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蘭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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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扯《源氏物語》(4):源氏在流放時,帶的是什麽書?

(2008-08-26 08:42:53) 下一個



源氏在政治上失意後,被流放到須磨。那是個離京都不遠的海濱。

臨行前,他帶了一點自己的物品,“又帶些必要的漢文書籍。裝白居易文集的書籍和一張琴,也都帶去。”這裏沒說源氏帶日文書籍,僅說帶些必要的漢文書籍。在當時,中國重要的典籍如《史記》、《漢書》等曆史書和儒家等書都傳入。統治階級中的年輕的成員讀的書和中國的太子讀的書有許多是一樣的。這些大概就是必要的漢文書籍吧。另外,又特別強調源氏帶的是白居易文集。

這表達了什麽呢?

第一點,在當時的日本,中國的詩人影響最大的不是李白、杜甫,而是白居易。為何如此,那是社會學家們的事。《源氏物語》的女作者紫式部就對白居易的詩造詣頗深。曾在宮中講解白居易的詩。她便讓源氏也喜歡白居易的詩。

白居易詩一個善良、正直的政治家。他的詩和文章充滿了對下層人民苦難的深切同情,對惡勢力的切齒痛恨。因而他的詩文閃爍著人文主義的光芒。

他的詩可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描寫下層人民的痛苦;另一類閑適詩。前者是作者急於表達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寫成的韻文。如《賣炭翁》一類的詩篇。因作者沒創造出什麽像樣的image,因而,就藝術價值而言,不高。後者是作者在失意後或老年寫的一些表達人生情感的詩。如《長恨歌》、《琵琶行》等。此類的詩文學價值極高。

《長恨歌》是描述唐明皇李隆基和楊貴妃的愛情故事。這是個充滿矛盾的題材。李隆基是一個極有作為的皇帝。所謂盛唐就是出現在他年輕的時代。唐詩的興旺與他直接的推動很有關係。但在晚年,多年的極端權力的捧托,加上老年人的固執、愚見,使他自己,甚至是整個國家都走向毀滅。唐帝國就是從安史之亂後一蹶不振了。那些可憐又可歎的男人竟總結出什麽“女人是禍水”一類的謬論。明明是男人對皇帝百般奉承,跪葡在地,求幾根骨頭,極力強化他的權力才導致的結果,反而把這一結果推到女子身上。女子隻不過是充分利用了她們的生物特性罷了。對持這樣論調的男人,“飯桶”大概已是很高的讚賞詞了。

老牛喜歡啃嫩草,皇帝更是如此。而且,這個嫩草還曾是他的兒媳婦。李隆基讓她先“出家”,後再入他家。大概他自己也明白,這種行為太損了點。楊貴妃大概是狐狸精的代表。行將就木的老男人通常會異常喜歡“狐狸精”的媚態——古今中外一樣。當李隆基將整個帝國一年財政收入的幾分之幾一次送給楊氏兄弟姐妹時,他實際是簽發了他們的死刑判決書。可惜他不懂這一點。

當在馬嵬坡嘩變的士兵要求處死楊貴妃時,李隆基一定明白:他若說一個“不”字,那他的腦袋能否還在肩上,應是有很大疑問的。鑒於人通常認為自己的生命比其他人都重要的原則,李隆基讓她去吊死了事。

在中國傳統中,在皇帝眼中,女人僅是一種東西。連有幾個錢的男人都這樣看,視“普天之下,莫不王土”的皇帝這樣想就不奇怪了。但這一點,對李隆基來說,有幾分例外。當李晚年回到長安,已失去了皇帝的位置時,他又想起狐狸精楊貴妃。他想去祭奠她。但別人告誡他:有人知道了,可能對你不利。這“有人”就是指處死楊的軍人,那可是他兒子肅宗的台柱。他便偷偷地去祭奠一番。這個偷偷的行為說明他對楊的感情至少有幾分真實的成分。也許是他失去了權力後,痛苦無比,通過對過去歲月的追憶,他想自我安慰一番;也許是將死的人對生命的一種留戀;也許是他對當年自己所為的一種補償。反正不是為了在電視上表演一番用的。中國人有時調侃說:“祭奠逝者有時是為了給活人看的”。但這並不適用於李隆基,他已不可能靠這個行為來吸引新的“嫩草”。他僅僅是要安慰一下心靈的創傷。這也許是他的人性的真實一麵。白居易從人性出發,對這一愛情作了前無古人般的描寫。留下不朽的《長恨歌》。“長恨歌”意味著“長久的遺憾”,不是“長久的仇恨”,雖然那樣解,好像也通。白居易在詩中可沒表達對誰的仇恨(請不要推論白居易寫這首詩是歌頌什麽老公公對兒媳如何如何,那樣是侮辱了這位詩人)。這樣如歌如泣的詩篇自然會打動那位源氏公子。

白居易的《琵琶行》是用文字描寫音樂的絕篇。在沒有錄音機的時代,不用曲譜,僅用文字描述,就能使人領悟到音樂旋律的起伏跌宕,抑揚頓挫,輕重緩急,激昂低沉。除了白居易這一篇外,我還沒發現第二篇。白相當於把音樂固化了。這樣的詩篇對聲色追求無比的源氏而言,喜歡是自然的。再說,白居易被貶,他自己被流放,可謂“同病相憐”。白的詩引起他的共鳴是太容易了。他曾在幾處引用白居易的詩作。

白居易的另一些詩,如:“天平山上白雲泉,雲自無心水自閑。何必奔衝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間。”這是相當清新爽麗的,很會適合源氏的口味。

對白居易第一類詩,根據書中描寫他的traits,我們推測他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他對下層百姓一早就起來勞作都厭惡,還會對他們同情?更別提對白居易這類詩的共鳴了。

源氏生活的時代是北宋早年。若他再晚生一些年,我們推測他大概會喜歡柳永的詞。柳的那個風格應最合他的口味。

看來,源氏對白居易的詩是喜歡一部分,並厭惡另一部分。這應是合理的推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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