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寫的皇帝登基詔書
(2012-03-08 10:5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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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寫的皇帝登基詔書
每當皇帝登基,一定要發表登基詔書天下。為了表示莊重典雅,詔書一定是文言文寫成的。其它的文書也是這樣的。孫中山的遺囑是這樣開頭的:“餘致力國民革命凡四十餘年,……”,而不用這樣的詞:“阿拉搗鼓百姓造反的事,到今天有大半輩子啦!儂曉得伐?”這兩種文體表現的氛圍是根本不同的!
今天扯一位皇帝的登基詔書是用白話文寫的,當然是當時的白話文。元代的泰定帝的登基詔書如下:
薛禪皇帝可憐見嫡孫、裕宗皇帝長子、我仁慈甘麻剌爺爺根底,封授晉王,統領成吉思皇帝四個大斡耳朵,及軍馬、達達國土都付來。依著薛禪皇帝聖旨,小心謹慎,但凡軍馬人民的不揀甚麽勾當裏,遵守正道行來的上頭,數年之間,百姓得安業。在後,完澤篤皇帝教我繼承位次,大斡耳朵裏委付了來。已委付了的大營盤看守著,扶立了兩個哥哥曲律皇帝、普顏篤皇帝,侄碩德八剌皇帝。我累朝皇帝根底,不謀異心,不圖位次,依本分與國家出氣力行來;諸王哥哥兄弟每,眾百姓每,也都理會的也者。今我的侄皇帝生天了也麽道,迤南諸王大臣、軍士的諸王駙馬臣僚、達達百姓每,眾人商量著:大位次不宜久虛,惟我是薛禪皇帝嫡派,裕宗皇帝長孫,大位次裏合坐地的體例有,其餘爭立的哥哥兄弟也無有;這般,晏駕其間,比及整治以來,人心難測,宜安撫百姓,使天下人心得寧,早就這裏即位提說上頭,從著眾人的心,九月初四日,於成吉思皇帝的大斡耳朵裏,大位次裏坐了也。交眾百姓每心安的上頭。
赦書行有。
這個登位詔書雖然是白話文寫成的,但今天要完全弄懂,也是不太容易的。原因是語言是變化的。
這個皇帝在《元史》中被稱為泰定帝。他是被發動軍事政變的人推上皇帝的寶座的。
詔書一開頭,自報家門:薛禪皇帝的嫡孫。所謂薛禪皇帝就是元世祖忽必烈。
這個泰定帝曾被封為晉王,住在草原深處。
“可憐見”一詞,在今天的口語中仍然在用。意思是“很可憐、可憐巴巴的”。這個詞在《金瓶梅》和《紅樓夢.》中都出現過。用今天這個詞的意思放到這裏好像是不太合適。也許是當時該詞的意思與今天的不同?
其中的“大斡耳朵”,這和頭腦還是鼻子一類的器官毫無聯係。這是蒙古語的漢語直譯。有的文章稱是“成吉思汗的金帳”意思。遊牧民族的皇帝最早也四處遊蕩的。皇帝的帳篷四周自然需要保衛的武夫。這大概和漢人的守衛皇宮的禦林軍是一樣的。這裏用作名詞大概相當於今天的“政治局委員或常委”差不多的意思。
他說他多年以來,一直是小心謹慎,兢兢業業,凡是百姓關心的問題,他都是走正道,不是走歪門邪道的意思。他扶持了幾個皇帝。元代的皇帝之間的血統關係,我根本沒弄清楚。我手中的《元史》嫌費勁,把皇帝世表一類圖表完全忽略了!蒙古人沒有姓,隻有名字。整部《元史》若幹個名字反複出現,你很難搞清楚誰是誰。其中的“脫脫”,就不知有共幾個!
他說元的每個皇帝都是不圖地位,隻想為國家出力。這自然是說過年的話。他還說,他的那些王公哥哥們和百姓都清楚這一點。當然,百姓們心裏清楚的是這個的反麵!其中的“每”就是今天的“們”。這在明代的書中還是混著用的。
今天他的侄子皇帝升天了,其實是被殺了!“也麽道”大概是感歎詞!《元曲》中就多次出現過感歎詞“也麽哥”。不知兩者是一樣的,還是不同。這二者是別的語言的漢譯,還是漢語的詞匯,我不清楚。
他說沒有人和他搶皇帝的位置,所以,他出於百姓的願望,登位做皇帝!靠刀把子搶來的位置,也要公開說成是出於百姓的願望,而不會說是“刀把子上出政權”!
“交眾百姓每心安的上頭”,這是蒙古語的生硬翻譯,還是當時的漢語語法就是那樣的,我說不清楚。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叫百姓心裏安慰”。
最後一句是特赦的文書還是有的!中國古代絕大多數的皇帝,在他們登基的時候,一般要特赦。就是輕罪的犯人完全釋放,重罪的減刑。“十惡不赦”,那是特赦中的例外。皇帝特赦的目的是為了向天下人顯示他的大度和善意,讓天下人好接受他。和為貴,而不是殺為貴。那像現代的什麽人,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規模地殺人!
和這篇白話的登基詔書相對照的是同是忽必烈孫子的前麵皇帝成宗的登基詔書是這樣的:
朕惟太祖聖武皇帝受天明命,肇造區夏,聖聖相承,光熙前緒。迨我先皇帝體元居正以來,然後典章文物大備。臨禦三十五年,薄海內外,罔不臣屬,宏規遠略,厚澤深仁,有以衍皇元萬世無疆之祚。
我昭考早正儲位,德盛功隆,天不假年,四海缺望。顧惟眇質,仰荷先皇帝殊眷,往歲之夏,親授皇太子寶,付以撫軍之任。今春宮車遠馭,奄棄臣民,乃有宗籓昆弟之賢,戚畹官僚之舊,謂祖訓不可以違,神器不可以曠,體承先皇帝夙昔付托之意,合辭推戴,誠切意堅。朕勉徇所請,於四月十四日既皇帝位,可大赦天下。
尚念先朝庶政,悉有成規,惟慎奉行,罔敢失墜。更賴祖親勳戚,左右忠良,各盡乃誠,以輔台德。布告遠邇,鹹使聞知。
很顯然,這個登基詔書的漢文版本出之精通漢語的儒生之手!非常典雅!
這位泰定帝登基詔書是蒙漢兩種文,還是僅有蒙古的版本,這個我們不清楚。隻是上文的這個版本有兩種可能,一是當時就有漢文版,就是那個樣子;另一個是編寫《元史》的明代文人翻譯的。故意翻成白話文。