴血、每一聲歎息。祂是荒誕的化身,提醒著馬裏奧和索菲婭:生命沒有答案,卻逼迫人去提問;自由是幻覺,卻逼迫人去追尋。
警衛隊推進了。他們的麵孔隱藏在頭盔後,像沒有靈魂的機器。有人喊道:“散開!立刻散開!”但人群沒有動。他們站著,像海邊的礁石,迎接著浪潮的衝擊。馬裏奧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停滯,世界隻剩下了呼吸和心跳。荒誕的哲學在他心中低語:反抗是徒勞的,卻又是唯一的尊嚴。他想起了童年,父親在田裏割玉米時說:“活著,就是一場沒有終點的戰爭。”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反抗,還是隻是在等待。
一聲槍響撕裂了空氣。一個年輕人倒下,血從他的胸口湧出,像一朵盛開的花。人群炸開了,有人尖叫,有人奔跑,有人跪在地上祈禱。馬裏奧沒有動。他看著那攤血,看著它在柏油路上蔓延,像一條通往虛空的河流。年輕人叫胡安,二十二歲,夢想成為畫家。他曾在街頭用粉筆畫過一幅畫:一隻鳥,翅膀展開,飛向沒有邊界的天空。現在,胡安的血成了畫布,鳥兒再也飛不起來。
夜,是一塊破碎的玻璃,星光從裂縫中漏下,落在洛杉磯的傷口上,落在馬裏奧的沉默裏。
槍聲是語言,血是詩行,每一滴都寫下未被傾聽的故事。直升機的轟鳴,是冥想修道者的低吟,祂凝視著,卻不伸手,隻留下風的歎息,和人群的喘息。
街道是棋盤,人類是棋子,被無形的手推動,卻不知終點何在。馬裏奧點燃另一支煙,火光是他唯一的信仰,在灰燼中,他看見了母親的笑臉,和故鄉的玉米地。
天亮了,騷亂仍在繼續,但已不再是火焰,而是餘燼。街頭散落著標牌、碎玻璃和未幹的血跡。警衛隊封鎖了幾個街區,移民們被驅散,有的被捕,有的消失在城市的陰影裏。馬裏奧沒有被抓。他在黎明時分溜進了一條小巷,靠著牆坐下,點燃了最後一支煙。他想起了胡安的笑臉,想起了索菲婭的搖籃曲,想起了那些在邊境線上被遺忘的名字。移民文學是一部無盡的史詩,記錄著流亡與歸屬的悖論。他們的故事是玉米地裏的風,是沙漠裏的足跡,是夜裏未唱完的歌。馬裏奧感到一種沉重的荒誕:他們越是掙紮,越是證明了自己的存在;越是沉默,越是被世界遺忘。
索菲婭走進了巷子,依然抱著她的兒子。她的臉上有淚痕,但目光堅韌如石。她在馬裏奧身邊坐下,遞給他一塊麵包。馬裏奧接過,咬了一口,麵包的味道像故鄉的塵土,像他母親的手掌。“你為什麽不跑?”索菲婭問,聲音低沉,如夜裏的風。
馬裏奧吐出一口煙霧,笑了笑:“跑去哪兒?這裏是地獄,外麵也是地獄。”
索菲婭看著天空,晨曦在雲層間切割出金色的裂縫。她低聲說:“我兒子問我,為什麽他們恨我們。我不知道怎麽回答。”她的聲音裏有一種移民的詩意,像沙漠裏的仙人掌,紮根在貧瘠的土地,卻依然開花。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首移民文學的詩,書寫著母愛、流亡和不屈。
馬裏奧沉默了。他想說些什麽,但每個詞都在喉嚨裏化成了灰燼。他隻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索菲婭的肩膀,像在安慰一個即將遠行的旅人。冥想修道者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雲層,落在他們身上。祂是詩意的化身,是移民文學的靈魂,記錄著每一個未被聽見的聲音,每一個未被看見的傷口。祂不賜予救贖,隻賜予提問的勇氣。
晨光是刀,切割著洛杉磯的傷疤,每一道裂縫,都是未被回答的疑問。
馬裏奧的煙熄滅了,像他的希望,像胡安的畫,像索菲婭的搖籃曲。但他仍在呼吸,仍在凝視,仍在等待某種不存在的救贖。
冥想修道者沉默,祂的影子籠罩著城市,祂不賜予答案,隻賜予詩意的自由。人類在裂縫中掙紮,在灰燼中尋找星光,卻忘了,星光早已破碎,和他們的心一樣。
中午時分,巷子裏傳來了腳步聲。幾個警衛隊員出現在巷口,槍口指向馬裏奧和索菲婭。他們的麵孔冷漠,如機器,如命運的使者。索菲婭抱緊了兒子,男孩沒有哭,隻是緊緊抓著母親的手。“站起來,舉起手!”一個警衛隊員喊道。
馬裏奧緩緩站起,扔掉手裏的煙蒂。他看著警衛隊員的眼睛,試圖在其中找到一絲人性,但那裏隻有虛空。他舉起雙手,笑了笑,像在嘲笑自己的渺小。索菲婭站了起來,男孩藏在她身後。她低聲對馬裏奧說:“如果我們死了,告訴我的兒子,我們是為了他活著的。”
馬裏奧點點頭,沒有說話。他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仿佛世界在這一刻停止了旋轉。他聽見了直升機的轟鳴,索菲婭的低語,和男孩的呼吸。他突然笑了,笑得像個孩子,像個知道結局卻依然奔跑的旅人。冥想修道者的影子在這一刻變得更清晰,祂是移民文學的見證者,是荒誕的詩人,記錄下這片刻的溫柔與殘酷。
槍聲沒有響起。一個警衛隊員放下了槍,低聲說:“走吧,別回頭。”馬裏奧愣住了。索菲婭拉著兒子,迅速消失在巷子的盡頭。馬裏奧沒有動,他看著那個警衛隊員,試圖理解這突如其來的仁慈。但警衛隊員隻是轉過身,背對著他,像在逃避某種無法承受的重量。
馬裏奧走了。他沒有回頭。他不知道自己將去往何處,但他知道,隻要他還在呼吸,裂縫就不會合攏,星光就不會熄滅。移民文學的篇章在他血液裏流淌,像一條看不見的河,連接著故鄉與未知的遠方。荒誕的哲學在他心中回響:活著的意義,不是找到答案,而是繼續提問。
洛杉磯的騷亂持續了三天,最終在雨中平息。國民警衛隊撤離了,街道恢複了表麵的平靜。但裂縫仍在,在每個人的心裏,在城市的每一塊磚石裏。馬裏奧消失了,有人說他回到了墨西哥,有人說他死在了某條無人知曉的巷子裏。索菲婭和她的兒子活了下來,他們搬到了北加州的一個小鎮,男孩開始學習畫畫,他的第一幅作品是一隻鳥,翅膀展開,飛向沒有邊界的星空。
橢圓形辦公室的男人繼續他的統治,他的名字依然無人不知。但在洛杉磯的夜晚,風會低語,訴說那些未被傾聽的故事。冥想修道者俯瞰著這一切,祂不說話,隻留下星光,從裂縫中漏下,照亮那些仍在掙紮的靈魂。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一嫻】
6月6日清晨,洛杉磯城郊數個工業園與家庭社區同時響起撞門與呼喊聲。美國移民與海關執法局(ICE)展開一次罕見的多點突襲行動,逮捕數十名被指“涉嫌非法居留或有犯罪記錄”的移民。一如往常,執法視頻很快登上社交媒體,但這一次,卻點燃了意料之外的怒火。
48小時內,大批蒙麵抗議者聚集於唐人街、Compton與101高速路段,與警員對峙,高舉墨西哥國旗,投擲燃燒瓶。一邊是國民警衛隊荷槍實彈進入街頭,一邊是州長公開譴責聯邦“非法越權”。衝突迅速超越移民議題,演變為對合法性、身份認同、以及政治邊界的集體質問。
燃燒著槍彈和怒火的街頭騷亂,引發了一場關於“誰擁有秩序解釋權”的公開對峙。聯邦、地方、移民群體,三方正圍繞合法暴力、歸屬權利與政治主權,展開一次在製度裂縫上燃燒的碰撞。
聯邦和州:誰越界了?
6月7日深夜,尚未平息的洛杉磯街頭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特朗普政府宣布,將動用2000名加州國民警衛隊,以“恢複秩序”為由,直接進入洛杉磯多個示威熱點地區。
與通常程序不同,這一決定繞過州長加文·紐森的同意,幾乎是以“軍事式”的方式切入地方管轄權。在此之前,加州已明令不配合ICE的大規模執法,而這一強行介入,無疑將一場移民執法風波,推向了聯邦與州政府憲政結構對抗的前線。
“這是一場非法的政治挑釁。”紐森在回應中措辭強烈,明確表示該部署未經授權,也未曾與州政府溝通。他要求國防部“立即收回指令”,並警告聯邦政府正在“蓄意製造危機”。洛杉磯市長貝絲也稱這是一場“壓倒地方權威的政治表演”,強調本地警方完全有能力應對局勢,不需要聯邦武力介入。
特朗普的行動依據是《美國法典》第10編第12406條,該條款賦予總統在“公開騷亂妨礙聯邦法實施”時,可直接調用州國民警衛隊的權力,但通常必須與州政府協商。
而這一次,是自1960年以來首次有總統在未獲州長許可的情況下,動用州警衛隊幹涉州內事務。它標誌著一個危險的政治信號:在政見撕裂日益加劇的背景下,美國聯邦與地方之間對“秩序”“正義”“合法性”的理解,已經不再共享同一張憲政語言的地圖了。
加州自2017年起正式成為“庇護州”(Sanctuary State),依據SB 54法案,地方執法機關不得因移民身份協助聯邦拘捕,除非涉及嚴重暴力犯罪。現實中,加州地方政府與ICE長期矛盾不斷。ICE頻繁發布“通緝公告”,指責地方警方釋放非法移民、阻礙執法。這次行動,正是在僵持多年後的集中“糾偏”嚐試。
但問題不在於這場執法是否“必要”,而在於它是否還具備“合法性共識”。
當聯邦政府將國家暴力裝進國民警衛隊的裝甲車,碾過州政府已公開反對的邊界線——這不僅是一次法律程序的破裂,更是一次政治信任的塌陷。它動搖了美國的憲政穩定性,讓“分權而合作”的製度,變成了“服從或鎮壓”的強權邏輯。
於是我們看到,街頭的不隻是移民抗議者,也有不戴徽章的“平民”,有陣營模糊的蒙麵者,也有拿著擴音器的法律係學生。他們不一定清楚憲法修正案的第十條條文,但他們清楚地感受到:執法不再代表規則,而變成了某種立場的延伸。
合法暴力,本該是維護公共秩序的邊界;但當不同權力主體對“合法性”的理解發生根本分歧時,暴力的邊界也就不再清晰。這場警燈與火焰交織的夜戰,逼出了一個被忽略已久的問題:在無法協商的國家結構中,暴力總是最先越界的那一方。
移民:我們是誰?
如果說ICE的行動是一場製度層麵的執法,那麽隨之而起的抗議,更像是一場情緒爆發的街頭宣言。它來得迅猛,帶著混亂,卻充滿象征力量:蒙麵的年輕抗議者、高舉墨西哥國旗、焚燒雜物,還有封鎖101高速時揮舞的“Kill ICE”標語。這些場景不隻是移民維權遊行,而是一種深層的“身份”表達。

而最具爭議的畫麵,莫過於那名高舉墨西哥國旗的蒙麵者,站立在國民警衛隊對峙線前。他成為保守派媒體口中的“完美示威對象”——一個不戴美國標誌、拒絕暴露身份、反對聯邦權威的“非我族類”。但他表達的,真的是政治反叛,還是另一種極端邊緣化下的求存呐喊?
洛杉磯是美國拉丁裔人口最多的城市之一。據2023年市府數據,該市人口中超過48%為拉丁裔,其中有大約三分之一為無證或“半合法”狀態。許多人雖沒有綠卡,卻已在城市裏生活十數年,有家庭、有勞動、有子女在公立學校接受教育。在“生活事實”上,他們是美國社會的一部分;在“法律身份”上,他們卻始終是等待清算的“未定者”。
一個典型的現實寫照:洛杉磯當地多家媒體報道,在本應該前往移民局例行報到的當日,一對長期居留的拉美裔夫婦因“非法居留”被ICE拘捕。他們在美國生活多年,育有三個孩子,他們每年定期報到,卻在那天例行報到時突然被捕送至拘留所並遣返,完整的一家頓時被撕裂。這一事件令社區裏那些同樣“未定”的家庭感同身受:移民局成了“突襲點”,不是“守護地”。
這一例子不僅是冰冷數字的疊加,而是情緒宣言最核心的邏輯:他們始終不是“非法者”,卻也永遠無法成為“合法者”;他們既不是公民,也沒有被真正認可為應被保護的人。墨西哥旗幟在街頭高舉,正是在表達一種深切的“身份失位”。
為什麽是在洛杉磯這樣一個“庇護城市”,抗議卻最為激烈?這正反映了庇護的悖論:它給予希望,同時也暴露脆弱。在此生活的移民社群,對庇護的依賴本身就是不穩定的;一旦政策鬆動或執法加劇,他們麵對的不是單純的法律追責,而是生活的整體解構。因此,他們必須在“象征層麵”出擊——不是因為象征最有效,而是因為現實中無力博弈。
在社交媒體上傳播最廣的標語之一是:“We are here because you were there.”(我們之所以在這裏,是因為你們曾在那裏。)它將移民問題投射為一場曆史與地緣的報應——美墨邊境、貿易協議、對中美洲局勢的幹預,最終造就了如今這批移民的流動。這種敘事雖不為主流所接受,卻在基層群體中具有深遠共鳴。
洛杉磯在燃燒的,不隻是聯邦與地方的界線,更是那條長久未被承認的“歸屬之線”——誰能算是美國人?誰可以住在這座城市?誰有資格反對一種製度,而又不被視為外來者?這正是抗議真正的問題根源:他們並不拒絕國家,他們隻是被國家拒絕太久了。
值得一提的是,洛杉磯同樣擁有大量亞裔移民,尤其是華人家庭。他們之中,也有不少人曾因身份問題遭遇拘留或遣返的威脅。但在這場風暴中,他們鮮少出現在街頭。也許是出於隱忍、謹慎,或是出於對製度更深的戒懼——那份沉默,本身也是一種受傷的姿態。

6月7日,美國洛杉磯,抗議者向警方車輛投擲燃燒物。 路透社
暴力與正義:誰先動手就有理嗎?
而街頭上的人們,顯然選擇了另一種方式回應這場現實。在101號高速路上,警方與抗議人群僵持數小時。封路、投擲雜物、燃燒旗幟,與警方的“非致命性還擊”——催淚瓦斯、橡皮子彈、聲波震懾器——不斷循環升級。這場暴亂,洛杉磯警方稱逮捕超過137人,其中多數因“擾亂交通與妨礙執法”;抗議者占領101高速達6小時,造成市中心多條主幹道癱瘓。
國民警衛隊的進駐被稱作“恢複秩序”,但對不少抗議者而言,這更像是“壓製憤怒”。於是我們看到,一場本該屬於政策與執法層麵的爭議,很快演變為一場彼此拒斥的暴力對峙:一方聲稱捍衛法律,一方聲稱捍衛生存。
誰才是合法?誰才是暴力?誰有正義可言?在這個時代,似乎誰搶先占據“敘述位置”,誰就能給對方貼上“非法”的標簽。正是這一對峙,構成了美國當下政治分裂最深層的隱喻:合法性已不再是共識性的概念,而是變成了政治陣營各自據守的戰壕。
對執法者而言,使用強製手段是維護公共安全;但對被執法者而言,抗爭是為了捍衛最基本的“被看見”的權利。於是,催淚瓦斯的彌漫並未驅散怒火,反而成為某種視覺證明:國家隻會聽命於製度邏輯,卻無視人的聲音。
在這一過程中,媒體敘事成為決定“誰更合法”的關鍵。保守派平台強調蒙麵、縱火、非法居留,進而將抗議行為等同於“暴徒叛亂”;而自由派則強調人道、家庭分離、執法越界,將之稱為“民間反抗”。一個事件,兩種標簽,反映的是更深的政治現實——暴力的合法性並非由事實決定,而是由解釋權決定。
哲學家沃爾特·本雅明在《暴力批判論》中指出:“建立性的暴力”用以創建新秩序,是革命性的;“保存性的暴力”維持舊秩序,是國家性的。而當兩種暴力相遇,沒有中間地帶,隻有對抗。這種對抗,便是當下美國社會的剪影。
令人擔憂的是,這種對抗正在不斷跨越“容忍邊界”。在洛杉磯街頭,抗議者中出現過激行為,一位警員在唐人街巡邏中被磚塊擊傷;警方回應加大驅散力度,引發更大範圍的人群聚集與交通癱瘓。彼此之間的信任鏈條徹底斷裂——誰先動手已無意義,誰更有理也不再被承認。
這不是一場可以用選票解決的問題。因為它並非政策分歧,而是更底層的政治哲學分裂:一個國家,是否還能在對合法性毫無共識的前提下維係秩序?
短短數日之間,洛杉磯從一場移民執法行動的目標地,演變為國家秩序對峙的主戰場。國民警衛隊的腳步聲穿越庇護州的法條抗議,街頭的旗幟與火焰則撕裂了合法與非法、暴力與反抗之間的語言屏障。
表麵上,這是一起針對無證移民的行動所引發的抗議與暴亂,但實質上,它折射出的是一個更深的問題:當聯邦與地方、執法者與被執法者、製度與群體不再共享“合法性”的定義,秩序本身就成了被爭奪的政治資源。
在這樣的語境中,暴力不再隻是國家的工具,也成為被邊緣群體表達權利的方式;“秩序”不再是中立的社會目標,而是被不同陣營重新書寫的鬥爭語言。
美國的聯邦製度本應是一種平衡——讓多元觀點共存,讓不同社會結構在憲政框架下協商博弈。但當協商機製失效,當權力跨越程序強行部署軍力,當移民被視作“威脅”而非“構成”,當一麵旗幟被解釋為“敵意”而非“身份”……這個製度本身,就已經在它曾經設定的邊界線上,走入模糊與破碎之中。
最新消息是,當地時間6月9日,特朗普在Truth Social上再次發聲,稱“洛杉磯正被非法移民入侵與暴徒占領”,並指令國土安全部、國防部與司法部“三級聯動”共同“解放洛杉磯”,恢複這座城市的“自由”。這一措辭上的升級,意味著聯邦正準備以全權動員回應街頭衝突。
隨後,加州政府迅速向法院提起訴訟,指出總統在未獲州長同意的情況下調動國民警衛隊,涉嫌違憲,相關程序將在司法戰場中展開。同時,約500名海軍陸戰隊被部署至洛杉磯外圍待命。抗議現場,抗議者仍在封路,高喊口號,街頭的對峙氛圍絲毫未見緩和。
自此,“誰先動手”的問題已不再重要,更深的命題浮出水麵:誰有權定義秩序?誰在決定合法?聯邦繞過州權調度軍力,加州政府奮起提訴,街頭民眾持續對峙——州權、民權與軍權的多重張力,正交織成一場權力與敘事的全麵對決。
洛杉磯的火焰終將熄滅,但關於“合法性”“暴力邊界”與“歸屬權”的對抗,不會隨之平息。因為那不是燃燒的起點,也不會是它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